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使者的马蹄声早已消失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但那份无形的威压,却如同铅云般沉甸甸地笼罩在昭武寨上空。李昭焚书立誓,当众辱骂董卓为国贼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渭水两岸不胫而走。关中震动!豪强侧目!流民惊惧!昭武寨,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土围子,一夜之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寨内气氛凝重如山。李昭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着,整个昭武营如同一架绷紧弦的强弩,高速运转。 寨墙加固: 原本一丈五尺的土墙,被硬生生加高到两丈有余!墙基被深挖拓宽,外层用新烧制的土坯,李昭指挥着工匠利用附近黏土尝试烧制,虽粗糙但比纯夯土坚固,层层垒砌,缝隙用黏稠的泥浆混合碎草填塞。墙顶铺设了宽大的木制步道,外侧加装了女墙和垛口。四角的角楼被扩建为双层,顶部覆盖厚实的茅草和湿泥,以防火攻。寨墙外围,一道宽一丈、深五尺的壕沟正在日夜挖掘,沟底插满了削尖的木桩。 武备扩充: 张成几乎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练兵上。士兵们被分成数队,日夜轮番操练。长矛突刺、刀盾格挡、弓箭齐射、弩机绞弦…喊杀声震天动地。王大则成了“军械总管”,带着一群心灵手巧的工匠和流民,日夜赶工。简陋的工棚里炉火熊熊,叮当作响。缴获的羌匪弯刀被重新锻打、磨砺,变成更趁手的环首刀;粗硬的木棍被削尖,装上铁头,制成投枪;坚韧的藤条和兽筋被编织成弓弦;用最后一点积蓄从长安高价换来的劣质铁料,被小心翼翼地打造成弩机零件和箭头。李昭那架自制的“连弩”也被反复改进,虽然射程和精度依旧有限,但一次能稳定发射五支箭矢,在近距离内威力惊人。寨墙上,滚木礌石堆积如山,几口大铁锅里日夜熬煮着滚烫的桐油用野桐果榨取混合动物油脂。 粮秣囤积: 夏粮抢收已进入尾声。金黄的麦粒和粟米被小心翼翼地摊晒在巨大的苇席上,由专人日夜看守,驱赶鸟雀。晒干的粮食被装入新编的藤筐,垫上厚厚的干草和草木灰,一层层码放进深挖的地窖中。地窖四壁用火烤干,撒上生石灰防潮,入口用沉重的石板封死。狩猎队和捕鱼队的规模扩大了一倍,深入更远的山林和河段,收获的猎物和鱼获被立刻腌制、熏烤或风干。妇孺们则漫山遍野地采集着一切可食用的野菜、野果、块茎,甚至树皮草根,洗净晾干,以备不时之需。赵老栓带着几个老农,几乎住在了田里,精心照料着那些刚播种不久的秋粟和越冬麦苗,这是明年活下去的希望。 情报刺探: “夜枭”陈七带着两名最精干的斥候,早已消失在通往洛阳的茫茫夜色中。张成则亲自挑选了十名骑术精湛、心思缜密的老兵,组成精锐的“游骑哨”。他们如同幽灵般,昼伏夜出,活动范围远及长安城郊、韦氏庄园外围,甚至更远的豪强领地。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像猎犬一样,嗅探任何可能威胁昭武寨的风吹草动。
然而,紧张的气氛并未因内部的忙碌而消散。相反,随着时间推移,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越来越重。长安方向,董卓方面没有任何公开的反应,仿佛那场焚书风波从未发生。但张成派出的游骑哨却带回了一些令人不安的零星消息:长安城西凉军的调动似乎频繁起来;有大队骑兵押送着粮草辎重,正朝着西凉方向开拔;更有传言,董卓的心腹谋士李儒,曾多次召见羌人部落的首领…
“李儒…羌人…”李昭站在加固后的寨墙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墙砖,眉头紧锁。董卓按兵不动,绝非遗忘,而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而羌人…董卓起家于西凉,与羌胡部落关系密切,常驱使其为爪牙。若董卓驱使羌骑来袭…那将是昭武营成立以来,面临的最大危机!
“头儿!”张成急匆匆地跑上寨墙,脸色凝重,“游骑哨报!长安以西,发现大队羌骑踪迹!人数…恐不下千骑!正朝着渭北方向移动!看旗号,是烧当羌!”
“烧当羌!”李昭心中一沉!这是西羌中最为凶悍好战的一支!董卓果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的杀招!驱虎吞狼!让羌骑这把锋利的刀,来替他扫平昭武营这个碍眼的钉子!
“距离!还有多久能到?”李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风雪太大,羌骑行进不快!但最迟…明日黄昏,前锋必至!”张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千骑羌兵!昭武营满打满算,能战之兵不过三百余,且多为步卒!如何抵挡?
寨墙上,闻讯赶来的王大、赵老栓等人,脸色瞬间煞白。千骑!铺天盖地!光是马蹄声,就足以踏碎人心!
“慌什么!”李昭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瞬间压下了众人的慌乱。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羌骑虽众,然其利在野战奔袭,攻坚非其所长!我昭武寨墙高壕深,兵甲齐备,粮秣充足,何惧之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传令!全寨戒备!最高战备!” “第一,所有妇孺老弱,立刻撤入寨内最坚固的土屋地窖!备足三日干粮饮水!非令不得外出!” “第二,所有青壮,无论男女,即刻领取武器!弓弩手上墙!刀盾手守门!投枪手预备!滚木礌石就位!火油煮沸!” “第三,熄灭所有非必要灯火!马匹入厩,噤声!寨内保持肃静!违令者,斩!” “第四,张成!带你的人,立刻出寨!不是迎敌,是去‘借’东西!” “借…借什么?”张成一愣。 “牛!”李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寨子附近,所有能找到的耕牛、驮牛,不管是谁家的!全部给我‘借’来!记住,是‘借’!留下字据,战后加倍奉还!若遇阻拦…格杀勿论!” “是!”张成虽不明所以,但毫不迟疑,立刻点齐五十名最精悍的骑兵,冲出寨门,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命令如同流水般传达下去。整个昭武寨如同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在压抑的沉默中,爆发出惊人的效率。妇孺们被迅速组织起来,带着惊恐却有序的神情,撤入指定的避难所。青壮们则默默领取武器,走上各自的岗位。寨墙上,弓弩手检查着弓弦箭矢,滚木礌石被推到垛口边缘,几口大锅下柴火熊熊,滚烫的桐油翻滚着刺鼻的气泡。寨内一片死寂,只有风雪呼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李昭站在最高的角楼上,任凭冰冷的雪花扑打在脸上。他极目远眺,风雪弥漫的渭北平原上,一片混沌。但他知道,在那片混沌之后,死亡的铁蹄正滚滚而来。他脑中飞速运转,回忆着前世读过的所有关于冷兵器战争、关于守城、关于以弱胜强的案例。一个大胆、疯狂,却又似乎唯一可行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清晰成形——火牛阵!田单复齐的故智!利用牲畜的冲击力,打乱敌军阵脚!
“头儿!牛!我们找到牛了!” 天色擦黑时,张成带着骑兵队,浑身浴雪,狼狈却兴奋地冲回寨内。他们身后,竟然真的驱赶着三十余头大大小小的耕牛和驮牛!这些牛显然受到了惊吓,不安地哞叫着,在风雪中躁动不安。
“好!”李昭眼中精光爆射,“立刻将这些牛集中到寨内东南角的空地上!王大!带人,按我说的做!”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李昭亲自指挥: 第一步,束角! 他让人找来最坚韧的麻绳,浸透桐油,然后紧紧缠绕在每头牛的双角之上!麻绳末端,还特意留出长长的绳头。 第二步,缚刃! 将缴获的羌匪短刀,或者磨尖的铁片,用皮索牢牢绑在牛角尖端! 第三步,披彩! 将能找到的所有红色、黄色的破布、旧衣,撕成条状,胡乱披挂在牛背上! 第四步,浸尾! 最关键的步骤!将牛尾末端的长毛,浸入滚烫的桐油之中,然后迅速捞出!浸透油脂的牛尾,如同巨大的火把捻子!
做完这一切,李昭看着眼前这群被装扮得怪异而狰狞的牛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将张成、王大等核心人员召集到角楼内,压低声音,详细部署了作战计划。当听到“火牛夜袭”四个字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燃起疯狂的火焰!
“干了!” “娘的!跟羌狗拼了!” “烧死他们!”
风雪愈发狂暴。夜色如同浓墨般彻底笼罩了大地。能见度极低,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雪粒抽打寨墙的噼啪声。寨墙上,士兵们裹着能找到的所有御寒之物,在垛口后蜷缩着身体,警惕地注视着寨外无边的黑暗。寒冷和紧张,让他们的身体微微颤抖。
子夜时分。 “来了!”负责瞭望的哨兵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惊呼! 只见风雪弥漫的黑暗中,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火光迅速连成一片,如同一条蜿蜒的火蛇,正朝着昭武寨的方向快速移动!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穿透风雪,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千骑羌兵!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在风雪中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羌骑显然没有把这座新筑的土寨放在眼里。他们甚至没有减速,更没有列阵,只是凭借着马快刀利,如同潮水般朝着寨门方向狂涌而来!狂野的呼喝声、尖锐的唿哨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暴虐和杀戮的气息!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羌兵们狰狞的面孔和手中雪亮的弯刀!
“稳住!”李昭的声音在寨墙上响起,沉稳得令人心颤,“弓弩手!听我号令!没有命令,不准放箭!”
羌骑越来越近!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冲在最前面羌兵那嗜血的眼神!
“点火!”李昭猛地一声暴喝!
早已准备就绪的王大,立刻将手中的火把,狠狠戳向身边一头犍牛那浸满桐油的尾巴! “轰!”火焰瞬间腾起!如同一条愤怒的火龙,沿着牛尾迅速蔓延! “哞——!”剧烈的灼痛让犍牛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它猛地扬起被束着尖刀的双角,四蹄疯狂地刨地! “点火!快!”王大嘶吼着,带着十几名壮汉,将手中的火把同时点燃了其余牛尾!
“轰!轰!轰!” 数十条火龙瞬间在昭武寨东南角冲天而起!伴随着数十头耕牛撕心裂肺的惨嚎!火焰灼烧的剧痛,彻底激发了这些温顺牲畜骨子里的野性和疯狂!它们不再受任何控制,如同数十头发狂的洪荒巨兽,带着浑身燃烧的火焰和角上锋利的尖刀,朝着寨门方向…不!是朝着寨门外那火光通明、人喊马嘶的方向,亡命狂奔而去!
“开寨门!”李昭再次下令!
沉重的寨门被猛地拉开一条缝隙! “轰隆隆——!” 数十头燃烧的火牛,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从寨门缝隙中狂涌而出!它们践踏着积雪,撞碎着冰凌,带着焚烧一切的烈焰和刺穿一切的尖角,朝着迎面冲来的羌骑洪流,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这突如其来的、地狱般的景象,让冲锋中的羌骑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恐慌! “火!火牛!” “天神发怒了!” “快躲开!” 冲在最前面的羌兵肝胆俱裂!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燃烧的巨兽,带着死亡的咆哮,迎面撞来!战马更是被这火光和惨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人立而起,惊恐嘶鸣,再也不听骑手控制!
“轰!咔嚓!” 第一头火牛狠狠地撞入羌骑阵中!燃烧的牛角瞬间刺穿了一匹战马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将马背上的羌兵高高抛起!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数十头火牛如同失控的战车,在羌骑密集的阵型中横冲直撞!尖利的牛角刺穿马腹,挑飞骑手!燃烧的牛身点燃了羌兵的皮袍和战马的鬃毛!被撞倒的战马和羌兵,又被后面狂奔而来的火牛践踏成泥!
惨叫声!马嘶声!骨骼碎裂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瞬间取代了羌骑冲锋的呐喊!原本气势汹汹的骑阵,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牛洪流彻底冲垮!变成了人间地狱!
“放箭!”李昭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厉声下令!
“嗡——!” 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将复仇的箭雨倾泻而下!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入混乱的羌骑阵中!失去了速度和阵型的骑兵,在箭雨面前成了最好的靶子!不断有羌兵中箭落马,被混乱的马蹄践踏!
“投枪!” “放!” 早已准备好的投枪手,奋力掷出手中的标枪!锋利的枪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扎入拥挤的人群!
“杀!”张成早已按捺不住,率领着寨内最精锐的百名刀盾手,如同猛虎下山,从打开的寨门中冲杀而出!他们结成紧密的阵型,刀光闪烁,盾牌撞击,如同钢铁的磨盘,狠狠碾入混乱不堪的羌骑之中!专砍马腿!专杀落单的羌兵!
羌骑彻底崩溃了!前有疯狂的火牛冲撞践踏,后有密集的箭雨标枪,侧面还有如狼似虎的步卒掩杀!黑夜、风雪、火光、惨叫…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们的噩梦!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军令,什么荣耀,只想逃离这片地狱!哭喊着,咒骂着,互相践踏着,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溃逃!
“追!”李昭站在寨墙上,看着溃不成军的羌骑,眼中寒光一闪,“不要恋战!驱赶他们!缴获战马!收拢伤员!”
张成和王大立刻带着生力军,如同驱赶羊群般,追着溃逃的羌骑冲杀了一阵,斩杀了不少掉队的敌人,缴获了数十匹无主的战马,然后迅速撤回寨内。穷寇莫追,尤其是在这风雪黑夜,地形不熟的情况下。
风雪依旧肆虐。寨外,火光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燃烧的牛尸、倒毙的战马、残缺的尸体、丢弃的兵器…在惨白的雪地上,构成一幅残酷而血腥的画卷。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皮肉烧焦的恶臭。
昭武寨内,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劫后余生的狂喜,击退强敌的自豪,如同火山般喷发! “赢了!我们赢了!” “羌狗被打跑了!” “李头儿万岁!昭武营万岁!” 士兵们、寨民们相拥而泣,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尽情宣泄着心中的激动和恐惧。
李昭却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寨墙上,望着那片修罗场。胜利的喜悦并未冲散他心头的沉重。这一仗,胜得惨烈,胜得侥幸!三十余头耕牛,是附近村落明年春耕的希望,如今尽数焚毁!缴获的几十匹战马,远不足以弥补损失。更让他揪心的是,寨内也有数十名士兵在追击中伤亡,其中十余人重伤,生死难料。
“头儿,”张成带着一身血污和疲惫走上寨墙,脸上带着胜利的兴奋,也有一丝忧虑,“战场…清理得差不多了。还抓到几个受伤的羌兵俘虏,怎么处置?”
李昭沉默片刻,目光投向战场边缘。那里,几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蜷缩在雪地里,是几个在混乱中与大部队失散的羌族少年和妇女,他们惊恐地看着周围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带我去看看。”李昭走下寨墙。
在临时关押俘虏的破屋前,李昭看到了那几个俘虏。几个羌兵俘虏被捆得结结实实,身上带伤,眼神凶狠而桀骜,嘴里用羌语不停地咒骂着。而那几个羌族少年和妇女,则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李昭,如同受惊的羔羊。
李昭的目光在那几个羌兵俘虏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那几个少年身上。其中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材瘦小,但眼神却异常倔强,即使脸上沾满血污和雪水,依旧死死盯着李昭,毫无惧色。他身边,一个看起来像是他母亲的羌族妇女,正紧紧抱着他,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李昭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他知道羌人大多懂些简单的汉话。
那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他犹豫了一下,梗着脖子,用生硬的汉话回答:“阿…阿古力!”
“阿古力…”李昭点点头,“你们为何要来攻打我们?”
阿古力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愤怒:“头人…说…汉人抢了我们的草场…杀了我们的牛羊…让我们…报仇!”
李昭心中了然。果然又是董卓的挑拨离间!他蹲下身,看着阿古力的眼睛:“阿古力,你看看我们这里。我们像抢了你们草场的人吗?我们只是在种地,想活下去。杀你们牛羊的,不是我们。是那些欺骗你们头人,把你们当刀使的人!”
阿古力看着李昭平静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简陋却充满生机的寨子,再看看远处那片被精心照料的田地,眼中的愤怒渐渐被困惑取代。他身边的母亲更是低声啜泣起来。
李昭站起身,对张成道:“把受伤的羌兵,简单包扎一下,给他们些干粮,放他们走。”
“放…放了?”张成和王大等人皆是一愣。
“对,放了。”李昭语气坚定,“杀了他们,除了泄愤,毫无意义。让他们回去,告诉他们的族人,昭武营并非敌人。杀你们亲人的,是董卓!是那些挑动我们互相残杀的人!”
他指着那几个羌族少年和妇女:“至于他们…阿古力,还有其他人,愿意留下的,给他们饭吃,给他们活干。不愿意留下的,也放他们走。”
“头儿!这…”王大有些急了,“这些羌狗…”
“闭嘴!”李昭厉声打断他,“记住!我们的敌人,是董卓!是那些祸乱天下的国贼!不是所有羌人!更不是这些被裹挟的妇孺!以暴制暴,只会陷入仇恨的轮回!今日我们放他们一条生路,或许他日,就能为昭武营,在这关中之地,多留一条退路!”
张成看着李昭深邃而坚定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明白了,头儿!我这就去办!”
当那几个受伤的羌兵被解开绳索,塞给干粮,茫然地被推出寨门时;当阿古力和他的母亲,以及其他几个羌族少年,被带到温暖的屋内,喝上热腾腾的粟米粥时,整个昭武营都陷入了沉默。有人不解,有人愤懑,但也有人,看着李昭那在风雪中挺立的身影,眼中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敬畏。
风雪渐歇,东方天际露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昭武寨的寨墙上,“昭武”二字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虽然破旧,却带着一种浴血重生后的不屈与骄傲。
李昭站在旗杆下,望着渐渐清晰的战场废墟,望着远处渭水奔流的方向,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更加坚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