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长安城刚刚从“金殿文武斗”的震撼余波中缓过一丝气,还没来得及细细咀嚼皇帝那句石破天惊的“准你们自己选”背后的深意,一道裹挟着塞外风沙与血腥气息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撕裂晴空的霹雳,狠狠砸进了皇城!

“报——!!!”

凄厉的嘶喊声划破承天门肃穆的晨光。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血的驿卒,高举着插有三根染血雉羽的军报木匣,如同离弦之箭,踏过层层叠叠的汉白玉阶,直冲紫宸殿!他每一步踏下,都仿佛踩在满朝文武的心尖上,那沉重的脚步声和粗粝的喘息,带着北疆凛冽的寒意,瞬间驱散了金殿上残留的、关于儿女情长的微妙气氛。

“陛下!北疆急报!北狄左贤王阿史那律亲率五万铁骑,绕过雁门,突袭云中!云中守将周威将军……战死殉国!城池……危在旦夕!” 驿卒扑倒在冰冷刺骨的金砖上,声音嘶哑悲怆,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他双手颤抖着奉上那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木匣,匣缝里渗出的暗红,刺目惊心!

“什么?!” 御座之上,皇帝赵晟脸上的玩味与深沉瞬间消失无踪,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方才还弥漫着各种心思的大殿,顷刻间被一股肃杀冰冷的铁血气息所笼罩!

“周威死了?!” 燕北归如遭雷击,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那染血的军报,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指骨捏碎!周威,那是跟随他出生入死二十余年的老兄弟!是当年在雁门关外一同浴血断后的袍泽!一股剜心般的剧痛和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他!

沈怀瑜的脸色也骤然变得极其难看,方才与燕北归对峙的冰冷瞬间被凝重取代。云中郡!那是拱卫中原腹地的西北门户,更是连接关内与河西走廊的咽喉要道!一旦有失,北狄铁骑将长驱直入,直逼关中!后果不堪设想!他脑中瞬间掠过云中郡的城防图、粮草储备、驻军分布……每一个数字都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紫宸殿。只有驿卒粗重的喘息和那木匣缝隙里渗出的、刺鼻的血腥味,在无声地诉说着北疆的惨烈。

“陛下!” 兵部尚书王焕之声音发颤地出列,脸色煞白,“云中告急!北狄此番来势汹汹,显然是蓄谋已久!当务之急,须即刻选派大将,火速驰援!迟恐生变啊陛下!” 他急得额头冷汗涔涔。

“派将?派谁去?!” 吏部尚书李嵩声音干涩,“燕国公旧伤未愈,沈相……沈相不通军务!朝中能独当一面、且熟悉北狄战法的宿将……” 他目光扫过武将班列,那些曾经跟随燕北归浴血奋战的老将们,要么年迈,要么镇守其他要害之地,一时竟找不出一个足以力挽狂澜、稳定云中军心的统帅人选!一股绝望的寒意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我去!”

清越而斩钉截铁的女声,如同利剑劈开凝滞的空气,瞬间吸引了所有惊惶的目光!

燕蛮蛮一步踏出,站到了大殿中央!她红衣猎猎,身姿挺拔如松,那双杏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无视了父亲燕北归瞬间投来的、充满惊怒与担忧的复杂目光,也无视了沈怀瑜那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的审视。她的目光,只牢牢锁定在御座之上的皇帝!

“陛下!臣女燕蛮蛮请命!愿率我燕家旧部,即刻驰援云中!不破北狄,誓不还朝!” 她的声音带着沙场的金戈之气,掷地有声,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大的哗然!

“胡闹!” 燕北归第一个怒吼出声,他一步抢到女儿身前,巨大的身躯如同屏障,“蛮蛮!战场岂是儿戏!云中如今是龙潭虎穴,你……” 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担忧堵在喉咙里。

“燕小姐忠勇可嘉!” 沈怀瑜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刻薄的审视,“然,军国大事,非同儿戏!将乃兵之胆,帅乃军之魂!敢问燕小姐,你以何身份统军?以何威望凝聚云中残军、震慑北狄虎狼之师?仅凭一腔热血与……燕国公之女的身份吗?”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直指核心问题——名不正,则言不顺!燕蛮蛮再有将才,她终究只是“燕家小姐”,而非朝廷正式册封、拥有足够威望和统御力的统帅!云中残军惊魂未定,边城百姓人心惶惶,一个没有足够“身份”和“名分”的年轻女子,如何能瞬间凝聚起足以对抗北狄铁骑的军心民心?

沈怀瑜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部分朝臣刚刚因燕蛮蛮请命而升起的微小希望。是啊,名分!威望!这是横亘在眼前的现实壁垒!

就在朝堂再次陷入僵局,绝望的阴云愈发浓重之时——

“陛下!”

一直沉默立于燕蛮蛮身侧的沈砚,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依旧清越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洞穿迷雾的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缓步上前,与燕蛮蛮并肩而立。月白色的锦袍衬得他身形略显单薄,但那挺直的脊梁和深邃的眼眸,却透着一股沉静如渊、令人信服的气度。

他对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声音清晰而沉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学生沈砚,斗胆献策!云中之危,在于军心涣散,民心不稳!欲挽狂澜,首重凝聚人心!燕小姐将门虎女,勇略无双,更兼身负燕国公在北疆的无上威望,实乃稳定军心、提振士气之不二人选!然,沈相所言,名分之虑,亦是实情。”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落回皇帝脸上,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学生以为,欲解此局,当行非常之法!请陛下即刻下旨,赐婚于学生与燕小姐!令我等二人,以‘新婚燕尔、共赴国难’之名,同赴云中!”

轰——!

整个紫宸殿彻底炸开了锅!比听到云中失守时更加震惊!

“什……什么?!”

“赐婚?!”

“沈砚疯了不成?!”

“这……这简直是……”

无数道惊骇、难以置信、甚至觉得荒诞的目光聚焦在沈砚身上。连燕北归和沈怀瑜都彻底怔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燕北归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他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沈怀瑜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近乎裂痕的错愕,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要将他看穿。

沈砚却无视了所有的惊涛骇浪,他的目光澄澈而坚定,继续朗声道:

“此‘婚’,非为私情,实为定国!其一,陛下金口赐婚,燕小姐便是名正言顺的‘沈夫人’!此身份,足以堵悠悠众口,令其统军之权,名正言顺!其二,‘新婚夫妇共赴国难’,此等忠烈之举,必能极大振奋云中军民士气!更能彰显我大赵举国同心、共御外侮之决心!其三……” 他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身旁同样因震惊而微微睁大杏眼的燕蛮蛮脸上,那眼神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却更加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与燕小姐自幼相识,深知其能!此去云中,凶险万分。学生虽不才,愿以微末之躯,随行左右。一则,可襄助军务,安抚民心;二则……”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若有不测,黄泉路上,亦有人相伴,不致……孤寂。”

最后几句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不是为了私情,而是为了名分,为了士气,为了家国!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份坦荡,那份担当,那份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绝,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质疑与荒诞感!

燕蛮蛮猛地转头看向沈砚。她眼中最初的惊愕,迅速被一种灼热的、滚烫的情绪所取代。她看懂了他眼神深处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看懂了他以自身为筹码、为她铺路的孤注一掷!那“黄泉相伴”四个字,更是如同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一股混杂着震撼、酸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暖流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猛地单膝跪地,对着御座抱拳,声音斩钉截铁:

“臣女燕蛮蛮,愿遵此策!请陛下成全!此去云中,不破狄虏,蛮蛮与……夫君,绝不生还!” 那声“夫君”,她说得有些生涩,却异常清晰、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陛下!此计……可行!” 兵部尚书王焕之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声音发颤,“名正言顺,提振士气!沈公子……沈探花随行,更可安抚流民,稳定后方!此乃绝处逢生之良策啊陛下!”

“陛下!事急从权!当断则断!”

“臣附议!”

越来越多的朝臣从震惊中回过神,意识到这看似荒诞的“假成亲”,竟是当前死局中唯一的一线生机!纷纷出列附议。

皇帝赵晟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在下方并肩跪着的两人身上来回逡巡。他看到了燕蛮蛮眼中的熊熊战火和决绝,看到了沈砚眼底那份沉静的担当和……深藏的情愫。他沉默了片刻,手指在龙椅扶手上重重一敲!

“准!”

圣旨以最快的速度飞出皇城,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长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国公燕北归之女燕蛮蛮,娴熟韬略,性秉贞刚;丞相沈怀瑜之子沈砚,文采斐然,品性端方。二人青梅竹马,情意深笃,实乃天作之合!今北疆告急,国难当头,特旨赐婚,着尔二人即刻完婚,婚后共赴云中,同御外侮,以彰我大赵忠烈!钦此!”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十里红妆,甚至没有给两家任何准备和反应的时间。一场仓促到极致、却又承载着家国重任的婚礼,在一种悲壮而奇异的氛围中,于镇国公府内仓促举行。

没有宾客盈门,只有肃立的燕家亲兵和少数闻讯赶来的、神色复杂的朝中重臣。没有喧天的喜乐,只有猎猎寒风卷动着府门悬挂的、临时换上的红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内堂,临时布置的喜房。

燕蛮蛮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被凤冠霞帔衬得愈发英气逼人、却也难掩紧绷的脸。大红的嫁衣是临时找来的,尺寸略有不符,金线绣成的鸾凤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却压不住她周身那股即将奔赴沙场的凛冽杀气。喜娘哆嗦着手,想为她盖上那方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

“不必了。” 燕蛮蛮抬手阻止,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又不是真上花轿。” 她站起身,将那顶沉重的凤冠一把取下,随手丢在妆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被她用一根红色的发带利落地束成高马尾。她抓起桌上那柄惯用的、缠绕着旧皮条的乌金马鞭,啪地一声缠在腰间,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最后,她拿起桌上一柄未开刃的、作为装饰的短匕,插进鹿皮靴筒。做完这一切,她对着铜镜,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红衣似火、眉眼凌厉、如同即将出征的女将军般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出房门。

外间,同样是一片仓促的红色。沈砚站在堂中。他没有穿繁复的新郎吉服,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只是衣襟和袖口用红线匆忙绣了几道简单的云纹,算是应景。墨发用一根普通的白玉簪束起,清俊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沉静。他手中没有执礼用的玉如意,反而拿着一卷用红绸系好的、似乎是文书的东西。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羞涩,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和即将共赴险地的默契。燕蛮蛮朝他微微颔首。沈砚亦轻轻点头。

“吉时到——!” 充当司仪的老管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高声唱喏。这声音在空旷而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拜天地,没有拜高堂——两位父亲此刻一个在书房里对着染血的旧甲沉默,一个在客院中对着冰冷的墙壁负手而立。只有两个身着红衣、却更像是即将踏上征途的战士的年轻人,并肩而立,对着悬挂在正堂中央、象征皇权的明黄圣旨,深深地、庄重地,三揖到地!

“礼——成——!”

随着老管家带着哽咽尾音的唱喏落下,这场荒诞、仓促、却又无比沉重的“婚礼”,宣告完成。没有欢呼,没有祝福,只有一片压抑的寂静和窗外呼啸的寒风。

洞房。

这间临时布置出来的“新房”,依旧弥漫着仓促的气息。大红的喜烛在烛台上噼啪燃烧,跳动的火焰在墙壁上投下两人沉默的身影。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果品和合卺酒,无人动过。

气氛凝滞而微妙。卸下了外人注视的目光,只剩下彼此。方才在堂前那份为国为民的悲壮决绝悄然褪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紧张,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上来。

燕蛮蛮背对着沈砚,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马鞭皮扣,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沉静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如同实质。心跳,在寂静中变得异常清晰。

沈砚静静地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沿。他低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膝上那卷用红绸系好的文书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光滑的绸面。良久,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站起身。

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靠近。

燕蛮蛮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却没有回头。

沈砚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同样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卷系着红绸的文书,轻轻递到了她的面前。

燕蛮蛮微微一怔,终于转过头。烛光下,沈砚的侧脸轮廓清俊而柔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朝堂上的锋芒,也没有了谋划时的冷静,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温柔的专注。他的眼神,让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莫名地松弛了一丝。

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那卷文书。入手微沉,带着他指尖的微凉。她解开红绸,缓缓展开。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军务文书或圣旨抄本。

那是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纸,边缘甚至有些卷曲磨损。纸张的质地很普通,是市集上最常见的粗纸。上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

一边,是歪歪扭扭、如同鸡爪子刨出来般的几个大字,墨迹浓淡不均,还夹杂着几个画得歪七扭八的符号——那是她燕蛮蛮六岁时的“杰作”:

【只准蛮蛮欺负沈石头!】(旁边画了个歪嘴的猪头,代表沈砚)

【糖葫芦债,一辈子还!】(旁边画了一串糖葫芦)

而另一边,紧挨着她那“惊世骇俗”的宣言旁,是另一行清隽有力、笔锋初显的小楷,墨色均匀,力透纸背,显然是沈砚后来添上去的:

【沈砚甘愿。】

【期限:今生,及,来世。】

在这张充满童稚和时光印记的“契约”下方,是几行崭新的、墨迹淋漓的簪花小楷,铁画银钩,带着属于沈砚成年后的沉稳风骨:

【立契人:沈砚】

【今将己身,自愿典予燕蛮蛮为……】

他在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落笔:

【……为‘专属受气包’及‘终身还债人’。】

【期限:同上契。】

【任凭打骂驱使,绝无怨言。】

【恐口无凭,立此为据。】

落款处,是他端端正正的名字和一枚清晰的私印。

烛火跳跃,将纸上新旧交替的字迹映照得格外清晰。那歪扭的涂鸦,那清隽的承诺,那铁画银钩的“卖身契”……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交汇。童年那个霸道的小女孩叉腰宣布所有权的模样,那个含着泪、却认真写下“甘愿”的小小少年……无数个嬉笑打闹、并肩而行的瞬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燕蛮蛮的心房。

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胀得厉害,一股滚烫的热流不受控制地冲上眼眶,灼烧着她的眼底。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身侧的沈砚。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或是闪烁着锐利光芒的杏眼里,此刻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在烛光下折射出破碎而璀璨的光芒。她张了张嘴,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翻涌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沙哑,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从童年纠缠至今的问题:

“沈砚……你还让我欺负吗?”

沈砚静静地回望着她。看着她眼中那层破碎的水光,看着她紧紧攥着那张“卖身契”的手指,看着她褪去了所有铠甲和锋芒、只余下最本真情感的模样。他清俊的脸上,缓缓地、极其清晰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瞬间融化了所有的紧张、尴尬和凝滞。温暖,明亮,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和……无法言喻的深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上她紧攥着契约的那只手。掌心温暖而坚定。

然后,他微微倾身,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着他身上淡淡的书墨清香。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近乎耳语的音量,说出了那个她等了十几年、跨越了生死与家国的答案,带着一丝笑意,也带着千钧的承诺:

“让。”

“永远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