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贵妃(现叶答应)的骤然倒台,如同在后宫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曾经依附于她的妃嫔人心惶惶,如鸟兽散。萧皇后表面维持着后宫之主的镇定,但凤仪宫接连几天低气压笼罩,宫人噤若寒蝉。宸嫔沈璃月的地位则愈发稳固,隐隐有与皇后分庭抗礼之势。
沈璃月并未因扳倒叶氏而沾沾自喜,反而更加谨慎。她深知萧皇后此番损失惨重,绝不会善罢甘休。叶氏这根明枪虽然折了,但柳德妃那柄暗箭,才更加危险。
这几日请安时,萧皇后的态度明显更加疏离冷淡,言语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敲打。而柳德妃,却对沈璃月愈发亲厚起来。
“宸嫔妹妹受惊了。”这日从凤仪宫请安出来,柳德妃主动上前与沈璃月同行,语气温婉关切,“叶氏心肠歹毒,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真是死有余辜。好在妹妹吉人天相,陛下圣明,才没让那奸计得逞。姐姐真是替你捏了一把汗。”她握着沈璃月的手,眼神真挚,仿佛真心替她后怕。
沈璃月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微微屈身:“多谢德妃姐姐挂怀。臣妾只是侥幸,也多亏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明察秋毫。”
“妹妹不必自谦。”柳德妃笑容温煦,“妹妹才情卓绝,又得陛下看重,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只是这深宫险恶,妹妹还需多加小心才是。有些人啊,面上对你笑,背地里……”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仿佛在暗示萧皇后。
沈璃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教的样子:“姐姐教诲的是,臣妾铭记于心。”她注意到柳德妃身后一个宫女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柳德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瞧我这记性。这是前些日子娘家送来的一些上好血燕和百年老参,最是滋补养人。姐姐看你前番受了惊吓,气色似乎有些不足,特意给你带了些来补补身子。”她示意宫女将锦盒递给婉娘。
“这……太贵重了,臣妾不敢当。”沈璃月推辞。
“妹妹这就见外了。”柳德妃佯怒,“一点滋补之物罢了,难道妹妹还怕姐姐在里面下毒不成?姐姐一片心意,妹妹就收下吧。妹妹若实在过意不去,闲暇时来姐姐宫里坐坐,陪姐姐说说话解解闷就好。”
话说到这份上,沈璃月不好再推辞,示意婉娘收下:“那臣妾就多谢德妃姐姐厚爱了。”
回到长春宫,婉娘立刻将锦盒打开,里面果然是两封品相极佳的血燕和两支根须完整的老山参。“小姐,这……”婉娘担忧地看着沈璃月。柳德妃的示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沈璃月拿起一支老山参仔细端详,又嗅了嗅血燕的气味。外表看起来毫无异样。
“先收起来,不要用。”沈璃月眼神凝重,“柳如眉此人,心思缜密,手段阴柔。她送的礼,未必是毒,但很可能……是‘药’。”慢性药,如同她对皇帝做的,慢慢地、无声无息地摧毁一个人的健康或精神。
“小姐是说……”婉娘心惊。
“她方才极力暗示皇后对我不利,想将我拉到她的阵营,或者至少让我与皇后更加对立。”沈璃月分析,“这礼,是试探也是拉拢。若我用了,她便多了一份掌控我的机会;若我不用,她便知我心有戒备,会另寻他法。无论哪种,对她而言都不亏。”
“那我们……”婉娘觉得头皮发麻。
“按兵不动。她既送了,我们便收着。”沈璃月眼神锐利,“让人悄悄查查柳德妃宫里最近的动向,尤其是她的人与宫外、太医院的接触。还有,盯紧那个看似天真活泼的李常在。”
她总觉得,李妙菱那种“天真”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动机。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一封来自边疆、由沈璃月父亲沈渊亲笔书写、通过秘密渠道辗转送入长春宫的家书,带来了一个令沈璃月心沉如铁的消息。
信的内容简洁却沉重:北狄异动频繁,似有大规模南侵迹象。沈渊已按兵不动,严密戒备,并上书朝廷陈明军情,请求增援粮草军械、增派援军以防不测。然而,奏折递上去已有半月,朝廷批复迟缓,粮草军饷更是迟迟未能拨付到位!更令人忧心的是,朝中已有风言风语,暗指沈渊拥兵自重,夸大边患,意图索取无度!
沈璃月攥紧了信纸,指尖冰凉。父亲为人刚直,绝不会虚报军情!北狄凶悍,若真的大举入侵,边关危矣!而朝廷的态度……萧皇后!必定是萧皇后和她的兄长萧睿丞相在从中作梗!他们想借北狄这把刀除掉沈家!或者至少以此为把柄,彻底打压沈家,连带将她这个“宸嫔”也打入尘埃!
家族危机,如同悬顶之剑,骤然降临!这不再是后宫争宠的小打小闹,而是关乎沈氏满门性命和边疆存亡的生死大事!沈璃月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后宫之斗尚未平息,前朝的滔天巨浪已扑面而来!
沈家的危机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沈璃月心头。她清晰地意识到,单凭自己如今在后宫的地位,远不足以撼动前朝以萧睿为首的庞大势力。她需要盟友,需要破局的力量,需要将后宫与前朝的战线连接起来!
她首先想到的是秦淑妃秦飞燕。那日御花园宴席上,她出手相助,秦淑妃眼中流露的感激和赞赏是真实的。这位将门之女性格直率,厌恶阴谋,或许可以争取。
机会很快出现。几日后,沈璃月“偶然”在御马监附近遇见正在挑选马匹的秦淑妃。
“秦姐姐好兴致。”沈璃月上前打招呼。
秦淑妃见到她,爽朗一笑,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宸嫔妹妹,上次御花园,多谢你出手相助!姐姐我欠你一次!”
“举手之劳,姐姐不必挂怀。”沈璃月微笑回应,目光落在她挑选的一匹枣红色骏马上,“好俊的马!可是大宛良驹?”
“妹妹好眼力!”秦淑妃眼睛一亮,如同找到了知音,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正是!名唤‘赤焰’,性子烈得很,不过姐姐我就喜欢烈的!”谈起战马兵器,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沈璃月适时流露出对边疆战事的关心和忧虑:“听闻北疆近来不太平,不知父亲和兄长们……唉。”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担忧和一丝无奈。
秦淑妃闻言,笑容收敛,眉头皱起:“可不是!我爹(秦老将军)前两日家书也提及了,北狄那帮狼崽子又在集结!沈老将军的奏报绝对不会有假!可恨朝中那些……”她下意识地想骂,又顾忌身份,硬生生憋了回去,愤愤道,“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蠹虫!根本不知边关将士的艰难!”
她眼中流露出的对边关将士的同理心和对朝中不作为的愤怒,让沈璃月看到了希望。
“姐姐此言,深得我心。”沈璃月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真挚而沉重,“边关将士浴血卫国,朝廷却……如此迟缓,还要承受那些无端猜忌!长此以往,军心涣散,边疆危矣!璃月身为沈家女,每每思之,心如刀绞,夜不能寐!”
秦淑妃看着沈璃月眼中真切的忧色,感同身受。她也是将门之女,家中父兄亦在军中任职,深知其中利害。“宸嫔妹妹……”她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她厌恶后宫争斗,但沈璃月所言,已关乎国事军务。而且,柳德妃在御花园宴席上那“无意”的一碰,让她心中也存了疑虑。
“姐姐,”沈璃月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清澈,“璃月深知姐姐性情高洁,不屑阴谋。但值此多事之秋,魑魅魍魉横行,你我同为将门之后,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忠良蒙冤,将士寒心,边疆不保吗?璃月所求,并非让姐姐卷入后宫倾轧,只愿在某些关键时刻,姐姐能秉持公心,为边关将士说一句公道话!至于其他阴私……璃月自有分寸,绝不牵连姐姐!”
这番话情真意切,又给了秦淑妃足够的台阶和尊重,明确表示不需要她参与具体宫斗。秦淑妃看着沈璃月坦荡的眼睛,想到边关浴血的将士,想到朝堂上的乌烟瘴气,一股豪气涌上心头!
“好!”秦淑妃反手用力握了握沈璃月的手,眼神锐利如刀,“我秦飞燕虽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也分得清是非忠奸!若有人敢在军国大事上做手脚,坑害边关将士,我秦家第一个不答应!妹妹放心,该说的话,姐姐我一定说!若有需要姐姐作证的地方,义不容辞!”
第一个重要的盟友,初步达成!
紧接着,沈璃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胆小怯懦、常被欺凌的安嫔安若素。安嫔的父亲是清流派大学士安文,虽曾被萧家利用弹劾过沈家,但其人迂腐却并非全无风骨,或许能成为朝堂上的一枚棋子。
沈璃月没有刻意接近安嫔,而是在一次叶答应(原叶贵妃)残余势力的低位妃嫔(如玉嫔)再次刁难安嫔、甚至故意将她推到御花园浅水池中时,“恰好”路过,并厉声呵斥制止了玉嫔的恶行。
“玉嫔!你这是做什么?身为宫嫔,欺凌弱小,成何体统!”沈璃月声音不大,却带着宸嫔的威仪。玉嫔看着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安嫔,又看看面沉如水的沈璃月和她身边眼神锐利的婉娘,想起叶答应的下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支支吾吾辩解几句便灰溜溜地跑了。
沈璃月脱下自己的披风,亲手披在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的安嫔身上,语气温和:“安嫔妹妹,快回去换身衣裳,莫要着凉了。”她没有多问,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只有淡淡的关切。
安嫔裹着带着沈璃月体温的披风,看着这位风头正盛、却对她这个不受宠、不起眼的嫔妃施以援手的宸嫔,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
之后几日,沈璃月又让婉娘借故给安嫔送去了一些上好的驱寒药材和御寒的衣物,依旧没有多言。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却深深烙在了安嫔怯懦而敏感的心中。她或许不敢明着帮沈璃月对抗萧皇后,但若在某些特定时刻,让她听到或看到某些关键信息,这份恩情便是撬动她开口的支点。
最后,是那位异域风情的云妃阿云娜。沈璃月选择在一次叶答应旧党试图刁难云妃不懂宫中礼仪时,主动出面解围,并用云妃能理解的、草原上强者庇护弱者的规则,表达了善意。云妃性格直爽,对沈璃月的“强大”和真诚帮助很是欣赏,两人很快建立了初步的友谊。她的部落背景,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成为意想不到的外援。
就在沈璃月艰难地编织着自己的盟友网络时,一场更大的风暴,在太后的寿宴上,猝然降临!这场风暴由柳德妃精心策划,矛头直指沈璃月,意图一举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