第10章

第十章 暗涌

沈毅与定北侯府的联系十分隐秘,几日后,林昭便带了一队亲信,趁夜突袭了三皇子设在城外密林的据点。

据说那晚火光冲天,厮杀声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待天明时,据点已化为一片焦土,三皇子私养的死士死伤惨重,残余者也四散奔逃。

消息传回京城,三皇子气得砸碎了书房里所有值钱的物件,却碍于没有证据,只能吃下这哑巴亏。经此一役,他的势力大损,与太子之间的天平,悄然发生了倾斜。

沈府内,沈毅得知消息后,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沈令微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与后怕:“多亏了你提议,否则任由三皇子这般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沈令微正在灯下翻看着一本兵书,闻言淡淡道:“父亲过誉了,这不过是顺势而为。林世子本就与三皇子有隙,此事对他而言,亦是一举多得。”

她很清楚,自己只是提供了一个方向,真正能成事儿,离不开林昭的果断和太子一系的暗中支持。

“话虽如此,但能在这般局势下看清利弊,已非寻常人能及。”沈毅叹了口气,“只是,经此一事,三皇子必然会加紧查探是谁动了他的人,我们仍需谨慎。”

“父亲放心,女儿明白。”沈令微合上书页,“沈家行事一向低调,只要我们不主动掺和,想来他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父女俩正说着话,画屏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轻声道:“老爷,小姐,夜深了,这是厨房刚熬好的安神汤。”

沈毅接过一碗,对沈令微道:“你也早些休息,这些日子为了家里的事,怕是没少费心。”

“嗯。”沈令微应了一声,待沈毅离开后,才端起自己那碗汤药,慢慢喝了起来。

夜色渐深,京城里的暗流却并未平息。

几日后,京中忽然传出消息,说苏清沅卷走了谢景行身上最后一点钱财,不知去向。而谢景行则因连日奔波劳累,又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孤零零地躺在那间破旧的小院里,无人照料。

画屏将听来的消息告诉沈令微时,脸上带着几分唏嘘:“小姐,您说谢二公子这算不算是报应?当初对您那般,如今落得这个下场……”

沈令微正在给一盆兰花浇水,闻言动作未停,只是淡淡道:“路是他自己选的,后果自然也该由他自己承担。”

她对谢景行早已没了任何情绪,既不同情,也不觉得解气,他的结局如何,于她而言,不过是京中无数传闻中的一个罢了。

画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厮,对着沈令微躬身道:“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请您明日进宫一叙。”

沈令微浇水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皇后?

她与皇后素无交情,为何会突然请她进宫?

“可知是何事?”

小厮摇了摇头:“来的公公没说,只说娘娘特意点名要见您,让您明日辰时前到宫门外候着。”

沈令微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小厮离开后,画屏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皇后娘娘突然召见,会不会是有什么麻烦?”

沈令微放下水壶,擦了擦手:“不好说。但皇后身处后宫,掌管六宫,按理说不该与外臣之女过多牵扯。她这时候召见我,想必是事出有因。”

她隐隐觉得,此事或许与朝堂局势有关。如今太子与三皇子争斗正酣,皇后作为太子的生母,不可能置身事外。难道是因为之前三皇子据点被端之事,让她察觉到了什么?

“那明日……”画屏有些不安。

“既来之,则安之。”沈令微眼神平静,“不过是进宫见一面,只要谨言慎行,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已提高了警惕。这皇宫,从来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次日一早,沈令微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带着画屏,乘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往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外,早有太监等候着,见了沈令微,客气地引着她往里走。穿过一道道宫门,绕过一座座宫殿,最终来到了皇后居住的坤宁宫。

殿内陈设庄重典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皇后端坐在上首的凤椅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装,虽已不再年轻,却依旧气度雍容,眼神锐利,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沈令微依着规矩,盈盈下拜:“臣女沈令微,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赐座。”

“谢娘娘。”沈令微起身,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姿态端庄,目光平视前方,不敢有丝毫逾越。

皇后静静地打量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沈爱卿有个好女儿啊。本宫早就听说,沈二小姐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令微心中一凛,知道皇后这是在试探她,连忙起身谢罪:“娘娘谬赞,臣女不过是蒲柳之姿,不敢当‘聪慧过人’四字。”

皇后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并未多说,转而聊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问了问沈夫人的身体状况,又说了说京中最近的天气。

沈令微一一作答,言语简洁得体,始终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聊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皇后才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了些:“沈二小姐,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请你进宫?”

沈令微心中一紧,起身道:“臣女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直视着她:“本宫听说,前些日子,城外密林那场动静,与定北侯府的林世子有关?”

来了。

沈令微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平静:“臣女只是一介闺阁女子,对这些朝堂之事不甚了解,更不知林世子的动向。娘娘若是想知道详情,怕是要问林世子本人了。”

她一口否认,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却见她神色坦然,毫无破绽,不由得暗暗点头。这沈二小姐,果然比传闻中更不简单。

“也罢,”皇后收回目光,淡淡道,“许是本宫听错了。”

她没有再追问,转而让人取来一支玉簪,递给沈令微:“这是本宫年轻时戴过的一支簪子,看着与你还算相配,便赠予你吧。”

沈令微看着那支通体莹白、雕工精美的玉簪,心中明白,这绝不是一支普通的簪子。皇后此举,分明是在示好,或者说,是在拉拢。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玉簪,恭敬地谢恩:“谢娘娘赏赐。”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吧。”皇后摆了摆手。

“臣女告退。”沈令微再次行礼,然后转身,带着画屏,退出了坤宁宫。

坐上马车,沈令微才松了一口气,拿起那支玉簪,指尖微微发凉。

皇后的态度,让她越发觉得,京中的局势,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而她,似乎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漩涡的中心。

“小姐,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画屏忍不住问道。

沈令微将玉簪收好,沉声道:“她是想让沈家,站到太子这边来。”

这支玉簪,便是信物,也是枷锁。

马车缓缓驶离皇宫,沈令微掀起车帘,看着窗外飞逝的宫墙,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没有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