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溪水在晨光中泛着碎银般的波光。李长安踩着湿润的鹅卵石,听着草鞋与石板路相触的沙沙声,忽然想起现代登山时穿的 GTX 防水靴 —— 此刻脚上这双粗麻编织的草履,鞋底已磨得薄透,脚趾头能清晰感受到路面的凹凸。苏婉儿走在前方丈许,青衫下摆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剑柄上的丝绦在腰间划出优美的弧线,每一步都透着凌仙阁弟子特有的轻盈。
"苏姑娘可知,从这里到长安还有几日脚程?" 李长安伸手拨开横斜的竹枝,竹叶上的露水簌簌落下,打湿了衣领。他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既不失礼节,又方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苏婉儿驻足回望,晨光为她的侧脸镀上金边:"若走子午道,经汉中入长安,尚需五日。但官道上驿站齐全,可换马赶路。" 她的目光掠过李长安磨破的草履,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公子若不嫌弃,可换身衣物。"
锦囊里是套半旧的青布襕衫,衣摆处绣着淡竹纹,应是苏婉儿的旧物改裁而成。李长安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委实狼狈 —— 昨日打斗时粗布短褐多处撕裂,露出的小臂上还缠着树叶编成的绷带,在这即将进入关中腹地的官道上,难免引人侧目。
"多谢苏姑娘。" 他接过衣物,转身躲进竹林后更换。襕衫的领口还带着淡淡兰香,想来是用苏婉儿常用的香粉薰过。腰间的玉佩无意间蹭到竹节,竟发出清越的鸣响,惊起数只栖息的山雀。李长安低头望去,玉佩表面的蟠龙纹路似乎更深了些,鳞片间的荧光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换好衣物走出竹林,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 青布襕衫穿在李长安身上,竟比想象中更为合身,宽袖遮去了他因现代训练而结实的臂膀,却衬得身形修长如竹,再配上腰间随意缠着的丝绦,倒真像个游历江湖的寒门士子。
"公子这扮相,倒像读过几年诗书的。" 苏婉儿嘴角微扬,难得露出轻松的神情,"只是......" 她目光落在李长安仍握着树枝的手上,"为何总带着这根栎木枝?"
李长安低头看着手中被磨得发亮的树枝,想起昨夜在篝火旁,他用山贼的匕首削去了枝桠,制成了一根齐眉棍。现代格斗术中,短棍是最实用的武器之一,而唐代军中亦有 "梃棒" 之术,正可结合使用:"行走江湖,总得有件趁手的兵器。" 他笑笑,棍尖轻点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何况此物取材自然,不易惹人怀疑。"
苏婉儿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伸手按在剑柄上,耳尖微微颤动。李长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官道转弯处腾起一阵烟尘,五匹快马正疾驰而来,马蹄声如擂鼓般震动着地面。
"是官差?" 李长安压低声音,手不自觉地按上棍柄。唐代官道上,驿骑与巡防兵丁常见,但此刻来者马蹄杂乱,衣着虽似官府皂衣,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狠戾。
苏婉儿摇头,指尖在剑柄上划出半道圆弧:"衣甲无官徽,马具无火漆印,怕是......" 话未说完,五骑已到近前,为首者勒住缰绳,坐骑前蹄腾空,嘶鸣声中扬起漫天黄土。
"借问二位,可曾见过五个山贼往哪边走?" 为首汉子肤色黝黑,额角有道刀疤,说话时手按在腰间横刀上,拇指摩挲着刀柄上的兽头纹 —— 正是昨日被李长安击退的山贼首领的同款佩饰。
李长安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做出惊慌之色:"方才在林子里见着几个强人,往西边跑了!" 他抬手往西一指,趁对方转头之际,用只有苏婉儿能听见的声音道:"是暗影阁的人,袖口有三叶草纹。"
苏婉儿微微颔首,昨夜她查看山贼伤口时,曾注意到其中一人手腕内侧有青色刺青,正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暗影阁标记。此刻来者虽扮作官差,左袖口隐约露出的三叶草刺绣,证实了李长安的判断。
五骑汉子交换眼色,刀疤男忽然冷笑一声,手按横刀向前逼近:"小娘子生得这般俊俏,独自赶路不怕危险?" 他的目光在苏婉儿身上逡巡,嘴角涎水欲滴,"不如跟大爷们回去,保管比跟着这穷酸书生强......"
话未说完,李长安的栎木枝已闪电般挥出,棍尾重重敲在对方坐骑前腿上。战马吃痛惊嘶,扬蹄将刀疤男掀翻在地。其余四人见状拔刀,却见苏婉儿剑光如电,凌仙十三式中的 "凌尘式" 骤然展开,剑尖连点四人手腕,横刀纷纷落地。
李长安趁乱拽住苏婉儿的手腕,往道旁竹林中飞奔。身后传来怒骂声和箭矢破空声,一支羽箭擦着他的发梢飞过,钉在竹干上嗡嗡作响。两人在竹林中左突右闪,李长安凭借现代丛林战术知识,专拣枝叶茂密处穿行,渐渐将追兵甩在身后。
跑出里许,苏婉儿忽然驻足,弯腰扯下裙摆一角,蘸着露水在一块岩石上画出个逆时针三叶草图案 —— 这是凌仙阁的警示标记,告知同道此处有暗影阁埋伏。李长安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忽然想起昨夜篝火旁,她处理伤口时的利落手法,分明是受过严苛训练的江湖弟子。
"他们为何追你?" 苏婉儿转身时,发丝间还沾着竹叶,"昨夜那些山贼,分明是暗影阁的外围喽啰,而方才那些人......"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冷光,"是暗影阁直辖的 ' 夜鸦 ' 杀手。"
李长安沉吟片刻,决定透露部分真相:"实不相瞒,在下身上有件家传玉佩,或许与暗影阁寻找的宝物有关。" 他解开衣襟,露出腰间的蟠龙佩,淡青色荧光在绿荫中格外醒目,"昨夜在林中苏醒时,它便在我身上,而我...... 对之前的事,记忆有些混乱。"
苏婉儿的目光落在他肚脐旁的金色符文上,瞳孔骤然收缩:"这是...... 凌仙阁典籍中记载的 ' 太虚纹 '!传说上古修士以本命精血绘制,可沟通天地灵气。" 她忽然伸手,指尖在符文上方半寸处停顿,"公子可知,凌仙阁创派祖师曾留下预言:' 太虚现世,盛唐必兴;蟠龙吐信,暗影必亡。'"
李长安心中剧震,大纲中提到的神秘传承与玉佩的关联,此刻终于浮出水面。他忽然想起在秘境章节的设定,或许这枚玉佩正是开启一切的钥匙。而苏婉儿作为凌仙阁弟子,显然掌握着比他更多的江湖秘辛。
"此事稍后再议,追兵还会再来。" 苏婉儿收回手,语气恢复清冷,"前面便是子午镇,镇中有凌仙阁的暗桩,我们可在那里稍作休整。"
子午镇果然如唐代典籍记载般热闹,青石板路上商贾云集,酒肆茶楼鳞次栉比。李长安注意到,街角茶棚里有几个汉子频繁打量他们,袖口同样有三叶草刺绣 —— 暗影阁的眼线,远比想象中更多。
苏婉儿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在一扇漆色斑驳的木门前轻叩三下。门开处,露出个虬髯大汉的半张脸,看见苏婉儿腰间的凌仙阁玉佩,立刻恭敬地将二人迎入。
屋内陈设简陋,却暗藏机关: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可旋转,露出背后的兵器架;地砖下中空,显然藏有密道。虬髯大汉奉上热茶,低声道:"小姐,三日前长安传来消息,吏部大人已派人在蓝田驿等候。"
苏婉儿点头,从袖中取出片银叶递过:"劳烦刘叔准备两匹快马,申时初刻在镇西槐树集汇合。" 待大汉退下,她转向李长安,眼中闪过疲惫,"家父在吏部任考功郎中,此次赴长安,原是为了参与科举改制之事。不想暗影阁竟敢在官道上截杀,怕是冲家父手中的《贞观格》而来。"
"《贞观歌》?" 李长安皱眉,作为研究唐代律法的考古学者,他知道这是贞观年间修订的重要法典,"那不是朝廷机密吗?暗影阁要它做什么?"
苏婉儿苦笑:"表面是法典,实则记载了当年玄武门之变时,太宗皇帝从太极宫密室中发现的上古秘境地图。" 她凑近,声音低如蚊呐,"凌仙阁曾世代守护秘境入口,二十年前一场大火,让秘境坐标失传,而《贞观格》中,恰有一段用密文写就的方位记载。"
李长安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大纲中的秘境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忽然想起在晨光中看到的蟠龙纹变化 —— 或许这枚玉佩,正是开启秘境的钥匙,而暗影阁追杀他,既是为了玉佩,也是为了《贞观格》。
"公子的玉佩......" 苏婉儿盯着蟠龙佩,眼中泛起复杂神色,"与凌仙阁祖祠中供奉的 ' 太虚蟠龙镜 ' 纹样相同。三十年前,镜身突然断裂,碎块散落天下,而公子手中的玉佩,极可能是其中最大的一块。"
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李长安本能地拽住苏婉儿,滚向屋角的兵器架,一支弩箭擦着鼻尖钉在梁柱上,箭尾绑着张字条:"交出玉佩与《贞观格》,饶尔等性命。"
苏婉儿冷笑,剑光出鞘:"来得正好。" 她反手将字条掷向烛火,火舌瞬间吞噬纸张,露出背面用密药写的追踪咒印 —— 正是暗影阁惯用的 "磷火追魂术"。
"他们用迷烟封锁了巷子。" 李长安透过窗纸的剪影,看见至少十道人影将小屋包围,"苏姑娘可会破阵?"
苏婉儿点头,剑尖在地面划出凌仙阁的 "破阵图":"你守前门,我攻后院。记住,专打脸戴青铜鬼面者,那是夜鸦杀手的头目。"
战斗在瞬间爆发。李长安握着栎木枝撞开前门,正见五个鬼面杀手持刀扑来。他旋身扫堂腿,借着力道跃上屋檐,棍影如疾风骤雨,专攻下盘与手腕。现代格斗中的 "截拳道" 理念与唐代棍术结合,竟让他在数息间放倒三人。
后院传来苏婉儿的清叱,剑光映着夕阳,如流萤飞舞。李长安眼角余光瞥见巷口有人影晃动,正是上午见过的刀疤男,此刻他手中握着淬毒的袖箭,正瞄准苏婉儿背心。
"小心!" 李长安顾不上自身安危,纵身跃下,栎木枝横扫而出,将刀疤男手中的袖箭打落。但终究慢了半拍,袖箭划伤苏婉儿的上臂,顿时渗出黑血。
"毒中有蛊!" 苏婉儿咬牙切齿,剑尖猛地刺入刀疤男咽喉,"公子快用火烧伤口,逼出蛊虫!"
李长安立刻扯下腰带,用火折子点燃,按住苏婉儿受伤的手臂。火苗灼烤皮肤的滋滋声中,一条寸许长的血色小虫从伤口爬出,在火光中发出刺耳的尖叫。苏婉儿趁机挥剑斩落,虫尸落地即化为黑烟。
此时援兵已至,虬髯大汉带着十余名劲装汉子杀到,将残余杀手尽数剿灭。李长安扶着苏婉儿坐下,从山贼的药囊里翻出金创药,却发现是现代急救知识更管用 —— 他用溪水清洗伤口,撕下半幅内衬衣物做绷带,手法之熟练,让苏婉儿再次投来疑惑的目光。
"幼时随江湖郎中学艺,略懂外伤处理。" 李长安避开她的视线,心中却暗惊,方才战斗中,他的身体似乎本能地记得某种古老的内功心法,每当催动玉佩的温热,棍法便会更加流畅,伤口的疼痛也会减轻。
酉时三刻,两人骑着快马离开子午镇。暮色中的秦岭山脉如泼墨画卷,归鸦在头顶盘旋,官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苏婉儿的伤臂已用凌仙阁的独门金创药敷过,此刻伏在马背上,轻声道:"公子的棍法,融合了少林伏虎棍与突厥狼卫棒术,却又有新意,当真是商贾之子?"
李长安望着天边的晚霞,想起现代格斗馆的训练场景,想起在博物馆里临摹的唐代兵书:"天下武学,本就该博采众长。苏姑娘的凌仙剑法,若能结合步法中的八卦方位与人体穴位,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苏婉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异彩:"公子竟懂穴位?方才你击中山贼腰眼穴,正是足太阳膀胱经的 ' 志室穴 ',此等见识,莫不是......"
她的话突然被远处的狼嚎打断。暮色中,三匹快马从后方追来,马背上的杀手身着夜行衣,面覆鬼面,正是暗影阁的 "夜鸦三煞"。李长安握紧棍柄,只觉腰间玉佩发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段晦涩的口诀 —— 正是方才战斗中本能催动的内功心法。
"苏姑娘,待会我缠住他们,你先走!" 李长安勒住马缰,转身迎向追兵,却被苏婉儿一把拉住:"说什么傻话!凌仙阁弟子从不独自逃生。" 她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住最前方杀手的坐骑马蹄,战马嘶鸣着跪倒,将杀手甩飞出去。
月光下,两人背靠背而立。李长安只觉体内有股热流涌动,顺着玉佩的纹路传遍四肢百骸,栎木枝在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击都带起破空声。苏婉儿的剑光更是璀璨,在月光下化作道道银虹,正是凌仙十三式的巅峰境界 "凌仙归月"。
三煞很快倒地,李长安却感到一阵眩晕,内功的突然爆发让他有些吃不消。苏婉儿扶住他,发现他额头滚烫,眼中却泛起笑意:"公子体内有太虚真气,难怪能催动玉佩。待回到长安,我带你去凌仙阁祖祠,或许能解开你记忆的谜团。"
午夜时分,两人抵达蓝田驿。驿站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如豆的灯光下,苏婉儿的青衫已染满血迹,却仍身姿挺拔。李长安望着她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官宦之女,实则是能与他并肩作战的江湖侠女,而他们的命运,正如同腰间的玉佩与剑柄的丝绦,紧紧缠绕在一起,在这盛唐的江湖风雨中,再也无法分开。
驿卒开门的声响打破寂静,苏婉儿转头望向李长安,眼中映着驿站的灯火:"过了蓝田,便是长安城。从此刻起,公子不仅要面对江湖的刀光剑影,更要卷入朝堂的波谲云诡...... 可准备好了?"
李长安摸了摸腰间发烫的玉佩,想起现代考古队队长曾说过的话:"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而是无数个选择交织成的巨网。" 此刻他站在历史的节点上,手握的不再是考古手铲,而是改变命运的栎木枝。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有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正等着他去书写新的传奇。
"准备好了。" 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无论江湖还是朝堂,我李长安,都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