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阁楼的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晚心上。父亲林国栋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捏着那个湿淋淋的樱木匣子,雨水正顺着匣子边缘滴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林晚!你搞什么鬼?!” 林国栋的声音里压抑着风暴,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她狼狈不堪、浑身湿透的样子,最后钉在窗外——那由无人机群组成的巨大光字“我在”依旧顽强地悬停在暴雨中,光芒穿透雨帘,映亮了他铁青的脸,“外面那些东西是不是你弄的?你想干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母亲周敏也挤到了门口,她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昂贵的丝质睡袍上还沾着一点之前争吵时溅上的茶渍。她看着窗外的光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惊疑,也有瞬间被打断歇斯底里后的茫然,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冰冷:“晚晚,你疯了?高考还剩几天?你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想让全城看我们家的笑话?!”

冰冷的雨水顺着林晚的发梢滴落,滑过她冰凉的脸颊。父母的质问像鞭子抽打过来,但奇怪的是,那悬停在雨夜中的巨大光字,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短暂地隔开了那些刺骨的寒意。小屿的回应,给了他无声的安慰。

这不关你们的事” 林晚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没有看父母,目光依旧焦着在窗外那片温暖的光源上,“是朋友。知道我不开心,安慰我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无人机表演公司,合法的。”

“朋友?什么朋友这么大手笔?!” 林国栋显然不信,语气更沉,“江屿?又是那个小子?我警告你林晚,现在家里什么情况?少给我惹是生非!马上让他撤了!”

周敏则皱紧了精心描画的眉,语气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安慰?江屿?他倒是会挑时候!晚晚,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专心备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只会拖累你!把心思给我收回来!”

窗外的光字,在暴雨的持续冲刷下,光芒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林晚的心也跟着一紧。小屿……会撤走吗?

就在这时,被林国栋捏在手里的樱木匣子,夹层因为浸水而微微松动,“啪嗒”一声,一张折叠的小纸片滑落出来,掉在潮湿的地板上。

三人的目光同时被吸引。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国栋狐疑地弯腰捡起。那是一张明显更厚实、更洁白的便签纸,似乎做过防水处理,虽然边缘也沾了水渍,但上面的墨迹依旧清晰。他皱着眉展开。

林晚屏住了呼吸。那会是什么?

林国栋扫了一眼,脸上的暴怒和狐疑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一种更深的、难以解读的复杂表情。他没有念出来,只是沉默地将那张纸递给旁边的周敏。

周敏接过,快速扫过,眉头先是紧锁,随即也慢慢松开,眼神中闪过一丝愕然,然后是短暂的沉默。她抬起头,看向林晚,目光里的尖锐和审视似乎被那张纸上的内容微妙地软化了一丝。

“哼!” 林国栋最终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烦躁地挥了挥手,像要驱赶什么,“让他赶紧撤了!像什么样子!” 语气虽然依旧强硬,却少了之前的雷霆之怒。他将那个湿漉漉的樱木匣子随手扔在阁楼门口的地上,转身下楼,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周敏捏着那张便签,又看了一眼窗外固执的光字,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刻薄的话,只是深深看了林晚一眼,眼神复杂难辨,也转身离开了。阁楼的门被轻轻带上,留下一条缝隙。

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林晚靠在冰冷的窗框上,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席卷而来。雨水依旧冰冷,但心口却奇异地回暖。小屿!他到底写了什么?那张便签纸像磁石一样吸住了她所有的好奇。

她几乎是扑到门口,捡起那个被丢弃的樱木匣子。匣子湿透了,沉甸甸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除了她那张被雨水和泪水彻底模糊的信纸,果然还静静地躺着另一张折叠整齐的、厚实的白色便签。

她颤抖着手指取出,展开。字迹清隽挺拔,力透纸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正是江屿的字:

晚晚:

匣子防水,信纸不防。下次,别扔。世界塌了,就蹲下,护住头。等震波过去,再站起来看看。废墟之上,也能开出花。

抬头看窗外。我一直在。专心高考。这是你的战场。别分心。

——屿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安慰。只有最朴素的叮嘱,最坚定的支持,和最清晰的指向——高考。

林晚将那张便签紧紧贴在剧烈起伏的心口,仿佛汲取着上面传来的、跨越了半个城市风雨的温暖和力量。窗外,“我在”二字的光芒在持续了几分钟后,开始有序地、无声地消散,如同完成了使命的星辰,隐入雨幕。但林晚知道,那光,已经种在了她的心里。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眼神一点点聚焦,一种被压抑已久的倔强在眼底重新燃起。她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走向书桌。桌上,那张被她无意撕开的、印着“689”的模拟卷,裂痕依旧刺眼。

她凝视着那道裂痕,然后,伸手,将卷子一点点抚平。指尖用力,压过那道撕裂的痕迹。“专心高考。这是你的战场。” 屿哥的话在耳边回响。

她拿起笔,沾着未干的雨水,在卷子裂痕旁,用力写下两个小小的字: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