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外火把如游蛇逼近。
>戚云澜劈手夺过羊皮卷塞入怀中:“分头走!老吴带青瓷走水路!”
>李长安抓起青铜剑撞入芦苇荡,身后绣春刀寒芒紧咬咽喉。
>刀锋及颈刹那,沈墨白冰冷的声音穿透雨幕:
>“李长安同学,放下武器。”
>——那“同学”二字,惊雷般炸响在明朝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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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是飞鱼灯笼!至少二十人!扇形包抄过来了!”洞口的老吴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地窖里每个人的耳膜。昏黄的烛光下,他紧绷的脸上肌肉抽搐,映着洞外芦苇缝隙间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鬼火般跳跃的光点。
死寂。
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柳青瓷压抑痛苦的喘息,以及每个人胸腔里那擂鼓般几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跳。
戚云澜的脸在烛光阴影下瞬间绷紧如铁。他猛地从洞口缩回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狭小的空间,最后死死钉在李长安手中那片染血的羊皮卷上!那上面诡异扭曲的符号和触目惊心的交易记录,此刻都成了催命的符咒!
“来不及了!”戚云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沙场老将面临绝境时的绝对冷酷。他一步跨到李长安面前,在李长安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劈手就将那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羊皮卷夺了过去!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戚大哥?!”李长安下意识想抓,手指只擦过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羊皮边缘。
戚云澜根本不给任何人质疑的时间。他看也没看羊皮卷的具体内容——那份量他已了然于心——极其迅速地将它折成更小的一块,毫不犹豫地塞进自己紧贴胸口的衣襟内层!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塞进去的不是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铁证,而只是一块寻常的护心镜。
“老吴!”戚云澜的目光转向洞口,“你带青瓷!走水路!老地方汇合!记住,人死了,这东西也得给我带出去!”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铁锤砸在砧板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死命令。他口中的“这东西”,自然是指那份密文!
“是!”老吴没有丝毫犹豫,黝黑的脸上只有坚毅。他立刻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床上因剧痛和惊惧而微微颤抖的柳青瓷背起,用备好的绳索快速固定在自己背上。
“猴子!跟我断后!”戚云澜一把抄起靠在墙边的厚重长刀,刀锋在烛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李长安和他手中紧握的“凌渊”古剑上,眼神复杂如漩涡,有审视,有决断,也有一丝托付的意味。“李兄弟!你跟我们不一样!锦衣卫冲的是青瓷和我身上的东西!你…自寻生路!若能脱身,城西土地庙留暗记!”
话音未落!
“哗啦——!”
洞口覆盖的厚重藤蔓被一股巨力猛地撕开!几支燃烧的火把带着灼人的热浪和呛人的烟气,率先探了进来,瞬间将昏暗的地窖照得亮如白昼,也将洞内众人惊骇的表情暴露无遗!
“里面的人!束手就擒!胆敢反抗,格杀勿论!”一个粗暴的吼声伴随着呛人的烟火气涌了进来。
“走!”戚云澜眼中厉芒爆闪,口中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他整个人如同出闸的猛虎,不退反进,手中长刀卷起一片凄厉的寒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朝着被撕开的洞口悍然扑去!刀风呼啸,竟将几支探入的火把瞬间斩断、扫飞!火星四溅!
“杀出去!”绰号“猴子”的汉子也红了眼,抄起一柄鱼叉,怪叫一声,紧跟着戚云澜扑向火光与刀光交织的洞口!
混乱瞬间爆发!金铁交鸣的刺耳撞击声、受伤的闷哼、愤怒的咆哮、火焰燃烧芦苇的噼啪声……所有声音如同沸腾的滚油,猛地炸开!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混乱掩护下!
“走水路!”老吴低吼一声,背紧柳青瓷,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矮身从戚云澜和猴子撕开的短暂空隙中猛地钻出地窖!他毫不停留,借着夜色的掩护和茂密芦苇的遮挡,朝着停泊小船的河岸方向亡命狂奔!每一步都踩在泥泞中,溅起浑浊的水花。
李长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刺鼻的烟火味、血腥味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气息,呛得他几乎窒息。眼前是刀光剑影的修罗场,身后是唯一的生路——那被撕开的洞口!
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最原始的野兽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来不及思考戚云澜那句“自寻生路”背后的深意,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一蹬潮湿的地面,紧握着手中冰冷的“凌渊”古剑,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爆发到极致,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着那混乱的、充满死亡威胁的洞口狠狠撞了出去!
“拦住他!”混乱中,有人发现了李长安的身影,厉声喝道。
一股冰冷的劲风几乎是贴着李长安的后颈掠过!是绣春刀!刀锋的寒意让他颈后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他根本不敢回头!身体在巨大的恐惧驱使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他猛地一个矮身翻滚,狼狈却有效地避开了身后致命的劈砍,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冲出了洞口,重重砸在洞外湿滑冰冷的泥地上!
冰冷的泥浆瞬间糊了满身满脸。
洞外,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暗!但比雨幕更刺眼的,是四面八方晃动逼近的火把光芒!如同无数只索命的鬼眼!飞鱼服的身影在火光和芦苇的阴影中穿梭,绣春刀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如同毒蛇的獠牙!
李长安甚至来不及看清方向,求生本能驱使着他,朝着与老吴背道而驰、看起来芦苇最为茂密幽深的方向——那片在风雨中剧烈摇摆、如同无边灰色海洋的芦苇荡——没命地冲了进去!
“追!别让他跑了!”身后传来锦衣卫气急败坏的怒吼。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雨幕!是弩箭!冰冷的死亡气息紧咬而来!
李长安亡魂皆冒!他根本不敢直线奔跑,身体在泥泞湿滑的地面上做出各种狼狈不堪却又极其有效的规避动作!翻滚!急停变向!S形蛇皮走位!这些在现代反恐训练营里学到的、早已刻进骨子里的保命技巧,在死亡的巨大压力下,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噗!噗!噗!
弩箭接连不断地狠狠扎进他刚刚踏过的泥地里,箭羽兀自剧烈颤抖!
每一次箭矢落空的闷响,都让李长安的心脏狠狠抽搐一下!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用尽全身力气在密集的芦苇丛中亡命穿梭!芦苇锋利的叶片如同无数把小刀,割划着他的脸颊、手臂、脖颈,留下道道火辣辣的刺痛。冰冷的雨水疯狂灌进他的口鼻,视线一片模糊。脚下的淤泥吸力惊人,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肺里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身后的追兵显然被这泥泞的地形和茂密的芦苇阻碍了速度,呼喝声和脚步声被风雨声和芦苇的哗啦声削弱,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在后面!而且,不止一人!至少有四道身影,如同经验丰富的猎犬,正分开芦苇,呈扇形包抄追击!他们的脚步声更稳,更沉,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冷酷。
李长安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围猎的困兽,体力在急速消耗,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毒蛇,开始顺着脊椎向上蔓延。他能感觉到,身后追得最近的那道气息,如同冰冷的刀锋,已经锁定了他的后背!那速度,那压迫感,远超其他人!
是沈墨白!一定是那个锦衣卫千户!
这个念头让李长安的心沉到了冰窟窿底。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向芦苇荡更深处钻去。前方隐约传来更湍急的水声,似乎有一条更宽的河道!
就在他即将冲出这片芦苇丛,靠近水声来源的刹那!
“哗啦——!”
前方密集的芦苇突然被一道黑影强行分开!
一个身着飞鱼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拦在了他的正前方!那人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站姿沉稳如山,雨水冲刷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那双眼睛在雨夜中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渊,死死锁定了李长安!
正是沈墨白!
他显然预判了李长安的逃跑路线,提前绕到了前面堵截!手中的绣春刀斜斜指向地面,雨水顺着冰冷的刀锋不断流淌,刀尖凝聚的水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李长安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兵!绝境!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凌渊”古剑。冰冷的剑柄传来一丝微弱的脉动,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濒死的危机。难道真要在这里拼个鱼死网破?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沈墨白,他有几分胜算?
沈墨白没有立刻动手。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精准的扫描仪,锐利地扫过李长安全身——湿透的、沾满泥浆的古怪运动外套,被芦苇割破的狼狈模样,剧烈起伏的胸膛,最后,落在了那柄即使在此刻依旧被李长安死死攥在手中、造型古朴的青铜长剑上。
他的目光在那剑格处的“凌渊”二字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光芒一闪而过。
“放下武器。”沈墨白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穿透了风雨的喧嚣,直接灌入李长安的耳中。那语调,没有普通锦衣卫的暴戾和威胁,反而是一种近乎命令式的平静,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李长安喘息着,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带来刺痛,但他不敢眨眼,死死盯着沈墨白,握剑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放下武器?那等于引颈就戮!
“放下武器,跟我回去,或许还有活路。”沈墨白向前踏了一步,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绣春刀的刀尖微微抬起,指向李长安的心口。
就在这时!
“头儿!抓到一个!是那断臂的渔女同伙!”侧后方的芦苇丛中传来另一个锦衣卫兴奋的呼喊,伴随着挣扎和打斗声。
李长安的心猛地一沉!是猴子?!还是老吴他们被截住了?!
就在他心神因这突如其来的呼喊而出现一丝微小波动的瞬间!
沈墨白动了!
快!快得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完全超越了李长安对“武功”的认知极限!
没有任何花哨的起手式,沈墨白的身体如同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刹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刀锋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李长安的咽喉之前!那角度刁钻至极,速度更是快得连残影都几乎无法捕捉!冰冷的刀气甚至已经刺激得李长安颈部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躲不开!完全躲不开!
李长安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连举剑格挡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就在那冰冷的刀锋即将吻上他咽喉的千钧一发之际!
沈墨白那毫无波澜的、冰冷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起。这一次,他的语速似乎刻意放慢了一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盘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穿透力:
“李长安同学——”
“放下武器。”
轰隆——!!!
仿佛一道无形的、狂暴的九天神雷,不是炸响在耳畔,而是直接劈在了李长安的识海最深处!将他所有的思维、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挣扎,瞬间劈得灰飞烟灭!
时间,空间,冰冷的刀锋,滂沱的暴雨,摇曳的芦苇……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如同破碎的镜子般轰然崩塌、扭曲!
只剩下那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永久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同学?!
李长安同学?!
在这个喊打喊杀、人命如草芥的大明嘉靖年间的雨夜!在一个手握生杀大权、身着飞鱼服、绣春刀即将割开他喉咙的锦衣卫千户口中!
他竟然听到了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校园的、最平常不过的称谓——同学?!
荒谬!极致的荒谬!如同宇宙的根基在他脚下寸寸碎裂!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极致惊骇、荒谬绝伦、以及某种近乎崩溃的彻骨寒意,瞬间席卷了李长安的四肢百骸!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那沉重的“凌渊”古剑都发出一阵低微的嗡鸣!
沈墨白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隔着近在咫尺的、冰冷的刀锋,清晰地捕捉到了李长安脸上那瞬间崩塌的、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极致骇然和茫然。他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毫无温度的、近乎嘲讽的弧度。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洞穿一切的确认。
刀锋,稳稳地停在李长安的咽喉前。
冰冷的触感,真实无比。
“看来,”沈墨白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李长安濒临崩溃的神经,“我的‘普通话’,你听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