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北京的前一天，宏远突然对小媛说："今天放学，去我家一趟。"
小媛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去……你家？"
"嗯。"宏远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讨论天气，"父亲想见你。"
小媛的心跳瞬间加速。刘树范？那个留日归来、学识渊博的刘叔叔？那个她小时候只敢远远望一眼的威严男人？
"你母亲……"她艰难地开口。
"不在家。"宏远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忧，"她去省城参加学术会议了。"
小媛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即使没有宏远的母亲，光是想到要面对刘树范，她的手心就开始冒汗。
"别怕。"宏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父亲很喜欢你。"
"喜欢我？"小媛瞪大眼睛，"他都没见过我几次！"
宏远笑了："他读过你所有的作文竞赛获奖作品，还说你比我有文采。"
2
刘家的宅院比小媛记忆中更加雅致。
推开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檀香和茶香。客厅里，刘树范正在泡茶，紫砂壶在他手中流转，动作行云流水。
"来了？"他头也不抬地说，"坐。"
小媛局促地站在沙发边，不敢动弹。宏远轻轻拉了她一下，她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刘树范倒了两杯茶，推到她面前一杯："尝尝，武夷山大红袍。"
小媛双手捧起茶杯，学着宏远的样子先闻了闻，然后小啜一口。茶汤入口微苦，随即回甘，香气在口腔中萦绕不散。
"好喝吗？"刘树范问。
小媛点点头："有点苦，但很香。"
刘树范笑了："诚实。比你旁边那个臭小子强，他第一次喝时明明苦得皱眉，还硬要说'好喝'。"
宏远耳根微红："爸……"
刘树范没理他，继续对小媛说："听说你们要去北京？"
小媛的心又提了起来："是……暑期学校。"
"嗯。"刘树范啜了口茶，"宏远跟我提过。"他放下茶杯，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日本回来吗？"
小媛一怔，摇摇头。
"因为一个承诺。"刘树范的目光越过她，望向窗外的远山，"我答应过父亲，学成后要回来建设家乡。"他顿了顿，"承诺是很重的东西，有时候比前途还重。"
小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宏远。"刘树范突然转向儿子，"去书房把我那本《唐诗选注》拿来。"
宏远皱眉："现在？"
"现在。"
宏远看了小媛一眼，起身离开。客厅里顿时只剩下小媛和刘树范两人。
3
茶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响着，小媛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小媛。"刘树范突然开口，"宏远的母亲反对你们来往，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媛的手指绞在一起："因为……我家境普通？"
"不全是。"刘树范摇头，"她害怕宏远重蹈我的覆辙。"
小媛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当年我从东京大学毕业后，本可以留在日本顶尖研究所。"刘树范摩挲着茶杯，"但我选择了回来，在一个小县城当中学老师。"他苦笑，"在她眼里，这是自毁前程。"
小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宏远很像年轻时的我。"刘树范的声音低沉，"固执，理想主义，愿意为在乎的人放弃很多。"他直视小媛的眼睛，"但我不希望他放弃。清华，留学，这些他该有的前程，一个都不能少。"
小媛的心像被揪紧了："我……我不会拖累他的。"
"我知道。"刘树范笑了，"我看过你的成绩单，你很优秀。"他顿了顿，"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宏远要在你和前程之间做选择……"刘树范的声音很轻，"请你帮他选前程。"
小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我答应您。"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宏远拿着书回来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皱眉看向父亲："你们聊了什么？"
"聊茶。"刘树范若无其事地接过书，"小媛很有悟性。"
4
宏远带小媛参观了他的房间。
和想象中不同，房间里没有昂贵的电子产品，只有满墙的书架和一张整洁的书桌。窗台上摆着一排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不同的昆虫标本。
"这些都是你做的？"小媛凑近看一只碧绿的纺织娘。
"嗯。"宏远站在她身后，"初中时开始的。"
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小媛好奇地拿起来——照片上是年幼的宏远站在溪边，手里捧着一只蝉蜕，笑得灿烂。
"你小时候也会笑啊？"小媛忍不住调侃。
宏远无奈地看她一眼，突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相册："看这个。"
相册里全是小媛的照片——她在村小领奖的样子，蹲在溪边看书的侧影，甚至还有几张明显是偷拍的：她趴在课桌上睡觉，脸颊压出可爱的红印。
"你……"小媛的脸刷地红了，"你什么时候拍的？"
"很多是刘志帮忙的。"宏远轻笑，"他用我给的零花钱买了台二手相机。"
小媛翻着相册，心里暖暖的。原来即使在他们分离的日子里，宏远也一直以这种方式"参与"着她的生活。
"这个给你。"宏远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银质胸针，做成书本和羽毛笔的造型。
"清华暑校的纪念品。"宏远轻声说，"我托学长提前买的。"
小媛捧着胸针，鼻子发酸："我会天天戴着。"
"不用。"宏远揉了揉她的头发，"收好就行。"
5
离开时，刘树范送他们到门口。
"小媛。"他叫住她，"记住我们的谈话。"
小媛郑重地点头："我会的，刘叔叔。"
宏远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秘密。"刘树范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女孩子的秘密。"
回校的路上，宏远一直追问，小媛只是笑而不答。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小媛偷偷看着宏远的侧脸，在心里默默发誓：
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6
第二天清晨，小媛拖着行李箱来到火车站，远远就看见宏远站在进站口等她。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衬得肤色越发干净清爽。见小媛来了，他快步走过来接过行李："吃早饭了吗？"
小媛摇摇头，宏远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三明治和豆浆，车上吃。"
候车室里人声鼎沸，小媛紧张地攥着车票，生怕弄丢了。宏远好笑地看着她："放松点，又不是去外太空。"
"我第一次坐火车……"小媛小声说。
宏远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说："以后会有很多第一次，我都陪你。"
广播开始检票，人群涌向站台。小媛跟着宏远，亦步亦趋地穿过人流。就在他们即将登上火车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刘宏远！"
小媛回头，血液瞬间凝固——宏远的母亲站在站台上，脸色铁青。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