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光并非虚无,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如同碎玉般的光点组成。踏入其中的瞬间,我感觉像是沉入了温暖的泉水,之前的疲惫和伤痛都在迅速消退。程既明紧握着我的手,他掌心的温度与我完全同步,我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血液的流动,甚至能“听”到对方心底最细微的念头。

“这里是……归墟之契的核心?”我环顾四周,发现我们正站在一条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甬道里。玉壁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流淌着淡淡的银光,仔细看去,那些纹路竟是由无数个微型的蝴蝶与蜘蛛图腾组成,它们相互缠绕、旋转,形成一个不断循环的图案。

“更像是个试炼场。”程既明的目光落在甬道尽头的一扇玉门上,门上刻着与地下河青石板相同的双生图腾,只是图腾中央的凹槽里,嵌着一块漆黑的石头,散发着与银苔相似的阴冷气息,“那块石头有问题,它在吸收玉脉的灵气。”

他伸手触碰玉壁,指尖划过的地方,银纹突然亮起,浮现出一行古老的苗文:“双生相济,方得玉髓;心脉相通,可破虚妄。”

“看来要通过这扇门,得先让我们的力量彻底融合。”我看着自己锁骨处既金红又银白的胎记,能感觉到两种力量在体内盘旋,像是在跳一支复杂的双人舞,时而冲突,时而和谐。

程既明突然将我拉入怀中,低头吻住我。这一次的吻不再带着紧迫或决绝,而是温柔得如同玉脉的暖流,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的呼吸与我的交融,体内的两种力量在这个吻中迅速缠绕、融合,形成一股全新的、温暖而强大的能量,顺着我们交握的手,注入脚下的玉砖。

“嗡——”

整座甬道剧烈震动起来,玉壁上的银纹全部亮起,如同无数条银色的小溪,汇聚向甬道尽头的玉门。那块漆黑的石头发出刺耳的嘶鸣,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正是之前被银苔吞噬的那些村民和探险者。

“是他们的怨念被凝聚在了这里。”程既明皱眉,左眼的银芒与我锁骨的金红光芒同时亮起,“这石头不仅吸收灵气,还在吞噬亡魂壮大自己。”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能感觉到那些人脸中蕴含的绝望和愤怒,它们像针一样刺着我的心。

“用我们的力量净化它们。”程既明握紧我的手,两人合力将融合后的能量推向那块黑石。温暖的光芒与黑石的阴冷气息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些痛苦的人脸在光芒中扭曲、挣扎,发出凄厉的尖叫。

净化的过程异常艰难,每一张人脸消散,黑石就会爆发出更强的怨念反击。程既明后背的结晶化皮肤几次反复,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可他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左眼的银芒坚定如初。我能“听”到他心底的声音:“再坚持一下,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们。”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张人脸在光芒中化作点点星光消散时,那块黑石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碎裂开来。玉门“咔哒”一声缓缓开启,露出后面更加广阔的空间。

那是一座由暖玉打造的巨大厅堂,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玉台,台上悬浮着一滴鸽子蛋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液体——它看起来像一滴凝固的阳光,又像一颗浓缩的星辰,散发出的气息让我们体内的融合力量都在欢快地跳动。

“玉髓!”程既明眼中闪过惊喜,“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至宝,也是归墟之契的能量核心!有了它,就能彻底净化银苔的污染,甚至……”他看向我,眼神温柔,“或许能找到让你母亲残魂重聚的方法。”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以吗?”

“值得一试。”他牵着我走向玉台,可就在我们即将触碰到玉髓的瞬间,厅堂四周的阴影里突然涌出大量的银苔,它们像潮水般向玉台扑来,最前面的几只甚至凝聚成了人形,手持骨刃,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磷火。

“影苗的余孽竟然能追到这里!”我握紧骨刀,融合后的金红银光在刀身流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要的不是玉髓,是我们融合后的力量。”程既明将我护在身后,符文匕首在他手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银苔和黑石都是他们用来培育‘容器’的工具,而我们,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一个能完美承载堕魂力量的双生容器。”

影苗的人形银苔发出无声的嘶吼,挥舞着骨刃冲上来。它们的动作比之前的尸傀更加迅捷,而且不怕普通的物理攻击,骨刀砍在它们身上,只能激起一阵银雾,很快又会重新凝聚。

“用融合的力量!”程既明喊道,匕首划出一道银弧,与我骨刀的金红光芒交织成一张光网,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人形银苔罩住。光网收紧,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些银苔在光芒中迅速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有效!”我精神一振,与程既明背靠背站着,我们的力量如同呼吸般默契,他的银芒负责束缚,我的金红负责净化,配合得天衣无缝。玉髓悬浮在我们头顶,散发出的七彩光芒像是给我们加了一层护盾,影苗的攻击根本无法靠近。

战斗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当最后一只人形银苔在光网中消融时,整个厅堂突然安静下来。玉髓的光芒变得更加璀璨,它缓缓落下,悬浮在我们面前,滴溜溜地旋转着,像是在打量我们。

“它在……认主?”我惊讶地看着玉髓,感觉它散发出的气息与我们融合后的力量极其相似,甚至能感觉到它传递来的“喜悦”情绪。

程既明伸出手,玉髓轻轻落在他掌心,瞬间融入他的体内。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左眼的银芒与右眼的空洞同时爆发出强光,整个人被一团七彩光芒包裹。

“程既明!”我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

“别担心……”他的声音从光芒中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它在修复我的身体……包括……”

光芒散去的瞬间,我惊讶地捂住了嘴——程既明的右眼不再是空洞的血窟窿,那里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淡淡银光的眼球,瞳孔的颜色与左眼完全一致,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丝金红的涟漪,那是我的焚魂蛊力量在流动。

“你的眼睛……”我哽咽着,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右眼,触感温润,与真眼无异。

“玉髓不仅修复了它,还让它能同时承载两种力量。”他眨了眨眼,右眼的银芒与左眼的金红交织,形成一种极其瑰丽的色彩,“现在,我也能像你一样,‘看’到那些隐藏的能量流了。”

玉台突然下沉,露出底下的一个密室。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本用某种兽皮制成的古书,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玉髓粉末绘制的双生图腾。

我们走近石台,古书自动翻开,里面记载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动态的画面——

第一幅画:苗疆先祖将一只巨大的银色蜘蛛和一只金色的蝴蝶封印在地下,用自己的血脉作为锁链,立下“归墟之契”,约定每百年由温、程两家各出一人,用双生之力加固封印。

第二幅画:三百年前,影苗的先祖为了获得强大的力量,偷偷篡改了契约,用邪术污染了银蜘蛛的一部分力量,制造出了银苔和黑石,试图释放被封印的存在。

第三幅画:我的母亲和程既明的父亲发现了影苗的阴谋,他们试图重新激活“归墟之契”,却被影苗伏击,母亲被擒,程父牺牲,只留下半块青铜锁作为线索。

最后一幅画:我和程既明站在玉脉厅堂中,融合的力量净化了所有银苔和黑石,重启了“归墟之契”,被封印的银色蜘蛛和金色蝴蝶从沉睡中醒来,向我们深深鞠躬,然后化作两道流光,融入大地,滋养着这片被污染的土地。

“原来……被封印的不是什么邪恶的存在,而是守护苗疆的地脉灵髓。”程既明合上古书,眼中闪过了然,“影苗想要释放的,是被他们污染的那部分力量,用来统治整个苗疆。”

密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我们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死亡公路上的银苔正在迅速消退,露出底下肥沃的黑土;之前坍塌的墓室处,长出了嫩绿的新芽;甚至连那条吞噬生命的公路,都开始被植被覆盖,变成一条普通的山路。

“结束了?”我轻声问,感觉体内的力量正在缓缓沉淀,锁骨处的胎记恢复了原本的银黑色,只是在皮肤下,能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金线在流动。

“只是暂时的。”程既明握紧我的手,目光深邃,“影苗的根基还在,只要还有人觊觎地脉的力量,这样的斗争就不会真正结束。但至少我们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不是毁灭,是守护。”

他拿起那本古书,封面的双生图腾突然亮起,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我们的掌心。我和他的手背上,同时出现了一个小巧的玉髓图腾,与古书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归墟之契的印记。”他笑着说,“看来我们成了新的守护者。”

密室的出口缓缓打开,外面是阳光明媚的山林。我们并肩走出玉脉,回头望去,那片区域已经被一层淡淡的光幕笼罩,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接下来去哪?”我问,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心中一片平静。

“先去找你母亲的残魂。”程既明的目光投向公路尽头的老槐树,“玉髓告诉我,她的力量还残留在那里,只要用我们的融合之力,或许能让她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然后呢?”

“然后……”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右眼的银芒与左眼的金红交织,映着蓝天白云,“带你去看山外面的世界,给你讲相机里的故事,教你用那把骨刀……做所有我们之前约定过的事。”

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我们鼓掌。远处,陆昭的身影出现在山路尽头,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相机,正对着我们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苏雨的银蝴蝶吊坠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我的手心,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我的胎记。

我知道,故事还没有完全结束,未来或许还会有新的挑战。但只要我们手牵手,心脉相通,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归墟之契的真正含义,不是封印,也不是毁灭,而是守护与传承。就像这山林里的草木,枯荣交替,生生不息。而我们,将带着这份契约,走向属于我们的、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