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中,李叔半蹲下身,布满老茧的手指迅速探向程既明的脖颈动脉,又凑近他的口鼻试了试那微弱的气息。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脸色极其难看。
“阴蚀入髓……”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山里人特有的凝重和笃定,“寻常大夫救不了他。快!抬去阿木公那儿!只有神婆洞的草药和法事,或许还能吊住他这口气!”
阿木公?是村里那个住在后山神婆洞附近、传说懂些古老草药和驱邪法子的孤僻老人?
另外两个村民闻言,立刻放下猎枪,动作麻利地就要上前抬起程既明。
就在他们抬起程既明上半身,准备将他挪上简易担架的瞬间——
哗啦!
程既明身上那件早已被黑血和泥污浸透、破烂不堪的衬衫衣襟,在动作牵扯下猛地向一侧滑落,露出了腰间一小片皮肤和……一个物件!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物件,紧紧贴在他的腰带上。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古老的、布满绿锈的青铜质感!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
那纹路的中心图案——赫然就是程既明胸口纹身核心、也是我项链吊坠上的那只被锁链缠绕的银色眼睛!
而在那图腾的下方,用极其古老的篆体,清晰地錾刻着两行冰冷的小字:
【程门守夜】
【温氏替殇】
程门守夜!温氏替殇!
“替殇”?!替谁承受灾殃?替谁去死?!
父亲日记里那血污下模糊的【守夜人】【替死】……程既明腰牌上的【温氏替殇】……还有我们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被锁链缠绕的银眼印记……
一个冰冷、残酷、令人窒息的真相碎片,如同被强行拼凑的拼图,带着狰狞的棱角,狠狠刺入我的脑海!
“等等!!!” 一声撕裂般的尖叫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
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正在被抬起的担架,死死拽住了担架的边缘!
我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惊骇、愤怒和寻求真相的迫切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李叔那张布满风霜、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脸!
“什么替殇?!程家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腰牌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告诉我!!” 我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质问。
李叔那双原本浑浊、此刻却异常锐利深邃的眼睛,猛地抬起,直直地看向我!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的……怜悯?
就在我与他对视的刹那——
呼!
一道带着浓烈旱烟味的黑影,快如闪电!是李叔手中那根油光发亮的黄铜烟杆!
烟杆尾部包裹的沉重铜头,带着千钧之力,毫无征兆地、狠狠地敲击在我的后颈之上!
砰!
剧痛!如同被烧红的铁锤砸中!眼前瞬间炸开一片漆黑的金星!天旋地转!意识如同被强行抽离的丝线,瞬间崩断!
在彻底坠入无边黑暗、失去所有知觉的最后一瞬——
我涣散的瞳孔,清晰地捕捉到了:
苏雨那张瞬间因极度惊愕和恐惧而扭曲、放大的脸。
以及……
李叔在收回烟杆时,微微卷起的、沾着泥土和程既明黑血的粗布袖口下方——
一截苍老、布满皱纹的手腕上!
赫然烙印着一个刺青!
那刺青的图案——与程既明胸口核心、与我项链吊坠、与他青铜腰牌上一模一样的!
一只被无数荆棘般锁链死死缠绕、禁锢的……
冰冷的银色眼睛!
……
意识在冰冷粘稠的黑暗深渊中沉浮、挣扎。无数破碎、混乱、带着血腥味的画面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脑海深处翻滚、冲撞。
父亲被剖开的胸膛和诡异的笑容……
程既明燃烧着银焰的双眼和溃烂的手臂……
那本浸透鲜血的日记上狰狞扭曲的字迹……
李叔袖口下,那只被锁链禁锢的银色眼睛刺青……
还有腰牌上那冰冷的八个字:【程门守夜】【温氏替殇】……
“替殇”……“替殇”……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咒语,反复回响,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
替谁承受灾殃?替谁去死?温氏……替殇……难道程家守夜人的存在,并非仅仅是为了监督献祭,而是……为了替代温家承受诅咒的反噬?!
那“婚约”又是什么?是束缚?是分担?还是……某种献祭仪式的组成部分?!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草药味,混合着某种动物油脂燃烧后的焦糊气息,如同冰冷的蛇,强行钻入我的鼻腔,将我从混乱的噩梦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呃……” 后颈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呻吟出声。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冰冷!坚硬!
身下是粗糙、冰凉、带着湿滑苔藓和某种粘稠液体触感的岩石地面。寒意透过单薄破烂、沾满血污的衣服,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我牙齿打颤。
我艰难地、一点点掀开沉重的眼帘。
黑暗。
并非绝对的黑暗。几缕极其微弱、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昏黄光线,从不远处投射过来,勉强勾勒出周遭环境的狰狞轮廓。
这是一个……山洞。
空间不大,却异常压抑、逼仄。嶙峋的怪石如同无数从地狱伸出的、窥伺的鬼爪,从头顶和四周的黑暗中狰狞地探出,仿佛随时会攫取闯入者的性命。空气潮湿、阴冷、凝滞得如同墓穴,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草药焦糊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着陈年淤血的腥气。洞壁上布满了深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苔藓和蜿蜒的水渍痕迹,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像无数扭曲爬行的暗影。
光源来自山洞深处。
那里,靠近一面布满诡异凿痕的石壁下方,点着一盏……灯?
一盏造型极其古朴怪异的灯。灯座似乎是某种黑沉沉的石头雕刻成扭曲的兽形,兽口大张,衔着一个凹陷的石碗。
碗里盛着粘稠的、暗黄色的油脂,一根粗陋的灯芯浸泡其中,顶端燃烧着黄豆大小、极其微弱的火苗。
那火苗在凝滞的空气中艰难地跳跃着,散发出昏黄、摇曳、不断拉扯扭曲的光影,将周围的怪石投下如同群魔乱舞般的晃动鬼影。灯油燃烧的气味,正是那股焦糊味的主要来源。
这里……就是李叔说的“神婆洞”?阿木公的地方?程既明呢?!
恐慌瞬间攫住了心脏!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后颈的剧痛和全身的酸软无力却让我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
“醒了?”
一个苍老、沙哑、如同砂纸在枯骨上反复摩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山洞里响起!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冰冷的质感,直接钻进我的耳膜深处,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
我猛地一激灵,循声望去!
在兽脂灯昏黄光晕的边缘,在晃动如同鬼爪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从岩石中生长出来般,无声无息地显现。
是李叔!
他换下了白天那身沾血的粗布衣服,穿着一件深色的、样式极其古旧、仿佛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对襟褂子,布料僵硬,带着浓重的樟脑和尘土味。
昏黄摇曳的光线落在他布满深刻皱纹、如同刀刻斧凿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显得更加幽深、锐利,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带着一种洞穿人心、冰冷无情的审视力量。他嘴里叼着那根熟悉的、沉甸甸的黄铜烟杆,烟锅里没有火光,只有冰冷的金属光泽反射着微弱的灯焰。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与这阴冷的山洞、与洞壁上那些扭曲的凿痕融为了一体。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直地刺在我的脸上,审视着我脸上的每一丝惊惶、痛苦、迷茫和尚未褪去的、被“成为它”的真相碾碎的绝望。
“你……”我挣扎着想发出声音,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挤出破碎的音节,“……程既明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恐惧和愤怒让我死死盯着他,指甲深深掐进冰冷的掌心。
“他?”李叔缓缓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雾,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砸在心上,“在阿木公手里吊着命。”他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指向山洞更深处那片被浓重黑暗笼罩的区域。
“阴蚀入心脉,离魂只差一步。”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铁,“寻常大夫救不了他。神婆洞的草药和法事,也只能暂时锁住他那口气,延缓魂飞魄散的时间。”
他向前微微倾身,昏黄的灯光将他佝偻的影子如同巨大的山魈般投射在我身上,将我彻底笼罩。那股常年狩猎形成的、混合着血腥与草药味的凛冽气息,混合着洞内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能不能熬过今晚,看他的造化,”他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锁住我,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半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也看、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夹杂着被愚弄的愤怒,“我有什么选择?!你们程家!你们守夜人!到底想干什么?!‘温氏替殇’是什么意思?!‘婚约’又是什么鬼东西?!把我打晕弄到这个鬼地方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神神叨叨、要人命的话?!”我几乎是吼了出来,积压的恐惧、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声音在狭窄的山洞里回荡。
李叔沉默地看着我,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不懂事的孩子。他缓缓抬起那只枯瘦、布满老人斑和厚茧的右手,动作带着一种古老仪式的庄重感。
他卷起了右手的袖口。
昏黄摇曳、如同鬼火的灯光下,那只苍老手腕上,一个刺青清晰地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
一只眼睛!
一只被无数道细密、扭曲、如同带着尖刺的荆棘般的锁链死死缠绕、禁锢的……银色的眼睛!
那眼睛的轮廓、瞳孔的纹路……与我脖子上那枚祖传苗银项链吊坠上的图腾纹路……分毫不差!完美契合!
冰冷、诡异、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沉重契约感和令人窒息的宿命感!
“程门守夜,温氏替殇。”李叔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同古老的编钟在幽深的地穴中敲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历史的尘埃和不容置疑的重量,重重砸在我的心上。
“这不是神叨,丫头。是刻在血脉里的铁律,是流淌在程、温两家骨髓里的诅咒和……职责。”
他枯枝般的手指,点向自己手腕上那只被锁链缠绕的银眼刺青,又虚虚指向我因挣扎而滑出衣领、同样闪烁着冰冷银光的项链吊坠。
“三百年前,”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讲述古老禁忌的肃穆,将一段被鲜血浸透的历史缓缓铺开,“你温家那位追求禁忌巫术、最终堕入邪道化身为‘堕魂巫祖’的先祖,其失控的巫魂盘踞于此,吞噬生灵,为祸一方。
尸横遍野,怨气冲天。
为平息浩劫,封印邪魂,我程家先祖,以毕生修为和血脉为引,耗尽生命,设下‘守夜印’,才将那堕魂巫祖的恐怖巫魂,强行禁锢于那条公路尽头的虚无之中。”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种沉重的审视。
“然,邪魂凶戾滔天,封印需以温家直系血脉之纯净魂魄为薪柴,方能维持不溃,压制其复苏。这便是‘镇魂’的真相——”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落下,“实为‘饲魂’!温氏血脉,魂力最纯,便是最佳的……祭品。”
“祭品”二字,像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我的耳膜,钉入我的心脏。曾祖母、祖母、父亲……他们并非意外或病故,而是被这该死的契约,当作了维持封印、喂养恶魔的……燃料!活生生的燃料!温家世代的牺牲,只是为了换取短暂的、虚假的安宁!
“但这‘饲魂’禁术,凶险万分!”李叔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每一次献祭,魂魄剥离融入封印的过程,如同经受地狱业火焚烧、万刃剜心!反噬之力足以瞬间摧毁献祭者的魂魄,令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根本来不及完成‘饲魂’的过程!”
他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如同穿越了千年时光,落在手腕的刺青上。
“我程家先祖,感念温家世代牺牲之大,亦不忍见其血脉因反噬而彻底断绝,断了维系封印之根本……”他深深吸了一口早已熄灭的烟杆,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疲惫和决绝,“遂以自身魂魄为桥,血脉为锁,与温家立下血誓婚约——‘阴阳锁’!”
他的手指,再次点向自己手腕的刺青,又指向我的项链。
“每一代,程家需选一男子,承‘守夜印’!”他指向手腕的银眼刺青,那刺青在昏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荆棘锁链微微蠕动。
“温家需选一女子,持‘镇魂钥’!”他的目光落在我脖颈的项链上。
“二者结下血契婚约,以姻缘为纽带,阴阳相济,性命相连!”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当温家女子履行‘饲魂’宿命之时,其魂魄所受之反噬、撕裂之痛楚、乃至魂飞魄散之危……将经由这‘阴阳锁’之纽带,转由与其结契的程家守夜人……代为承受!”
代为承受!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我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彻骨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捏碎!
“温氏替殇……”我喃喃念出那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荒谬绝伦的悲凉!
原来如此!
所谓的“替殇”,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监管或强迫!而是程家的男子,替温家的女子,承受那献祭魂魄时最恐怖的代价!承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结局!
那“婚约”,根本不是什么甜蜜的姻缘!而是一条用程家男子的命,去换取温家女子能相对“完整”地完成献祭、维系封印的……残酷锁链!一条牺牲自己、成全对方的血泪纽带!
父亲日记里血污下的【替死】……程既明腰牌上的【温氏替殇】……原来指的是这个!程家守夜人,是温家祭品的……替死鬼!用自己的魂飞魄散,换温家女子魂魄相对完整地融入封印!
程既明……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昨夜他胸口的黑线,他流出的黑血,他承受的痛苦和濒死的状态……那都是……替我承受的反噬?!他早就知道靠近我的结局就是替我去死?!
他一次次奋不顾身的保护,他眼中燃烧的执念和最后那句未尽的箴言……原来,这世上最沉重的保护,是有人明知前方是魂飞魄散的地狱,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将你挡在身后,然后自己……替你去死!
“为……为什么……”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声音哽咽,带着巨大的震动和不解,“你们程家……为什么要这样做?凭什么要代我们承受……”
“血誓已成,千年不易。”李叔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沉重的疲惫,还有一丝深入骨髓的悲怆,“守夜人的宿命,便是守望与牺牲。守望着封印,守望着这片土地不被邪魔吞噬,也守护着……与我们有血誓羁绊的温家血脉。哪怕代价……”他深深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烟,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是代其赴死。”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刀锋般刮过我的脸:“你父亲……是个异数。”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而严厉,带着压抑的愤怒:“他当年,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逆转这‘魂饲’禁术、甚至妄想彻底湮灭堕魂巫祖的密法!他不甘心温家世世代代为祭品,更不甘心程家世世代代做替死鬼!他想打破这百年的锁链,彻底终结这一切!这是对血誓的亵渎!是对两家先祖牺牲的背叛!”
“他当年踏上那条路,根本不是去完成献祭!”李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后怕和强烈的斥责,“他是想利用自己作为‘镇魂钥’的血脉,强行引动‘堕魂巫祖’之力,再以某种玉石俱焚的禁术,将其连同封印一起……彻底湮灭!”
我浑身冰冷!父亲……他当年是想……弑“祖”?!他想终结这一切?!
“他失败了!”李叔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不仅失败,还几乎彻底激怒了那被封印的邪物!他的魂魄被重创、被污染,无法完成献祭,导致封印剧烈松动,邪气大规模外泄!这十年来,山里的异象越来越多,便是明证!昨夜你们遭遇的,不过是它逸散出的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沉重的压迫和警告:“程既明那小子!他和他爹一样,骨子里流着不安分、不认命的血!他不甘心只做‘替死鬼’!他偷看了族中禁地记载着所谓‘逆转之法’的残缺篇章,还胆大包天地带走了那枚记载着关键密文的青铜腰牌!”
李叔的眼神变得无比严厉,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意:“他以为他是救世主?他是在玩火!是在拉着所有人陪葬!逆转禁术?谈何容易!一旦失败,堕魂巫祖彻底脱困,这方圆百里,必将化为死寂鬼域!所有生灵,都将成为它复苏的血食!包括你,也包括他!包括这山里山外,所有活物!”
他猛地向前一步,枯瘦的身影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投下巨大的、如同山魈般的阴影,将我彻底笼罩!那股凛冽的、带着铁锈和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丫头!”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下,带着最后的通牒和不容抗拒的意志,“子时将至!没有时间给你犹豫,也没有第二条路给你选!”
他枯枝般的手指,带着一种指向命运终点的沉重感,猛地指向山洞深处那跳跃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昏黄灯火之后——那里,一面厚重的、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布幔,遮挡着一个幽深的洞口!布幔上似乎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扭曲的符文,散发着浓烈的阴冷和不祥!
“看到那个洞口了吗?”李叔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在耳边吐信,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那后面,就是通往‘堕魂巫祖’封印核心的祭坛之路!也是你温家血脉的……归处!”
“程既明,就在阿木公手里。他身上的‘阴蚀’反噬,只有你温家直系血脉的心头精血为引,配合神婆洞的秘法,才有可能暂时压制,锁住他那最后一丝魂魄,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昏黄的灯光疯狂跳跃,将李叔脸上深刻的皱纹和眼中冰冷的决绝映照得如同庙宇里狰狞的鬼魅塑像。
“想救他?”
“子时之前,独自踏入那布幔之后!”
“完成你该完成的献祭!”
“用你的魂魄,去滋养那封印,换取又一个十年的虚假太平!”
“这是你温氏的宿命!也是他程既明作为守夜人,唯一能‘替’你承受的……归宿!”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将我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否则……”
李叔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碾碎希望的冷酷:
“他就只能……带着他那可笑的逆转妄想,和那枚无用的青铜腰牌……”
“……替你,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