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槐树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一条蛰伏的巨蟒。我靠在程既明肩头,看着陆昭将最后一块青石板铺在公路的裂缝上。石板上的双生图腾在余晖中泛着微光,与地下河的玉脉遥相呼应,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场,将整条公路笼罩其中。

“这样就能彻底阻止银苔再生了?”我抚摸着锁骨处的胎记,那里的金红与银白已经完全融合,形成一种温润的淡粉色,像初春解冻的溪水。

“理论上是这样。”程既明的指尖划过我手背的玉髓图腾,那里的双生纹路上次吸收了玉脉灵气后,变得更加清晰,“但玉脉传来的感应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能量场的稳定性。”

他的右眼微微眯起,银芒在瞳孔中流转。自从玉髓修复了他的右眼,这只眼睛就拥有了感知能量流动的能力,能看到常人无法察觉的异常。此刻他正盯着远处的山峦,眉头紧锁,显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连绵的青山和缭绕的云雾,并没有什么异常。

“你看那座山的轮廓。”他指向最远处的那座主峰,“正常情况下,山脉的能量流应该像河流一样蜿蜒流动,但那座山的能量流……是逆着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拧成了麻花。”

陆昭闻言,也举起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地旋转着,根本无法定位。“确实有问题。”他的金瞳在暮色中发亮,“这种能量逆流的现象,只有在龙脉被人为破坏时才会出现。”

“龙脉?”我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记载,“你是说,那座山里藏着苗疆的主龙脉?”

“不仅是主龙脉,”程既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是归墟之契最初的封印点。三百年前,先祖们就是在那里将银蜘蛛和金蝴蝶的力量注入龙脉,才形成了整个苗疆的能量网络。”

我们决定连夜进山探查。陆昭留在原地加固能量场,苏雨的银蝴蝶吊坠化作一道流光,附着在我的骨刀上,能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指引方向。程既明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他的右眼不时闪过银芒,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山路比想象中难走,很多地方都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底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陷阱。有好几次,都是程既明及时拉住我,才避免了坠落。他的掌心始终温热,传递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在寂静的山林里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

“这里的树木长得很奇怪。”我注意到,越靠近那座主峰,周围的树木就越扭曲,树枝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它们的能量流也很混乱,像是在害怕什么。”

程既明突然停下脚步,左眼的金红光芒与右眼的银芒同时亮起:“前面有结界。”

我这才看到,前方的空地上,空气似乎被扭曲了,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屏障后面,隐约能看到一座破败的祭坛,祭坛中央插着一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缠绕着无数条黑色的锁链,散发着与银苔相似的阴冷气息,但更加纯粹、更加恐怖。

“是影苗的手笔吗?”我握紧骨刀,吊坠的红光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感应到了危险。

“不像。”程既明摇头,指尖轻轻触碰屏障,激起一圈涟漪,“这结界的力量比影苗祭司强得多,而且用的是纯正的龙脉之力,只是被扭曲了。”他的目光落在祭坛的方向,眼神变得复杂,“更像是……守护龙脉的人自己设下的。”

“自己人设下结界困住自己?”我不解。

“也许是为了防止龙脉的力量彻底失控。”他绕着屏障走了一圈,发现结界上有一个微小的缺口,像是被某种利器强行破开的,“有人进去过,而且用的是……程家的锁月印力量。”

缺口处残留着微弱的银芒,与程既明体内的力量同源。我的心猛地一沉:“是你父亲?”

“很有可能。”他点头,眼神变得坚定,“我们必须进去看看。不管里面是什么,都和三百年前的真相脱不了关系。”

他握住我的手,将体内的银芒注入我的骨刀。两种力量在刀身融合,形成一道金红与银白交织的光刃。我们合力斩向结界的缺口,屏障发出一声闷响,裂开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穿过结界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腐朽的气息,让人几欲作呕。祭坛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白骨,看形态既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显然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这些骨头的年代很久远,至少有三百年了。”程既明检查着一具相对完整的骨架,发现他的胸口插着一根断裂的骨针,针尾刻着影苗的图腾,“是三百年前那场叛乱留下的。”

祭坛中央的黑色石柱突然震动起来,锁链发出“哗啦”的响声,上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与银苔中的人脸相似,但更加清晰、更加凄厉。石柱顶端,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石,晶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

“那是……龙脉的核心?”我看着晶石,感觉体内的力量都在颤抖,既恐惧又渴望,“它被污染了。”

“不是污染,是共生。”程既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里面封印着银蜘蛛和金蝴蝶的一部分力量,三百年前被影苗的先祖强行剥离,与龙脉的负面能量融合,形成了这种怪物。”

他指向石柱底部的一行刻字,那是用程家的秘文写的:“双生失衡,龙脉倾覆;以血为引,重铸平衡。”

“看来三百年前的先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程家要世代守护,温家要世代献祭,“他们早就预料到双生力量会失衡,留下了重铸平衡的方法。”

“但这个方法需要……”程既明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落在刻字下方的一个凹槽里,那里的形状与我们掌心的玉髓图腾完全吻合,“需要我们的融合之力作为钥匙,重新激活双生平衡。”

黑色石柱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黑光,将我们笼罩其中。那些人脸发出刺耳的尖叫,顺着锁链爬向我们,试图将我们拖向石柱。程既明将我护在身后,左眼的金红光芒与右眼的银芒同时暴涨,形成一道光盾,暂时挡住了人脸的进攻。

“温镜,听着!”他的声音在黑光中显得有些模糊,“等下我会用锁月印的力量暂时压制它,你趁机将我们的融合之力注入凹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

“那你呢?”我抓住他的手臂,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黑光的力量很诡异,它在吞噬你的能量!”

“我没事。”他笑了笑,笑容在黑光中显得有些虚幻,“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你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他突然低头吻了吻我的嘴唇,带着诀别的意味,“相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

没等我回应,他已经推开我,转身冲向石柱。银芒在他体内疯狂燃烧,形成一只巨大的银色蜘蛛虚影,死死地缠住黑色石柱,暂时阻止了人脸的进攻。那些锁链疯狂地抽打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始终没有松手。

“就是现在!”他嘶吼着,声音因痛苦而扭曲。

我强忍泪水,举起骨刀,将体内的融合之力全部注入。金红与银白的光芒如同两道利剑,狠狠刺向石柱底部的凹槽。“嗡——”整个祭坛剧烈震动起来,黑色晶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表面浮现出裂纹。

那些缠绕的锁链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原本的银色与金色,那才是龙脉真正的颜色。石柱中的怪物发出不甘的咆哮,试图挣脱,但在融合力量的冲击下,它的身体迅速瓦解,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被吸入凹槽。

程既明的身体软软倒下,我冲过去接住他,发现他的皮肤已经变得透明,体内的能量几乎被抽空。“程既明!”我将融合之力渡给他,却被他虚弱地推开。

“别浪费力气……”他咳嗽着,嘴角溢出的血沫带着黑色的光点,“它在消散前……将污染的力量……转移到了我体内……这样……龙脉才能彻底净化……”

“不!我不准!”我抱住他,感觉他的体温在迅速下降,“我们说好要一起出去的!你不能食言!”

“我没食言……”他的右眼突然亮起强烈的银芒,与左眼的金红交织,形成一道光柱,直冲天际,“你看……龙脉……活过来了……”

我抬头望去,只见那座主峰的轮廓在夜色中变得清晰,一股纯净而强大的能量从山体中涌出,顺着山脉蔓延,所过之处,草木复苏,鸟语花香,整个苗疆的能量流都变得顺畅起来。黑色石柱彻底崩解,露出底下的一块白色玉石,上面刻着完整的双生图腾,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这是……真正的归墟之契核心。”程既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它会……代替我……守护你……”

他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那块白色玉石中。玉石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我笼罩其中。我能感觉到他的意识并没有消散,而是与龙脉融为一体,成为了苗疆能量网络的一部分,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也永远守护着我。

“程既明……”我抚摸着温热的玉石,泪水无声地滑落。锁骨处的胎记与玉石产生共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我知道,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天快亮的时候,陆昭和苏雨找到了祭坛。看到我和那块玉石,他们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朝阳升起的瞬间,白色玉石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我的体内。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苗疆的能量流都在我的感知中,能“听”到每一棵树的呼吸,每一条河的歌唱,还有……程既明在龙脉深处传来的、温柔的心跳。

“我们该回去了。”陆昭拍了拍我的肩膀,“这里的事已经结束,但外面还有很多人需要我们告诉他们真相。”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恢复了生机的主峰,转身跟着他们下山。骨刀上的银蝴蝶吊坠轻轻颤动,像是在安慰我。我知道,故事还没有结束,程既明以另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我们将一起守护这片土地,履行归墟之契的承诺。

龙脉的异动平息了,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未来还有很多挑战在等待着我们,但只要心中有爱,有守护的信念,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就像这苗疆的山水,历经风雨,却总能焕发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