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弥漫的苯乙烯气味，像一层无形的、粘稠的胶水，顽固地附着在每个人的呼吸道里。叶凌霄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姜小雨的工位。她正埋头焊接一块精密的电路板，细密的汗珠从她额角渗出，眉头微蹙。那刺鼻的气味对她似乎影响更大，她时不时抬手掩鼻，轻轻咳嗽。
一股酸涩的怜惜混合着前世对璇玑的守护本能，在叶凌霄胸腔里翻涌。那晚她递来的廉价香皂气味，仿佛还残留在指尖。一个念头，带着初生牛犊般的莽撞和一丝卑微的希冀，在他脑海中成型——驱散那些围绕她的有害气息。
他借口去洗手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背对着监控摄像头。丹田处那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金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轻轻荡漾起来。他回忆着前世操控水行灵气的模糊法门，将意念集中，尝试引动空气中稀薄的水灵素。动作生涩无比，如同幼儿第一次试图操控复杂的机械。
“聚…凝…散…”他心中默念，指尖极其微弱地颤动，试图引导那无形的力量，只覆盖姜小雨工位附近那一小片区域。
然而，失控就在一瞬间！
他低估了这具凡胎对灵力操控的迟钝，更低估了此地灵气的稀薄与狂暴。意念稍一岔动，那股被强行聚拢的水灵素，如同脱缰的野马，非但没有温和地净化空气，反而疯狂地吸附着空气中所有的水汽——包括附近清洗电路板用的去离子水挥发气体、设备冷却水汽，甚至工人呼吸带出的湿气！
嗡——！
一阵奇异的、如同无数细小气泡破裂的声响，从姜小雨工位附近的设备缝隙中传出。紧接着，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整条生产线，如同被投入了巨型的泡泡浴缸！
噗噗噗噗噗——！
无数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泡泡，毫无征兆地从设备接口、通风口、甚至电路板的缝隙里疯狂喷涌而出！它们闪烁着梦幻般的彩虹光泽，轻盈地飘飞、碰撞、破裂，瞬间淹没了姜小雨的工位，并向整条生产线蔓延！车间里弥漫起一股奇异的、类似廉价香皂的甜腻气味。
“啊——！”姜小雨惊叫一声，被突如其来的泡泡雨淋了满头满脸，手中的精密焊枪差点掉落。她面前的电路板瞬间被泡泡覆盖、浸润。
“消防演习？！不对！系统故障！！”王德发的咆哮被淹没在泡泡爆裂的噗噗声和女工的惊叫中。他顶着满头彩虹色的泡沫冲过来，像一头愤怒的、被剃了毛的豪猪，挥舞着手臂，“叶凌霄！又是你这个扫把星！你站的地方就是源头！罚款！这次消防系统故障的损失，全从你工资里扣！扣光！”
梦幻的泡泡在日光灯下折射着虚假的美丽，映照着姜小雨狼狈擦拭脸上泡沫和抢救电路板的焦急身影，也映照着叶凌霄惨白的脸。他看着她因为电路板报废而心疼又愤怒的眼神，看着王德发唾沫横飞的脸，丹田的金光黯淡下去，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更深的自责。
深夜，工厂天台的寒风凛冽如刀。叶凌霄独自一人，对着被城市光污染遮蔽得只剩朦胧轮廓的月亮。他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敛息术》——前世用来隐匿仙尊气息的高深法门，今生却只能用来练习如何控制自己那如同顽童般不受控的灵力，避免再次酿成祸端。
寒风卷起沙尘，吹得他单薄的工服猎猎作响。他强迫自己静心凝神，将意念沉入丹田那点微弱的光。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姜小雨正在和她的闺蜜林晓薇通电话。夜风断断续续送来几个清晰的词：“…那个怪人…今天害我…报废…两百多个工件…这个月奖金…全泡汤了…真是…瘟神…”
后面的话语被更猛烈的寒风彻底撕碎、卷走。
叶凌霄身体猛地一僵，强行运转的敛息术瞬间中断。丹田深处，那颗刚刚稳定下来的金丹雏形，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烈地、痛苦地震颤起来！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下。月光下，他的影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拉得老长，孤寂得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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