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沅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叫醒的。
窗帘没拉严,漏进一缕浅金色的阳光,正好落在床头柜的青瓷茶叶罐上。她盯着罐子看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夜发生的事——陆承宇在老槐树下说的话,他掌心的温度,还有自己那句带着哭腔的“我也是”。
脸颊猛地泛起热意,她抓起被子蒙住头,心跳却像装了小马达,怎么也摁不下去。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是陆承宇发来的消息,时间显示早上七点半:“起床了?第一节是周教授的课?我让阿姨做了莲子羹,让司机送过去,在你宿舍楼下。”
苏清沅掀开被子坐起来,指尖划开屏幕,看着那条消息笑了。周教授的课以点名严格著称,他连这个都记得。
她回了个“好”,起身洗漱。镜子里的自己眼底带着点浅红,是昨夜没睡好的痕迹,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穿衣服时,她下意识地又选了件浅色系的裙子,只是这次没搭针织开衫,换了件领口有细蝴蝶结的衬衫——是室友说“显得温柔”的那件。
下楼时,司机正站在宿舍楼下等她,手里提着保温桶。“苏小姐,陆总说让您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谢谢。”苏清沅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温热的桶壁,心里也跟着暖起来。
走进教学楼,遇到同系的同学,对方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保温桶:“清沅,你今天居然带早餐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想起陆承宇昨晚说的“以后不许空腹上课”。以前总觉得他的叮嘱是唠叨,现在听着,却带着说不出的熨帖。
周教授的课枯燥却重要,苏清沅听得认真,只是偶尔会走神。笔记本上写着“《文心雕龙》与六朝文学思潮”,笔尖却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茶叶罐——想起陆承宇说周末要去采茶,嘴角就忍不住弯起来。
课间休息时,手机又响了,是陆承宇的视频请求。她走到走廊接起,屏幕里的他刚结束一场会议,领带松了些,背景是他办公室的落地窗,能看到半个城市的天际线。
“在忙?”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公告栏上,“你们系要办古籍修复展?”
“嗯,下周末,我负责几幅清代的残卷。”苏清沅往旁边站了站,让他看得更清楚,“你怎么知道?”
“刚才让赵磊查了你的课表,顺便看到的。”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查她的行程是天经地义,“周末去采茶的事,上午问了茶园的人,说清明前的嫩芽最适合,我们周六一早出发?”
“好。”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不用上班吗?”
“陪女朋友重要还是上班重要?”他挑眉,语气带着点痞气,“再说了,陆氏还没忙到离了我就转不动的地步。”
旁边有同学走过,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苏清沅的脸颊有点热,低声说:“快上课了,我先挂了。”
“等等,”他叫住她,屏幕里的表情忽然正经起来,“苏清沅,看着我。”
她依言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盛着化不开的温柔。
“记住了,”他一字一句地说,“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是我女朋友了。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别憋着。”
“知道了。”她红着脸挂了电话,转身时差点撞到人,扶住墙才站稳。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一上午的课过得格外快。中午和室友去食堂吃饭,林薇盯着她笑了半天:“说吧,昨晚跟陆大少爷干嘛去了?从早上到现在,嘴角就没下来过。”
“没干嘛。”苏清沅低头扒拉着米饭,试图掩饰。
“还嘴硬?”林薇戳了戳她的胳膊,“刚才在走廊打电话,我都看见了,那眼神,甜得能拉丝。老实交代,是不是确定关系了?”
苏清沅被戳中心事,脸颊发烫,轻轻“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林薇兴奋地拍了下手,“怪不得陆承宇那尊大神,上次在图书馆看到有人跟你搭讪,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对了,他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啊?”
“还不知道……”她正说着,手机又响了,是陆承宇发来的消息:“下午没课?我四点半来接你,带你去个地方。”
苏清沅看着消息笑了,回了个“好”。林薇凑过来看了一眼,啧啧感叹:“这才刚在一起就这么黏糊,以后还得了?”
下午没课,苏清沅回宿舍整理古籍修复的资料。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照得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她想起小时候,陆承宇总爱往她的书房跑,美其名曰“监督你学习”,实则是躺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偶尔抬头损她一句“苏清沅,你看书的样子像个小老太太”。
那时候觉得烦,现在回想起来,却全是温柔的细节。他会记得在她看书时把窗帘拉到刚好不刺眼的位置,会在她写作业累了时,变戏法似的拿出颗糖塞给她,会在她被难题困住时,用他那套理科思维帮她梳理逻辑——虽然很多时候都在瞎捣乱。
四点半,陆承宇的车准时停在宿舍楼下。苏清沅走过去时,他正靠在车边打电话,侧脸在夕阳下显得轮廓分明。看到她,他对着电话说了句“先这样”就挂了,快步迎上来。
“等很久了?”
“没多久。”他替她拉开车门,手指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移开视线,耳根却同时泛起红。
车没有往市区开,反而朝着郊外的方向走。苏清沅好奇地问:“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他卖了个关子,从副驾拿出个纸袋递给她,“刚路过你小时候爱吃的那家糖画铺,老板居然还在,给你买了个小兔子。”
纸袋里是个晶莹剔透的糖画,兔子的耳朵被做得格外长,像极了她小时候总画不好的样子。苏清沅捏着竹签,心里软软的。那家糖画铺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早就拆迁了,他大概是找了很久才找到搬迁后的新店。
“你怎么知道我还喜欢?”
“你十二岁生日那天,抱着个兔子糖画啃了一下午,说‘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就好了’。”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苏清沅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糖画。夕阳透过车窗落在上面,折射出温暖的光。原来那些她自己都忘了的小事,他都一一记在心里,像收藏宝贝一样,藏了这么多年。
车最终停在一个半山腰的观景台。这里能俯瞰整个城市的黄昏,远处的天际线被染成橘红色,车流像金色的丝带在城市里蜿蜒。
“这里……”苏清沅有些惊讶,“不是早就封了吗?”
“上周刚重新开放。”他牵着她的手走到栏杆边,“小时候我们偷偷爬上来过,你摔了一跤,哭着说再也不来了。”
她当然记得。十三岁那年夏天,两人为了看日出偷偷溜到这里,她被石头绊倒,膝盖擦破了皮,陆承宇背着她走了一路,回到家时,他的衬衫都被她的眼泪打湿了。
“那时候你还说,”苏清沅看着远处的夕阳,忍不住笑了,“‘苏清沅,你再哭,狼就来了’。”
“不然呢?”他侧过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总不能说‘别哭了,我心疼’吧?那多没面子。”
苏清沅的心猛地一跳,转头撞进他的眼眸里。那里映着漫天晚霞,也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又专注。
晚风吹起她的头发,陆承宇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脸颊,带着微凉的触感。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
“苏清沅,”他的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格外清晰,“现在可以说了。”
“说什么?”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说你心疼我。”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语气带着点痞气,眼神却格外认真,“刚才不是想到我背你回家的事了吗?那时候累得我胳膊都快断了,你都没说句心疼。”
苏清沅被他逗笑了,眼眶却有点热。她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衬衫里,声音闷闷的:“心疼。那时候就心疼,现在更心疼。”
陆承宇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嗯,我知道。”
两人在观景台站了很久,直到夕阳完全落下,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陆承宇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紧紧地扣住,像是在宣告某种所有权。
“下周你的古籍修复展,我去看。”他忽然说。
“你有空吗?”
“推掉所有事也要去。”他说得理所当然,“我女朋友的展,我当然要去捧场。”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苏清沅的心里像被撒了把糖,甜得发胀。她侧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陆承宇,”她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记得这么多。”谢谢你穿过七年的时光,把我放在心尖上,从未忘记。
陆承宇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傻瓜。以后还有更多的事要记得,慢慢来。”
回去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苏清沅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觉得心里踏实又温暖。她想起昨夜他在老槐树下说的话,想起他此刻紧握着她的手,想起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和习惯,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样简单。
车停在巷口,陆承宇送她到楼下。“上去吧,早点休息。”
“嗯。”苏清沅点点头,却没立刻转身。
陆承宇低头看着她,忽然笑了:“想让我上去喝杯茶?”
“才不是!”她红着脸反驳,“我是想说,周末采茶……穿什么衣服合适?”
“穿舒服点的裤子就行,我给你准备了防晒帽和手套。”他早就想好了,“明天早上九点来接你,别迟到。”
“知道了。”她转身往楼道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他,“陆承宇,晚安。”
“晚安,女朋友。”他笑着挥手,眼底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苏清沅走进楼道,靠在门后,手还停留在门把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仿佛还带着他的指温,温暖而坚定。
窗外,陆承宇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灯亮着,像两颗守护的星子。苏清沅知道,从今夜起,她的世界里,多了一个永远为她亮着的光源,无论走多远,回头时总能看到。
而这束光,名叫陆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