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王总的话音刚落，只听咔擦一声脆响。
姜宁手中的高脚杯应声落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殷红的酒液像一滩刺目的血，溅上了她白色的裙摆。
一向有洁癖的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外派？去挪威？」
「陈汉升，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扯了扯嘴角，心里一片冰凉。
她当然不知道。
毕竟那时姜宁正忙着安慰她的失恋男助理，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在我们的家里开派对，又怎么会知道我这边发生了什么。
见我不说话，姜宁下意识地端出了她分部总裁的架子，厉声道：
「我不同意！」
「开拓国际市场？就凭你？陈汉升，你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以你的能力根本不够格！」
她的话音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旁的王总却听不下去了，他轻轻放下筷子，镜片后的眼神透着一丝冷意。
「姜总，汉升这次的外派，是我用个人的名义向总部担保的。」
「而且，总部的审批流程早就走完了，文件都下来了。这件事，恐怕已经轮不到你来同意或是不同意了。」
王总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姜宁脸上。
她彻底傻眼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总部审核怎么可能通过！他的履历我一清二楚，根本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突破性成果！肯定是资料造假了！」
「陈汉升，你为了往上爬，竟然敢伪造资料！」
她失态地喃喃自语，像是疯了一样。
一旁的顾豪见状，立刻抓住机会，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理中客」模样。
「汉升，快跟王总和姜宁道个歉，现在把申请撤回来还来得及！」
「这要是被总部查出来，不光是你，连王总都要被牵连，你会被整个行业封杀的！」
他和姜宁一唱一和，仿佛我真的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然而，王总却只是冷笑一声。
「哦？突破性成果？」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眼神像看跳梁小丑一样扫过姜宁和顾豪。
「你们难道不知道，汉升上个月提交的那份关于国际大宗货物交易的算法技术报告，已经通过了国家专利局的审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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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包厢，瞬间死寂。
王总没理会众人震惊的目光，只是拿出自己的平板，调出一个文件，轻轻推到了桌子中央。
屏幕上，是国家专利局颁发的电子证书。
专利持有人的那一栏，「陈汉升」三个字，清晰得令人心悸。
姜宁的瞳孔骤然紧缩，顾豪脸上那伪善的担忧也彻底僵住。
满座皆惊。
顾豪最先反应过来，他眼里的嫉妒几乎要喷涌而出，却被他强行压下，转而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矛头直指我。
「陈汉升，你这么做也太不地道了吧？」
「这些年姜宁在工作上帮了你多少，提拔了你多少？你现在有了成果，一句话都不说，反手就带着专利申请外派，把她一个人丢在国内？」
他的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姜宁的怒火。
她被嫉妒和背叛感冲昏了头脑，通红着眼质问我：
「对！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看着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只觉得无比可笑。
「瞒着你？」
我轻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份专利，本来是我准备在电影院里，送给你的惊喜。」
话音落下，姜宁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却没有停下，目光缓缓移向她身边的顾豪，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不过，既然你已经向他求婚了，那这份礼物，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时间，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将她最后的颜面剥得干干净净。
姜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之下，她索性当众威胁道：
「陈汉升！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试试！」
「你别忘了，你妹妹的医药费，每个月都是从我们俩的联名账户里划走的！」
「你今天要是敢走，我明天就断了她的医药费！我看全城哪家医院还敢收她！」
她死死地盯着我，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狰狞。
她知道，我所有的积蓄，都在那个由她掌控的账户里。
她以为抓住了我唯一的软肋，我离不开她。
可下一秒，我只是面无表情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一个界面，然后反手将屏幕亮在了她的眼前。
屏幕上，是一条银行的入账通知短信。
【您尾号9527的账户于7月1日14:30入账人民币1,000,000.00元（PS：集团总部人才专项津贴）。
我抬起眼，迎上她那双写满惊骇的眸子，声音平静无波。
「总部得知我妹妹的情况后，特批预支了半年的薪水和特殊人才津贴，一共一百万。」
「所以，就不劳姜总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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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枚深水炸弹，在包厢内轰然炸响。
姜宁那双写满惊骇的眸子，死死地钉在我的手机屏幕上，仿佛要将那串冰冷的数字看出一个洞来。
震惊过后，是她更深的不甘和恐慌。
她恐怕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的筹码，居然被我轻描淡写地掀翻在地。
半晌，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祈求。
「汉升。」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就因为......就因为我一时冲动向顾豪求婚，你就要走吗？」
「我那么爱你，你就忍心要把我们的一切都扔掉吗？」
姜宁又开始打感情牌了。
可惜，太晚了。
我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疑问。
「是。」
一个字，干脆利落。
其实，有没有顾豪，我们迟早都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即使没有顾豪的出现，也还会有李豪，王豪，张豪。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第三个人。
而是她，姜宁。
她永远不懂得什么是付出，只习惯了索取。
她把我十年如一日的包容和退让，当作理所当然。
把我的忍耐和爱，当作她可以肆意挥霍的资本。
现在，资本没了，她慌了。
回神，我抬腕，看了眼手表。
「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接我妹妹出院。」
「王总，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我收起手机，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包厢。
「不准走！」
姜宁失控地扑过来，想抓住我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姜总，闹够了吗？」
说话的正是王总。
他一直沉默地看着这场闹剧，此刻终于开了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失望和不悦。
「再闹下去，惊动了总部的董事会，你这个分部总裁，打算怎么交代？」
「我王某人的投资，可不是给你拿来谈情说爱，打压功臣的。」
王总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姜宁的头上。
她瞬间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她知道，王总的这笔投资对分部有多重要。
她更知道，得罪了王总，总部那边她绝对过不了关。
她只能眼睁睁地，不甘地，看着我从她身边走过。
我朝王总微微点头致意。
「王总，多谢。」
王总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不用谢我。我当初投你们公司，就是看中了你的技术。」
「你走了，这公司的股份，我很快也会找机会出手。」
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
「好好干，小伙子。说不定以后，我们会在挪威再见。」
我心中一暖，再次郑重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
机场。
我和妹妹办完了所有手续，正坐在VIP候机室里。
妹妹靠在我肩上，睡得很安详。
马上就要登机了。
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一看。
屏幕上跳动的，正是姜宁。
那两个曾经让我心跳加速的名字，此刻却只让我觉得厌恶。
我静静地看了几秒。
然后，指尖轻轻一划将她挂断拉黑删除。
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手机，迎着窗外万家灯火，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姜宁，我们再也不见。
7
另一边。
姜宁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整个人都愣住了。
陈汉升居然挂了？
他竟然敢挂自己的电话？！
她不信邪地再次拨过去。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冰冷的机械女声，像一记无情的耳光。
他把她拉黑了。
「反了天了！」
姜宁尖叫一声，将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屏幕瞬间四分五裂，就像她此刻的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席卷了她的全身。
「陈汉升！你好样的！」
「你以为你走了就一了百了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会让你知道，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我会让你在挪威混不下去，哭着回来求我！」
很快，姜宁像是疯了一样地开始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试图在我的新项目上使绊子，给我制造麻烦。
她要让我知难而退，要让我后悔。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
她给总部发去的投诉信，都如同石沉大海。
总部不仅没有采纳她任何建议，反而因为她三番两次地无理取闹，发来了措辞严厉的警告邮件。
反观姜宁，因为没有了我的技术支持，分部的几个核心项目接连出现重大纰漏，业绩断崖式下跌。
会议室里，股东的指责，下属的抱怨，总部的压力，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那个一直被她看不起，被她踩在脚下，被她当作附属品的男人，才是这家公司真正的定海神针。
原来，他真的那么厉害。
就在姜宁焦头烂额之际，顾豪又凑了上来，一脸深情地为她出谋划策。
「宁宁，别难过了。」
「我看陈汉升就是还在赌气，他心里肯定还有你。」
「不如......我们把婚礼办了，办得风风光光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嫁给我。」
「他看到你真的要成为别人的新娘，肯定会嫉妒得发疯！到时候，他一定会回来抢婚的！」
8
抢婚？
这两个字，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姜宁濒临绝望的内心。
对啊！
陈汉升爱了她十年，他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他一定是在用离开来惩罚她，逼她低头！
只要她表现得更决绝，他一定会绷不住的，先一步回来道歉认错的！
「好，就这么办！」
一时间，姜宁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同意了顾豪的提议。
很快，婚礼就被提上了日程，而且是大办特办。
全城最顶级的酒店，最高调的媒体宣传，最奢华的排场。
姜宁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姜宁，要嫁给顾豪了。
她甚至不惜动用关系，把她和顾豪的婚讯想方设法地传到了挪威，传到了总部的每一个角落。
她就是要刺激我，逼我现身。
婚礼前一天。
姜宁正得意地试着婚纱，突然接到了安插在总部的朋友的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激动又神秘。
「宁宁！天大的消息！总部那边有人刚订了最早一班飞往我们这儿的飞机！」
「听说是临时决定的，行色匆匆！你说......会不会是他？」
是他！
一定是他！
姜宁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巨大的喜悦和胜利感冲昏了她的头脑。
陈汉升，你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你还是输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我失魂落魄地出现在婚礼现场，跪下来求她回心转意的样子。
......
第二天，婚礼现场。
宾客云集，觥筹交错。
姜宁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婚纱站在台上，目光却不停地在入口处巡视。
可左等右等，直到仪式快要开始，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秘书匆匆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
「姜总，总部的人到了！」
来了！
姜宁嘴角的笑意瞬间扬起。
她理了理头纱，挺直了背脊，准备用最高傲的姿态，去迎接她那个「手下败将」。
她转身，朝着入口的方向看去。
然而，视线里出现的，却不是她预想中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而是几位面容严肃，身穿黑色正装，气质凌厉的中年人。
为首那人，径直走到她面前，在满场宾客的注视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证件。
集团总部的标志熠熠生辉。
「我们是总部风险委员会的。」
男人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姜宁女士，我们接到实名举报，你涉嫌职务侵占、偷税漏税以及多项商业贿赂。」
「请你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配合我们进一步展开调查。」
9
对方的证件，狠狠地烫在了姜宁的瞳孔里。
风险委员会。
短短的五个字，却压得姜宁一时间喘不过来气。
整个婚礼现场，喧闹的音乐和宾客的谈笑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穿着纯白婚纱，却即将沦为阶下囚的新娘身上。
「不......」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姜宁的嘴唇哆嗦着，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起来。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这是诬陷！」
为首的男人面无表情，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
「我们从不开玩笑。」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你。」
「至于证据来源......」
男人顿了顿，似乎是故意要将这把刀，插得更深，更狠。
「实名举报人，陈汉升。」
陈汉升。
这三个字，像一道天雷，从姜宁的天灵盖直劈而下，将她所有的侥幸和高傲，都劈得粉碎。
「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他怎么会有证据？！你们听我解释，一定是因为我和他分手，他故意报复我捏造出来的证据。」
闻言，男人却只是淡然道：
「我们不关心这个，至于证据的真伪......」
「都是出自你的助理顾豪挑衅陈先生时发送的文字和图片。」
「他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听到是顾豪发的那些聊天记录，姜宁顿时愣在原地。
这件事她一直心知肚明，甚至乐在其中。
毕竟顾豪越是挑衅，陈汉升就越是在乎她，越会主动道歉认错。
所以她便一直默不作声。
而顾豪为了向她邀功，特意截图发给她的，那些他如何一步步言语挑衅我，如何炫耀他胜利的聊天记录！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宁宁你看，我把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窝囊废，也就这点本事了！」
「等我们结婚，我再把这些发给他，让他彻底死心！」
下一刻，姜宁猛地扭过头，那张精致妆容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扭曲变形。
「顾豪！」
「顾豪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出来！」
她提着昂贵的裙摆，像个疯子一样冲向伴郎席。
可是，那个本该站在那里，接受众人祝福的男人，座位上空空如也。
顾豪，不见了。
他跑了！
就在她为了他们的未来机关算尽的时候，他却卷走了她公司账上所有能动用的流动资金，跑了！
嗡......嗡......
也就在这一刻，婚礼殿堂外，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所有宾客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面容严肃地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她面前。
其中一人，拿出了冰冷的手铐。
「姜宁女士，现在证据确凿，我们正式通知你，你被拘捕了。」
咔哒。
一声轻响。
冰冷的金属，铐住了她曾经用来签下无数合同，也曾无数次指着我鼻子辱骂的手腕。
她邀请来的所有媒体，所有的长枪短炮，在这一刻，都对准了她。
闪光灯疯狂地亮起，记录下她人生中最荣耀，也最耻辱的一刻。
......
与此同时。
挪威，奥斯陆。
窗外是漫天飞雪，室内温暖如春。
我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运行着一组复杂的贸易转化算法模型。
手机亮了一下。
是王总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
「尘埃落定。」
下面附着一个新闻链接。
我点了进去。
标题是黑色的加粗大字：
【商界明珠姜宁婚礼现场被捕，涉案金额或达九位数，未婚夫顾豪卷款在逃】
照片上，是她戴着手铐，被警察押上警车的画面，看起来狼狈不堪。
我平静地关掉了新闻页面。
刚放下手机，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王总的助理。
【陈总，最新消息，顾豪逃跑时为了躲避拦截，超速驾驶，车辆失控坠崖，当场死亡。】
我看着那行字，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良久，我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切，都结束了。
......
直到一周后，一个陌生的视频电话，忽然弹了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通。
屏幕亮起。
那头出现的，是姜宁那张憔悴到脱相的脸。
此刻的她，早已没有了精致的妆容，没有了高傲的神情，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背景是审讯室那冰冷的白墙。
她看到我，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整个人都扑到了镜头前。
「汉升！」
她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泪水和悔恨。
「汉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背叛你！我不该听信顾豪的鬼话！」
「你......你帮帮我好不好？你给我写一封谅解书！只要你肯原谅我，他们就能给我减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汉升，求求你了！看在我们十年感情的份上......」
「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什么都给你！公司给你，钱也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这是我唯一的通话机会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如今像条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
然后，我瞥了一眼手机右上角。
我轻轻开口，打断了她的哭诉。
「哎呀，不好意思。」
「手机快没电了，我看还是下次再说吧。」
没等她反应过来，我指尖轻轻一划，将视频挂断。
屏幕，瞬间变暗。
我将手机反扣在桌上，起身，披上外套，走出了办公室，来医院看望妹妹。
病房里，妹妹的手术非常成功。
此刻她正在安稳地睡着，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陪我一起来的同事，拍了拍我的肩膀。
「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听起来那头吵吵闹闹的。」
我转过头，迎着窗外干净的阳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没什么。」
「一个疯子而已。」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