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父亲…遗物!
那个他临死前反复念叨、被奶奶严令禁止我靠近的禁忌!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段被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记忆碎片猛地浮出水面!
我想起父亲临终时的样子,他裸露的皮肤上,似乎布满了与程既明此刻皮肤下蠕动的凸起极其相似的、扭曲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在他咽气的瞬间,仿佛全部变成了凝固的黑色…还有他反复念叨的“槐树下…命根子…不能动…”
“是…是有一件东西…”我的声音细如蚊呐,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奶奶说…是阿爸的命根子…不能碰…”说话时,我感到锁骨下方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低头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和程既明一样的青灰色!指尖的皮肤下,也隐隐有黑色的细线在蔓延,渗出冰冷的、粘稠的黑色液体!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的悸动瞬间传遍全身!
“去拿它!现在就去!” 程既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他的脸在我眼前骤然扭曲,皮肤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瞬间加剧,仿佛有无数活物在皮下疯狂冲撞,下一秒就要破开那层薄薄的屏障!
巨大的痛苦让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鬓角,但他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就在那骇人的蠕动几乎要突破皮肤极限的刹那,一只冰冷、带着剧烈颤抖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却又带着一种绝望的、濒死的脆弱。我的目光瞬间被他那只手吸引——皮肤下同样有东西在拱动,血管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
“只有你…只有你能拿到它!” 他几乎是贴着我嘶吼,滚烫而紊乱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非人的铁锈味。
他的眼神穿透了恐惧,直直刺入我心底,“只有它…蕴含的力量…能撕开这层该死的伪装!”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剧烈滚动,像是在压制喷涌而出的什么,“甚至…可能暂时压制…压制堕魂对这片区域的侵蚀!这是…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救你朋友…也救…救我们自己!”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呜咽着喊出来的,眼中除了急迫,更翻滚着浓烈的、对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以及对我的…托付。
话音未落,他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发力,不是简单的推动,而是带着一种撕裂般的、要将我与他此刻承受的痛苦一同甩开的决绝!
同时,他那扭曲的脸庞上,嘴角似乎想极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却最终凝固成一个无比凄怆的惨笑。
“走——!”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这灌注了他所有残存力量、混合着极度痛苦与不舍的一推,让我感觉像被一堵无形的墙狠狠撞上!
我踉跄着连连后退,每一步都踩在心脏狂跳的鼓点上。手腕上被他紧握过的地方,那冰冷的触感和皮肤下蠕动的恐怖触感仿佛还残留着,混合着他最后那个惨笑,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神经上。
一股混杂着恐惧、心疼和不祥预感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视野瞬间模糊。
我强迫自己站稳脚跟,看到的却是是程既明因剧痛而佝偻下去的身影,皮肤下的蠕动如同沸腾的岩浆,而他望向我的眼神,却凝固在那一瞬间的催促、绝望和…某种我无法言喻的、深沉的情感之上。
就在这瞬间!
那个顶着林晓面孔的“东西”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高亢刺耳的尖啸!声音如同无数片玻璃被指甲同时刮擦,狠狠刺穿耳膜!它的嘴张得异常的大,远超人类下颌的极限,一直撕裂到耳根!露出喉咙深处密密麻麻的、如同针尖般闪烁着寒光的细密牙齿!
它的四肢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关节以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角度反向弯曲!以一种蜘蛛般的、极其诡异恐怖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更可怕的是,它的背部“嗤啦”一声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几条细长的、如同昆虫节肢般的、覆盖着黑色几丁质甲壳的附肢猛地伸了出来!尖锐的末端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下一秒,它以超越人类视觉捕捉的惊人速度,带起一阵腥风,向我们猛扑过来!移动时,它的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骨头错位重组声,那些黑色的附肢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冒着刺鼻白烟的腐蚀痕迹!
“滚开!”程既明暴喝一声,不退反进,迎着那扭曲恐怖的阴影冲了上去!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似乎挣脱了某种束缚,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他的皮肤下那些蠕动的凸起突然刺破表皮!形成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毒蛇般的触须,在空中疯狂舞动!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他手中的符文匕首爆发出刺目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金色光芒!如同一柄燃烧的、神圣的火焰之剑!带着斩断一切邪秽的决绝,狠狠劈向扑来的阴影!
轰——!
金光与怪物身上翻涌的灰暗腐气猛烈碰撞!空气中爆发出“嘶啦——!”的巨响,如同烧红的烙铁被狠狠按在浸透油脂的生肉上!刺鼻的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怪物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被那磅礴的金光狠狠劈中,倒飞出去数米,身上冒出滚滚浓烈的黑烟!那些黑烟扭曲着,形成一张张痛苦哀嚎、不断消散的人脸虚影!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金光灼伤的地方没有流血,而是涌出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黑色虫子!它们发出刺耳的“吱吱”尖叫,在空气中疯狂扭动,然后迅速化为灰烬飘散!
就在金光最盛、几乎照亮整条公路的刹那——
我胸前锁骨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滚烫!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了皮肤上!
是父亲留给我的骨片吊坠!平时冰凉如死物,此刻却烫得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肉!
我手忙脚乱地把它从衣领里掏出来,惊骇地发现那枚刻着奇异纹路的、温润如玉的骨片,此刻正散发出金红色的、如同岩浆般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心脏般在剧烈脉动!
更诡异的是,那些原本固定的纹路,正在骨片表面如同活物般移动、重组!形成全新的、更加繁复神秘的图案!
骨片本身也在微微变形,边缘长出细小的、如同荆棘般的尖刺,深深刺入我紧握它的掌心!
没有流血,反而有一股诡异的、带着刺痛感的温暖能量,如同电流般顺着刺入点涌入我的血管,流向四肢百骸!
更令人震惊的是——
就在这骨片爆发出金红光芒、与我血脉相连的瞬间!
程既明胸口心脏的位置,在那璀璨金光与骨片红芒交相辉映的瞬间,竟也透射出一种与之呼应的、更加凝练锐利的银白色光芒!那光芒穿透了他早已破烂的黑色外套,仿佛他体内藏着一颗冰冷的、燃烧着银焰的星辰!
透过衣服的破口,在夺目的光芒下,我甚至看到他的胸口皮肤似乎变得半透明!下面的肋骨闪烁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而心脏的位置,确实有一颗多面体的、如同钻石般剔透的晶体在剧烈跳动!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耀眼的、带着古老威严的银色光晕!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奇异共鸣,让程既明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他难以置信地、猛地回头看向我!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仿佛看到了某种颠覆认知的存在!
在银光的映照下,他右眼下那道疤痕显得格外深邃,如同活了过来,边缘渗出银色的、如同水银般的液体,缓缓流淌。
“快走!”他眼中的震惊迅速化为更深、更急迫的焦灼,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拿到东西!槐树下!!别管我!”
说话间,他的嘴角似乎因为痛苦而撕裂开来,露出一个延伸到耳根的非人笑容,但里面不是牙齿,而是不断蠕动、散发着银光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触须!
那怪物——不,是包裹着林晓血肉与灵魂的可怕容器——在金光重创下,发出了远超野兽咆哮的、凝聚着无尽怨毒与实质痛苦的嘶吼!
这声音像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直抵大脑深处!
紧接着,我看到了让我灵魂都为之冻结的一幕:那层属于林晓的皮囊,那张我无比熟悉、曾无数次对我展露笑容、此刻却扭曲变形如同恐怖面具的脸庞,连同她纤细脖颈、单薄肩膀的轮廓……开始像被投入烈火的劣质纸张,大块大块地焦黑、卷曲、剥落!
“不……!!” 一声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嘶喊从我喉咙里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仿佛我自己也被那金光灼穿了心肺!
每一个剥落的碎片,都像剜走我一块血肉!我眼睁睁看着林晓最后存在的证明,那属于“她”的、属于“人”的外壳,在空气中迅速炭化、碎裂、化为飞灰!
皮囊剥落处,暴露出的不是想象中怪物的本体,而是更加令人作呕、彻底碾碎希望的景象:漆黑、粘稠、如同万年沉积的沸腾焦油般的物质!
它们在暴露的瞬间疯狂地蠕动、鼓胀,仿佛拥有了独立的、贪婪的生命!更恐怖的是,无数细长的、顶端赫然长着微型痛苦人脸的黑色触须,如同地狱里滋生的毒草,从那些焦油物质中争先恐后地窜出!
五官被极致的痛苦拉扯得不成人形,但那残存的、依稀可辨的轮廓……那熟悉的眉梢弧度,那曾盛满狡黠笑意的眼角……每一个碎片化的特征,都在残忍地提醒我,它们源自何处——源自林晓!源自那个此刻正在这团污秽恐怖的核心中,承受着无法想象折磨的灵魂!
“林晓——!” 我绝望地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泣血的哀鸣,视线被滚烫的泪水彻底模糊。那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比恐惧更深、更痛彻骨髓的伤痛!
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眼前被如此亵渎、撕裂、转化成眼前这非人噩梦的极致悲恸!那些在空中疯狂舞动、发出刺耳尖啸的触须,每一次扭动都像是在鞭笞我的心,每一次人脸无声的嘶嚎都让我感到一种被活生生撕裂的剧痛。
程既明无暇他顾,眼中银芒与金光交织,手中的匕首划出凌厉无比的金色弧光,再次与那扭曲、增殖的恐怖阴影狠狠战在一起!符文的光芒与翻腾的腐气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
他们的身影被翻腾的黑雾与迸溅的光芒彻底吞没!我只能听到金属剧烈碰撞般的刺耳声响、怪物非人的嘶嚎和程既明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
在那些混乱、恐怖的声响中,我分明听到了——林晓真实的、充满极度恐惧的微弱呼救声!还有周毅凄厉的、仿佛被活生生撕裂的惨叫!仿佛他们被囚禁在那个怪物体内的某个角落!
骨片的灼热、掌心流淌的奇异能量、与程既明胸口银光那瞬间的共鸣,给了我一丝冲破恐惧的力量。
我死死攥住那滚烫的、仿佛与我血脉相连的骨片项链,将符文匕首紧紧握在另一只手中。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对朋友的担忧和对程既明那复杂难言的情绪,朝着村口那棵吞噬了我父亲、埋藏着秘密的老槐树,亡命狂奔!
身后的打斗声、嘶吼声、爆裂声迅速远去。但我的耳边开始响起另一种声音——细碎的、如同无数潮湿冰冷的虫足在枯叶上急速爬行的声响!还有低沉的、带着粘稠水声的、如同巨兽在泥沼中潜行的喘息!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追我!不是那个顶着林晓面孔的怪物!而是更古老、更可怕、源自公路尽头黑暗深处的存在!我能感觉到它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烙在我的背上!那种目光带着坟墓般的死寂、深渊般的冰冷和无尽的……饥饿!
前方的路在惨白扭曲的月光下如同活物般蠕动、变形!道路两旁的树木枝丫如同无数伸向我的、干枯的鬼爪!
我知道,最恐怖的东西正在前方等着我。
那棵槐树…那棵我从小到大都不敢靠近的槐树,树下埋着我父亲用生命守护的秘密。
而我现在必须独自面对它,面对那个在每一个噩梦中都会出现、树干上似乎长着无数痛苦人脸的古老恶魔……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腐朽的甜腥气息灌入我的鼻腔,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肺里。亡命的奔跑耗尽了我的体力,肺部火辣辣地疼。
我踉跄着扑倒在老槐树下,膝盖重重砸在坚硬冰冷的冻土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
胸前悬挂的骨片吊坠烫得惊人,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皮肤,散发出阵阵强烈的、与我心跳同频的诡异脉动,像一颗在胸腔外跳动的心脏。
这棵扭曲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投下庞大而狰狞的阴影,枝干如同无数痉挛的手臂伸向墨黑的夜空,仿佛要攫取星辰。
十年前那个同样没有月亮的黎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青紫色的尸体悬挂在最低的那根树枝上,湿透的白衬衫紧贴着凹陷的、空洞的胸腔,脚尖距离地面只有一寸,随着风雨轻轻摇晃……还有那个凝固在嘴角的、解脱般的诡笑……
“呕——”
胃部剧烈痉挛,我跪在地上干呕起来,喉咙火辣辣的疼,却只吐出几口苦涩的酸水。冷汗浸透了我的头发,黏在冰冷的额角。
远处公路方向,非人的嘶吼和金光爆裂的声响此起彼伏,每一次爆炸都让大地微微震颤,也让我狂跳的心脏跟着紧缩。
程既明还在战斗。这个念头像一柄尖刀刺进混沌的意识。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烈的铁锈味,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头颅。
月光下,槐树根部那片被碎石和早已褪色、腐朽的符咒覆盖的土包微微隆起,像一座小小的坟冢。那就是父亲埋藏秘密的地方!也是我所有噩梦的源头!
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扒开那些早已失去效力、一触即碎的符纸。碎纸屑在指尖化作齑粉,带着陈年的霉味。
我发疯般地刨开冰冷坚硬的泥土,指甲很快劈裂,鲜血混着泥土变成粘稠的黑红色浆液,染红了指尖。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却奇异地让我混沌的大脑保持着一丝清醒。
“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我机械地重复着,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摩擦。
当指尖再次触碰到那个坚硬、光滑、边缘规整的物体时,一股强烈的、如同高压电流般的战栗瞬间顺着脊椎窜上后颈!汗毛倒竖!
找到了!
我发狂地扒开周围的泥土,很快,一个一尺见方的乌木盒子完全暴露在惨淡的月光下。
盒子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如同凝固的血液。
最引人注目的是盒子正面的两个凹槽——左边那个的形状,赫然与我胸前那枚滚烫的骨片吊坠的轮廓一模一样!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我颤抖着,用沾满泥土和鲜血的手,摘下那枚仿佛与我的生命相连的项链。
骨片比平时更加滚烫,上面的纹路像熔岩般流淌着金红色的光芒。
当骨片接触到左边凹槽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响起!骨片上那些流淌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如同游动的火焰蚯蚓般扭曲变形,最终与凹槽边缘的纹路完美契合,严丝合缝!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锁扣开启,盒盖弹开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霉变纸张、干涸血液和陈年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味道浓烈刺鼻,瞬间勾起了我童年最深的恐惧——父亲药柜最底层那个永远上锁、散发着同样不祥气息的抽屉!
盒内的物品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一把骨质短刀。刃口并不锋利,反而泛着暗红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锈迹,刀柄缠绕着褪色发黑的红线,散发着一股原始而凶戾的气息。
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边角严重磨损卷曲,封面没有任何字迹,却浸透着岁月的沉重。
几片干枯的黑色树叶, 叶脉呈现出不自然的、仿佛在流淌的银白色光泽。
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只露出一角,看不清内容。
我毫不犹豫地首先抓起了那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父亲那熟悉的、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那些字迹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和绝望,有些页面甚至被笔尖划破!
“镜镜,当你看到这些,说明那条路…它又醒了…”
第一行字就让我呼吸骤然停止!父亲从未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过话——字里行间透着无尽的疲惫、愧疚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我对不起你,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却让你背负温家的枷锁…”
翻页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接下来的内容如同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砸碎了我残存的世界观:
“根本没有什么‘镇压’!谎言!全都是影苗编织的弥天大谎!我们温家世代守护的,不是镇压邪物的封印…我们本身就是枷锁!是容器!”
这段文字被反复描粗,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五页纸!那扭曲的笔迹里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被欺骗的悲怆!
我的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不得不反复眨眼,才能继续阅读那颠覆认知的文字。
“公路尽头,石门之后,封印着‘堕魂’的本源。温家血脉,魂力最纯,是维持这道枷锁的‘锁芯’,也是…被选中的容器!
当枷锁衰弱到极限,堕魂彻底苏醒之时,最纯净的温家血脉,通常是二十岁临界点的女子,将成为它降临世间、重获血肉的完美容器!”
“容器”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进我的脑海!
我猛地捂住左胸锁骨下方——那里,皮肤下那个指甲盖大小、形状像蝴蝶一样的硬块——“焚魂蛊”胎记,正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灼痛!
从小到大偶尔的刺痛,奶奶说那是“蛊在生长”……原来,是容器成熟的标志?!为什么奶奶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为什么父亲临死前死死抓着我的手腕,反复念叨“不要靠近槐树”?
一切都有了答案——他们是在保护我,也是在恐惧那注定的命运!
笔记本突然变得重若千钧。我强迫自己颤抖的手指继续往下翻动:
“影苗!是那群背叛了古老盟约、崇拜堕魂的疯子!是他们篡改了历史,扭曲了祖训,把‘共同守护’变成了‘温家献祭’!他们等待的,就是容器成熟的那一刻…”
一阵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掠过,带着浓烈的腐臭味,书页哗哗翻动,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操控。
当我重新找到阅读的位置时,下一段文字让我的血液几乎彻底冻结:
“你不一样,镜镜!你心口的‘焚魂蛊’胎记…那不是诅咒的印记!那是我们温家血脉深处,对抗堕魂、焚灭邪灵的最后火种!是打破宿命的唯一钥匙!枷锁与钥匙,竟同在你身…”
钥匙?!我是钥匙?!能打破这该死的宿命?!
我的手抚摸着那灼痛的胎记,一股混杂着希望和更大恐惧的颤栗席卷全身。
就在我读到关于父亲和那位“程兄”。程既明的父亲?发现某种“破局之法”、需要利用“焚魂蛊”之力的关键段落时——
异变陡生!
那些字迹下方的纸面,毫无预兆地渗出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粘稠液体!
随即,“腾”地一下,冰冷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蓝色火焰瞬间燃起!
我尖叫着去拍打,手指却被冻得生疼——那不是普通的火,它散发着极致的寒意,却能让纸张迅速碳化、化为飞灰!
“不!停下!”我徒劳地试图挽救,用沾血的手拍打,用衣袖覆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关键的信息——那可能存在的唯一生路——在幽蓝的冷火中迅速化为焦黑的灰烬!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
当火焰终于熄灭时,整页纸只剩下焦黑的、卷曲的边缘,和几个残缺的、如同诅咒般的字词:
“婚约”“血祭”… “骨刀”… “程家守…”
程家守…守什么?守护?守夜?还是……监管?
来不及多想,我急忙将笔记本合上,防止剩余的页面被焚尽。
“完美的容器…终于找到了…”
一个冰冷滑腻、带着非人重叠回响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浑身僵硬,如同被冰封,猛地抬起头!
月光下,一个身影站在五步之外。
是周毅!
或者说,顶着周毅皮囊的某种东西!
他的脸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细密的尖牙。他的眼睛和林晓一样是浑浊的灰白色,但瞳孔深处闪烁着某种更古老、更恶毒、仿佛来自深渊的光芒。
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在月光的照射下,某些角度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
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面,有无数细小的、如同线虫般的黑色活物,正在他的血管和肌肉组织中疯狂地游动、钻探!
“你父亲…那个懦夫…”“周毅”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声音忽高忽低,像是好几个声带破损的人在同时说话,充满了怨毒和嘲弄,“他以为逃出去就能摆脱宿命?天真!枷锁…终将套回继承者的脖颈…”
我的后背紧贴着槐树粗糙、仿佛带着心跳般微弱震动的树皮,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树干深处传来微弱的、有规律的震动,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沉睡的东西,正在地下苏醒!是堕魂?还是这棵妖树本身?
“而你…温镜…”“周毅”向前迈了一步,腐烂的甜腥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熏得我几欲作呕,“你的血脉如此纯净…你的‘焚魂蛊’如此活跃…简直是…为迎接吾主降临…量身定做的完美容器!”
它黑洞般的眼睛贪婪地落在我左胸胎记的位置。那里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开皮肤钻出来!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襟——胎记的位置,正在渗血!
“真正的周毅呢?林晓呢?你把他们怎么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强撑着质问,紧握着骨刀的手心全是冷汗。
“周毅?”怪物歪了歪头,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如同朽木断裂,“那个聒噪的祭品?他的血…很热…味道不错…现在就剩这个皮囊可以用用……”
它伸出舌头——那是一条分叉的、布满倒刺的黑色长舌,舔了舔嘴角残留的暗红痕迹,露出几分嫌恶又带着满足的表情,“至于那个叫林晓的女孩…你不是看到了吗?呵呵呵…她的皮囊啊…早就被我用坏了,真是不经折腾呵呵呵呵…”
极致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朋友的惨状点燃了我最后的血性!“把林晓还给我!”
我嘶吼着,抓起盒子里的骨质短刀,不顾一切地朝怪物的胸口刺去!骨刀入手,一股冰冷的、与骨片吊坠同源的力量涌入手臂!
刀尖距离它黏滑的胸口还有一寸时,一股无形的、带着恶臭的巨力猛地击中我的腹部!
“呃啊——!”
我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槐树粗壮的树干上!
剧痛让眼前炸开一片刺眼的白光,嘴里瞬间充满浓烈的铁锈味,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挣扎吧…小容器…”“周毅”缓步逼近,死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愉悦,欣赏着我的痛苦,“你的挣扎…只会让容器更加美味…让吾主…更加期待…”它的右手扭曲变形,指甲暴涨成乌黑、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直朝我的心脏位置抓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时间仿佛凝固!
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道刺目到令人短暂失明的金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陨星,带着净化一切的磅礴气势,从天而降!狠狠砸在怪物的背上!
金光爆裂!气浪翻滚!
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被金光蕴含的恐怖力量狠狠贯入坚硬的地面!碎石泥土飞溅!
光芒中,一个浴血的身影逐渐清晰——
是程既明!
他浑身是血,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绵绵地垂着,显然已经骨折。
脸上布满细小的伤口和黑色的污迹,右眼下的疤痕如同烧红的烙铁,泛着诡异而刺眼的银光!
而他手中紧握的符文匕首,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耀眼光芒!照亮了他苍白如纸、却写满坚毅的脸!
“温镜!接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破碎不堪,将一样东西抛向我——正是我刚才脱手的骨质短刀!
我勉强接住,刀柄传来的温度让我一怔——那不是金属的冰凉,而是与骨片吊坠同源的、带着生命般脉动的暖意!仿佛在回应我的血脉!
“用…它…能…”程既明的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有焦灼、有警告、有托付,还有某种我读不懂的、深沉的、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沉重情绪。
话未说完,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轰然向前倒下!
更可怕的是,他胸口那道一直闪烁的银光——那个在笔记本上被称为“守夜印”的核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淡下去!仿佛风中残烛!
“程既明!”我的哭喊撕心裂肺,挣扎着想爬过去。
而被金光重创、半边身体焦黑碳化的怪物,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它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嘶吼,焦黑的部分如同活物般蠕动、再生!
当它转向我时,灰白的眼睛里燃烧着纯粹的、非人的、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
“容器…必须…完整…”它的声音变得破碎不堪,却更加恐怖,每一个字都像是刮擦着生锈的铁皮,“先解决…这个多事的…守夜人…”
它无视我的存在,拖着残破的身躯,朝昏迷的程既明伸出致命的利爪!目标直指他心脏位置那即将熄灭的银芒!
我的视线落在手中的骨刀上——刀身不知何时浮现出与吊坠相似的、流淌着金红色光芒的纹路!
那些纹路正随着我的心跳和胎记的灼痛,忽明忽暗,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个疯狂的想法,伴随着父亲残缺笔记中“血祭”、“骨刀”、“程家守…”的只言片语,和程既明最后那句未尽的“用它…”,如同闪电般劈进我的脑海!
没有时间思考了!没有第二条路了!
我咬紧牙关,将骨刀冰冷而灼热的尖端,狠狠对准自己心口——那个正在渗血、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焚魂蛊”胎记!
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对朋友的承诺和对那个刚认识的保护着自己的男人的复杂情愫,狠狠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