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引擎咆哮!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由远及近!一辆如同暗夜凶兽的黑色轿车从狭窄的天台入口通道里如同失控般猛地冲上来!轮胎在粗粝的水泥地面上摩擦,发出刺鼻的焦糊味!车子在距离凌以茉背靠的护栏不足半米的地方,带着巨大的惯性力,猛地甩尾停住!刹车声撕裂空气!
车灯如同两只暴怒的兽瞳,雪亮的光柱直直刺破天台昏暗的暮色,将蜷缩在地上的凌以茉纤瘦的身影瞬间吞噬!
巨大的声响和突如其来的强光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凌以茉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上!她像受惊的幼兽般猛地抬头!刺目的光线让她瞬间失明!她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睛!
车门被一只带着磅礴怒气的手狠狠推开!
贺弈高大的身影如同降临的煞神,从驾驶座里踏了出来!他浑身裹挟着骇人的低气压,如同刚从极地席卷而来的风暴!金丝眼镜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点,镜片后那双眼睛死死盯住强光下蜷缩着、抬手遮挡光芒的凌以茉,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失控的暴戾、被彻底触怒的偏执,以及一种近乎灭顶的、被恐慌灼烧的……极致愤怒!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却压不住他胸腔里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嘶鸣!
她竟敢躲到这种地方!
她竟敢不接电话!
她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找她?!!
他几步就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和刺目的灯光里!他不管那丢在地上的破旧名片夹,更无视掉那张刚刚被她签下名字的塑料纸片!
冰冷的视线如同最残酷的扫描仪,带着燎原的怒火,瞬间扫过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扫过她脸上干涸的泪痕和被咬破的唇角,扫过她单薄衬衫下微微发抖的、被汗水浸透的后背,最后死死锁定在她那双因为强光和惊恐而微微睁大的、如同小鹿般惶然的眼眸上!
没有询问!
没有试探!
只有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裹挟着滔天烈焰和不容置疑占有欲的低吼,穿透猎猎寒风,狠狠砸向瑟缩在地上的女人:
“凌以茉!站起来!跟我回去!”
那声音,比天台的风更冷,比地上的水泥更硬。
贺弈那声裹挟着雷霆之怒的低吼,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天台呼啸的风声,也凿穿了凌以茉摇摇欲坠的神经屏障!
“凌以茉!站起来!跟我回去!”
巨大的声浪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暴戾,狠狠砸在她耳膜上!刺目的车灯光柱像无形的牢笼,将她纤瘦蜷缩的身影死死钉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贺弈高大的身影如同降临的煞神,带着毁灭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脊椎!身体的本能让她想蜷缩得更紧,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迫!但下一秒,一股更强大的、混杂着绝望和悲愤的力量,如同火山熔岩般从她心底最深处轰然喷发!
凭什么?!
凭什么他永远能用这种命令的语气?!
凭什么她连躲在这无人角落舔舐伤口的权利都没有?!
那股支撑她逃离公司、爬上这冰冷天台的孤勇,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烧尽了恐惧,烧尽了疲惫,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猛地抬起头!
不再躲避那刺目的强光!不再畏惧那近在咫尺的、翻涌着骇人风暴的赤红眼眸!
她迎着贺弈那如同实质的、要将她生吞活剥般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
动作带着脱力后的虚浮,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株被狂风摧折却不肯倒下的细竹!单薄的衬衫被天台凛冽的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清瘦到近乎嶙峋的肩胛骨轮廓。长发在风中狂乱飞舞,拂过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和那双此刻燃烧着奇异火焰的眼睛!
那眼神,不再是惊惶,不再是委屈,不再是死寂的平静。
而是一种……贺弈从未见过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平静的疯狂!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仰望、曾恐惧、曾深爱、也曾绝望逃离的男人。看着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英俊却如同恶魔的脸。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因为之前的嘶喊和寒冷而带着一丝沙哑的破碎感。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穿透风声,像最锋利的冰凌,狠狠扎向贺弈!
“回去?”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开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点神经质般诡异的弧度,“回哪里去?贺弈?”
她往前迈了一小步。赤着的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传来刺骨的寒意,却让她混沌的大脑更加清醒。
“回那个……你为我量身定做的、布满监控和规则的黄金牢笼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还是回那个……连我膝盖疼了、胃不舒服了、甚至被别的男人摸了手背……都要被你写成‘风险报告’和‘优化预案’的……精密仪器舱?”
贺弈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话语里那冰冷的嘲讽和赤裸裸的控诉,像淬毒的针,狠狠刺入他翻涌的怒火!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想要用更强大的威压将她这荒谬的反抗碾碎!
但凌以茉没有给他机会。
她看着他,那双燃烧着奇异火焰的眼睛里,骤然掠过一丝……近乎怀念的、却又带着巨大悲怆的微光。
“贺弈,”她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不再是尖锐的控诉,而是陷入了一种遥远而飘忽的回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贺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镜片后的赤红风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搅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在……图书馆。”凌以茉的目光越过他,投向天台外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城市灯火,眼神变得迷离而温柔,“A大的老图书馆。顶楼那个最偏僻的角落。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天台呼啸的风声都似乎安静了几分。
“我的伞坏了,淋得像只落汤鸡。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抱着几本厚厚的建筑史,狼狈得要命。”她微微弯了弯嘴角,那笑容苍白脆弱,却带着一种真实的暖意,“然后……你出现了。”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贺弈脸上,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洗得发白。手里拿着一本……《量子力学导论》?”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本书的名字,“你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你自己那把黑色的、很大很结实的伞,塞到了我手里。然后……你就淋着雨走了。”
她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把伞……好沉。上面还带着你的体温。我抱着它,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你跑进雨里的背影……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贺弈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着,那翻腾的怒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久远而温暖的回忆片段强行按捺住,只剩下一种混乱而滞涩的沉重感。那把伞……他几乎忘了。那只是他基于“雨天助人减少湿书风险”的逻辑判断做出的行为。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因为一把伞,记了这么多年。
“后来……”凌以茉的声音继续飘荡在风里,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温柔,“我们在一起了。你带我去看星星。在郊区那座废弃的天文台。你用你做的简易望远镜,指给我看猎户座的腰带……你说,那些星星的光,穿越了几百几千年才到达地球……你说,宇宙的规则,冰冷又浪漫……”
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混着被风吹乱的发丝,黏在脸颊上。
“那时候……我真傻啊……”她笑着流泪,声音破碎不堪,“我以为……我找到了我的星星。我以为……我能读懂你的浪漫……”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些汹涌的泪意和回忆强行压回心底!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直直刺向贺弈!
“结婚三年!贺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我像个虔诚的信徒!守着你的规则!揣摩你的心思!努力成为你精密世界里那个‘完美变量’!我忍着胃痛给你做饭!我崴了脚不敢告诉你!我被人骚扰还要担心影响你工作!我连……连……”
她的声音骤然哽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喉咙!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翻涌起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悲愤!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更浓烈的血腥味!才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我连……一年前……那个因为你出差五个月……我一个人……在冰冷的医院手术台上……流掉的孩子……都不敢告诉你!!!”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劈在贺弈的头顶!!!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贺弈脸上所有的表情——暴怒、阴鸷、强势、甚至那丝被回忆搅动的滞涩——在听到“孩子”两个字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彻底粉碎!消失殆尽!!!
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僵直地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刺目的车灯光柱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死寂!
镜片后那双翻涌着赤红风暴的眼睛,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如同被强光刺伤的野兽!里面所有的情绪——愤怒、掌控、占有、恐慌——被一种纯粹的、极致的、如同宇宙黑洞般的……空白和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
孩子?
流掉?
一年前?
出差五个月?
冰冷的……手术台?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精密运转、从未出错的认知系统!大脑里那些引以为傲的逻辑模块、数据分析单元、风险评估模型……在这一刻,如同遭遇了降维打击的计算机,瞬间陷入一片刺耳的乱码和死机般的沉寂!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扯般的、极其艰难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所有的语言能力被彻底剥夺!
那只曾砸碎书桌、滴着鲜血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着!指尖冰凉,如同浸在冰水里!
他死死地盯着凌以茉!目光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她!穿透她单薄的身体,穿透那被风吹乱的发丝,穿透她脸上汹涌的泪水和绝望的控诉……试图在她眼底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没有!
只有一片被巨大痛苦和悲愤浸透的、近乎毁灭的赤红!
一年前……
他出差五个月……
为了攻克那个跨国的、关乎数十亿美金的核心技术壁垒……
他记得那段时间,她似乎格外安静,电话里声音总是带着点疲惫的沙哑……他以为是工作太累……
他记得她有一次支支吾吾地说身体不太舒服,想去医院看看……他当时正被一个关键数据困住,烦躁地让她自己处理,还“提醒”她记得保留好病历和检查报告,方便后续保险理赔……
他甚至……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用他那套冰冷的“规则”和“流程”,将她推得更远!!!
“轰——!!!”
迟来的、如同海啸般的认知和灭顶的悔恨,终于冲垮了他所有坚固的理智堤坝!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剧痛、恐慌、自我厌弃和灭顶绝望的洪流,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高大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赤红一片,却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被巨大的痛苦灼烧出的、一片荒芜的死寂!他张着嘴,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到如同濒死般的喘息,在死寂的天台上清晰可闻!
他看着她。
看着那个站在寒风里、泪流满面、用最平静的语气撕开最残忍真相的女人。
看着那个……被他亲手推入冰冷手术台、独自承受失去骨肉之痛的女人……
他引以为傲的规则……
他精密掌控的世界……
他自以为是的保护……
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残忍的刽子手!
凌以茉最后那句泣血的控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贺弈所有坚固的防御!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踉跄着后退一步,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赤红一片,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惊骇、剧痛和灭顶的自我厌弃!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扯般的艰难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孩子”、“流掉”、“手术台”这几个字眼在疯狂旋转、切割着他每一根神经!
凌以茉看着他瞬间崩塌的表情,看着他眼中那片被彻底击碎的、名为“掌控”的废墟,心底那片被冰封的荒原,似乎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涌出滚烫的、混合着剧痛和某种扭曲快意的岩浆!她就是要撕开这层伪装!就是要让他痛!痛到骨子里!痛到和他承受的一样多!
她迎着贺弈那如同濒死野兽般绝望的目光,声音却诡异地更加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狠狠砸向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很意外吗?贺弈?”她微微歪着头,嘴角扯开一个毫无温度、近乎残忍的弧度,“那个孩子……本来很健康的。”
她的目光越过他,投向天台外那片被暮色吞噬的城市灯火,眼神空洞而遥远,仿佛陷入了那个被刻意尘封的、充满血腥味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