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金古刀散发的威压只持续了七秒。

但对于濒临崩溃的三人而言,这七秒足够他们喘过一口气。吴邪握刀的手掌传来刀柄布条粗糙的摩擦感,那些渗入布条的鲜血正在发生某种异变——暗红色的血珠沿着刀身纹路游走,在乌黑的金属表面勾勒出麒麟踏火的古老图腾。

"门在吸收刀鸣的震动!"黑瞎子突然低喝。他墨镜边缘反射着闸门方向妖异的红光——那两枚蛇眼图腾的青铜球内部结构正在高速旋转,瞳孔处的红光形成两道螺旋状漩涡,将黑金古刀引发的空气震颤尽数吞噬!

几乎同时,僵直的菌丝触手群再度苏醒!

但这次它们的攻击模式发生了本质变化。所有触手放弃物理撕咬,顶端七根金属"手指"高频震颤,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啸叫。这些啸叫彼此叠加,形成类似编钟奏鸣的诡异声波,与闸门蛇眼的红光产生共振!

"捂住耳朵!是青铜声罄!"黑瞎子话音未落,整个夹层空间突然天旋地转!

吴邪感觉自己的脑浆正在颅腔内沸腾。那些声波像无数把青铜小锤,精准敲击着特定的神经突触。视网膜上浮现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残片——穿着八十年代蓝布工装的霍玲在菌丝中挣扎;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刺穿某个蛇首人身的怪物;青铜闸门内伸出布满鳞片的巨爪...

"跑!趁着声波定向干扰!"黑瞎子拽起几近昏厥的两人,靴底碾碎菌毯表面凝结的青铜晶簇,在漫天飞舞的青色光尘中冲向闸门。那些苏醒的触手群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竟在距离闸门三米处逡巡不前,金属手指开合间流露出生物本能的畏惧。

十五米...十米...五米...

闸门缝隙渗出的黑暗愈发粘稠,某种介于腐烂海藻与陈旧铜锈之间的腥气扑面而来。吴邪在剧烈头痛中勉强抬头,发现闸门表面根本不是什么铜锈——那些斑驳的暗绿色物质是层层叠叠的固化菌丝,每道缝隙都镶嵌着人类指甲与牙齿的化石!

"吱呀——"

当三人终于踉跄撞入闸门缝隙的刹那,门轴转动的呻吟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青铜门扉在身后轰然闭合的瞬间,所有声波攻击与菌丝尖啸都被隔绝,仿佛跌入另一个时空。

黑暗。

绝对无声的黑暗。

吴邪的视网膜残留着外界青光,此刻在纯粹黑暗中迸发出诡谲的幻视——无数青铜色神经脉络在虚空蔓延,编织成覆盖整个视野的巨型树状图。他慌忙闭眼,却发现幻象直接投射在视觉皮层,那些脉络节点分明是疗养院建筑的三维模型!

"别睁眼。"黑瞎子的声音带着奇特的混响,"这是青铜神经的逆向侵蚀,用小哥的血在掌心画圆。"

吴邪依言咬破指尖,借着幻视中漂浮的青铜脉络指引,在掌心画出歪斜的圆形。血液接触空气的瞬间突然发烫,形成一道燃烧的血环,将侵入视觉神经的菌丝脉络尽数焚毁。再睁眼时,真正的景象令他窒息。

强光手电的光圈里,矗立着二十世纪最疯狂的科学幻想。

这是一间足有篮球场大小的正圆形实验室。左侧整齐排列着德制镀铬手术台,无影灯上缠绕着枯萎的藤壶状菌丝;右侧堆满西周时期的青铜鼎与兽面罍,器表爬满会呼吸的荧光苔藓。而连接这两种文明的,是数以千计半透明胶质管道,内部流淌着暗蓝色荧光液体,如同血管般汇聚到实验室中央的巨型培养舱。

但最恐怖的,是那些浸泡在培养舱淡金色溶液中的"标本"。

七具类人生物以胎儿蜷缩的姿态悬浮其中。它们有着人类的四肢与躯干,但皮肤表面覆盖着青铜鳞片,脊椎延伸出节肢动物般的甲壳尾刺。其中一具标本的脸部正在发生恐怖的蜕变——左脸保持着陈文锦年轻时的秀丽轮廓,右脸却已异化成蛇类竖瞳与鳞状骨板!

"这是...当年考古队的..."王胖子的声音在防毒面具后模糊不清,他指着培养舱基座上的铭牌。俄文与中文混杂的铭牌显示着:【1984-7号样本,母体:霍玲,青铜共生度37%】。

黑瞎子的手指抚过手术台边缘某道刻痕,那是用黑金古刀留下的张家密文。吴邪凑近辨认,发现刀痕组成的阴刻云雷纹中,暗藏着小哥用血迹书写的警告:【不要凝视溶液反光 不要触碰任何仪器 它们活着】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最近的一根胶质管道突然痉挛般抽搐!内部流动的蓝光液体加速沸腾,照亮了管壁上密密麻麻的凸起——那些都是被溶解的人类手指骨节,像珊瑚虫般随着液体流动缓缓开合!

"看头顶..."王胖子颤抖的手电光扫过穹顶。吴邪抬头瞬间险些尖叫——整个天花板是用无数面菱形镜片拼接成的多棱体,每块镜片都映照出三人变形的倒影。但当光束移动时,所有镜中的"倒影"并没有同步转头,而是用各种扭曲的姿势继续凝视他们!

黑瞎子突然将手电光聚焦在某块镜片。镜中的"黑瞎子"缓缓摘下墨镜,露出没有眼睑的青铜色复眼,嘴角裂开到耳根,用口型重复着:【它在门里】

"别看镜子!"真正的黑瞎子暴喝着一枪打碎那块镜片。飞溅的玻璃碎片在空中诡异地悬浮,每一片都继续映照出变形的恐怖面容。更可怕的是,被打碎的镜框后裸露出蠕动的青铜菌丝,像受伤的神经末梢般渗出荧绿粘液!

吴邪突然踉跄扶住某个操作台,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余光瞥见台面散落的实验日志,泛黄的纸页上,陈文锦清秀的笔迹正在渗出鲜血:【第七次脑桥接实验证明,青铜菌丝的神经脉冲与人类δ脑波同频。当共生度超过50%,实验体开始认知到'门'后的存在,并表现出宗教崇拜行为...】

"哐当!"

培养舱方向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三人惊恐转身,看到最中央的舱体表面正在凸起一张巨大的人脸——那是个由青铜鳞片与人类五官拼合而成的蛇母面相!它嶙峋的嘴唇开合,发出用七种语言叠加的圣咏:

"Open the door...开启门扉...द ्वार खोलो...※&^%#..."

随着圣咏响起,实验室所有胶质管道开始有节奏地搏动,蓝光液体奔腾如江河入海。那些悬浮的变异标本突然同步睁开眼睛,七百只青铜复眼在溶液中闪烁,它们的口器开裂,与蛇母人脸共同诵念着开启"门"的秘语!

吴邪的耳膜开始流血。他绝望地发现这些圣咏正在改写自己的记忆——童年书桌的木质纹理变成菌丝脉络,三叔的脸庞浮现青铜鳞片,就连手中黑金古刀也幻化成扭动的蛇形!唯有掌心那个血画的圆环在发烫,勉强维系着最后的真实。

"用刀刺地板!"黑瞎子突然将吴邪扑倒,抓着他的手腕将黑金古刀狠狠刺向地面。刀锋接触金属地板的瞬间,无数道血红的古老箓文从刀身迸射,沿着地板缝隙疯狂蔓延!这些箓文所到之处,胶质管道纷纷爆裂,蓝光液体如同被灼伤的触手般退缩!

蛇母人脸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吴邪在声波冲击中看到惊悚一幕——那些血红箓文根本不是文字,而是无数微缩的张起灵剪影!每个指甲盖大小的"小哥"都在挥刀斩击,将青铜菌丝构成的神经节点逐一摧毁!

当最后一根胶质管道爆裂时,整个实验室突然陷入死寂。黑暗中有幽蓝的液体滴落声,像是这座吃人机器的啜泣。黑瞎子突然扯下吴邪的防毒面具,将他的脸扳向东北角天花板——某块布满裂痕的镜片里,浑身是血的张起灵正用刀尖指向通风管道!

真正的恐怖此刻才刚启幕。当吴邪顺着镜中指引望去,发现通风口栅栏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双青灰色的人类手臂在向内抓挠。每只手的腕部都戴着老式上海牌手表,表盘日期永远停在1984年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