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符玄穷观阵推演万次,却算不透自己对穹的执念。

她珍藏他染血的肩甲,偷录他熟睡的影像,甚至模仿他说话的语气。

当穹为停云挡下致命一击时,符玄的第三只眼因嫉妒灼痛到流血。

“你的命途轨迹只能由我观测。”她将穹锁进琥珀阵眼,指尖抚过他惊惶的脸。

囚禁中她时而暴怒撕碎他的衣物,时而又温柔喂药:“乖,很快我们就会成为永恒的星轨……”

直到他逃离那夜,看见她跪在崩塌的阵法中,法眼碎裂流着金血,像被丢弃的孩子般呜咽:“别走…我的锚点……”

三个月后星穹列车启航时,停云低语:“她总对着空气学你说话,问点心够不够甜……”

观星台上符玄攥紧他衣料的焦片,对着列车消失的方向呢喃:“跑吧…下一次,你只能是我的星轨。”

————————

星槎海中枢的喧嚣被太卜司厚重的玉兆石门彻底隔绝,只余下穷观阵低沉、恒定的嗡鸣在空旷的殿堂内回荡。

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低语,是宇宙规律本身在玉兆与能量流中具象化的脉搏。

符玄独自一人,立于巨大金色卦象交织的阵眼中心。她月白色的里衣已浸透汗水,紧贴在后背,勾勒出因过度专注而紧绷的纤细轮廓。

额间,那只象征着洞悉万象、窥探天机的法眼,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着冰冷而纯粹的数据流。

金色的光芒在瞳孔深处明灭,映照出无数跳跃的星辰轨迹、能量节点、以及纠缠不休的因果丝线。

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急速拨动,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引着整个穷观阵的能量洪流随之变幻,金色的卦线如同活物般扭曲、重组、延伸。

“西北象限,星核能量波动异常,峰值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十七点三,空间褶皱呈现不稳定态,反物质军团残余能量特征吻合度……百分之八十六点九。”

她对着悬浮于身侧的传讯玉符开口,声音竭力维持着平日的清冷与精准,但尾音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泄露了她此刻精神所承受的巨大负荷。

视野的边缘,一个微小却无比刺眼的蓝色光点正活跃地跳动。那是“开拓者”穹的生命与命途信号,此刻正位于长乐天市集区域。

更让符玄心神难以凝聚的是,另一个柔粉色的光点——“停云”的信号,正与那抹蓝色短暂地交叠、并行。

又来了。

符玄的指尖猛地一收,仿佛要捏碎某个看不见的障碍。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如同在精密运转的齿轮组中投下一颗石子。

嗡——!

穷观阵中,一条原本稳定流淌、代表着空间结构平衡的银色卦线,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

如同被无形巨力拉扯的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随即在符玄眼前,寸寸崩断!

能量反噬的涟漪瞬间扩散,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额间全开的法眼。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间逸出,符玄身体剧震,踉跄半步才勉强稳住。喉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被她死死咽下。

视野边缘那代表穹的蓝色光点,此刻正与停云的粉色轨迹再次靠近,近得几乎要融为一体。

市集的喧嚣仿佛穿透了空间阻隔,那狐狸精摇动樱色尾巴时玉佩碰撞的轻响,清晰得如同就在她耳边。

“符卿?”景元的声音透过玉符传来,沉稳中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坤舆法阵的关键能量节点已按你先前推演结果加固完毕。穷观阵波动异常,可还有未知异动?”

符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额间撕裂般的剧痛。指尖拂过法眼边缘,金光流转,强行弥合了穷观阵边缘那蛛网般一闪即逝的细微裂痕。

她重新睁开赤瞳,目光锐利依旧,却无法从那纠缠的蓝、粉光点上移开半分。

“无事,将军。”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仿佛刚才的震荡从未发生,

“反物质残余渗透威胁等级上调,请确保云骑戍卫队轮值密度提升三成,所有外勤小队配装相位干扰弹,务必于戌时三刻前完成对西北象限的布防封锁。”

命令下达完毕,她切断了传讯。然而,当视野中那蓝色的光点再次与粉色轨迹短暂重合时——或许是停云递给了他什么小吃?或许是他在帮那狐狸精整理货物?

——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而滚烫的焦躁感,如同淬毒的荆棘,顺着连接法眼的神经末梢,凶猛地刺入她的脑海。

额间的法眼骤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比刚才的反噬更甚,几乎让她眼前一黑。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一种被冒犯、被抢夺的尖锐刺痛,瞬间淹没了她引以为傲的理智高塔。

她死死盯住那两个光点,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穷观阵的金光在她赤红的瞳孔中疯狂闪烁。

她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并非推演干扰,而是一种更原始、更黑暗的东西在灼烧她的灵魂——嫉妒。

穹踏入太卜司偏殿时,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殿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盏孤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符玄闭目靠在一张简朴的云纹矮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威严庄重的粉色长发,此刻略显凌乱地散落在肩头与枕畔,几缕发丝被冷汗黏在光洁的额角。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素纱中衣,单薄得能透出肌肤的底色,更衬得她身形纤细脆弱,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人偶。

榻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空了的青玉药碗,碗底残留着深褐色的药渣。

旁边,一碟精致小巧、来自金人巷的点心几乎原封未动,只有边缘被小心地掰下了一小块。

穹认得那点心,是他上次在太卜司汇报任务时,随口抱怨过一句“甜得发齁,腻死人了”。

“符太卜?”穹放轻脚步,靴子踩在冰凉光滑的玉砖上几乎没有声音,“景元将军说您为修补穷观阵消耗过甚,有些力竭,让我送些丹鼎司新炼的凝神安魄丹过来。”

榻上的人似乎并未睡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眼,只是微微侧过头,将半张脸埋进软枕,露出一段纤细得惊人的、带着病态苍白的脖颈。

“嗯,放下吧。”她的声音传来,沙哑干涩,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清冷威严,只剩下一种被抽干了力气的疲惫。

穹依言将装着丹药的温润玉瓶轻轻放在矮几上,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榻边。

他的视线猛地定住,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在矮榻旁的小案上,一件东西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幽光。

那是一个断裂的肩甲残片!边缘焦黑扭曲,带着明显的暴力撕裂痕迹,表面覆盖着独特的、属于开拓者制服的星穹纹路涂层——分明是他初到罗浮时,在星槎海码头与末日兽激战中被彻底损毁、随手丢弃在工造司废料堆里的那件肩甲!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穹的脊背。疑惑和惊悚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他怎么会在这里?符玄……她收集这个做什么?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状似随意地走到一旁的小几边,拿起空的水壶。“太卜大人,您需要些水吗?”他试探着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榻上的符玄没有回应,呼吸依旧微弱而均匀,仿佛真的睡着了。

穹提着水壶,脚步放得更轻,借着去取水的由头,在并不宽敞的偏殿内缓缓踱步。

他的视线如同探针,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角落。靠墙的书案上,摊开的并非他预想中的星图卷轴或太卜司公文,而是一叠厚厚的、用上等宣纸装订的册子。

好奇心驱使下,他悄悄靠近。册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端正却透着凌厉笔锋的朱砂小楷,旁边还用细笔勾勒着简略的动作示意图。穹的心脏骤然一沉,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上面记录的,竟然是他自登上星穹列车以来,在空间站、雅利洛-VI,乃至仙舟罗浮参与过的每一次重要战斗!

记录之详尽令人毛骨悚然:

精确到每一次挥动球棒的角度、闪避时的步法细节、被敌人攻击命中的位置和力度,甚至是他受伤后习惯性的咬牙动作和痛哼的音调!

旁边还贴着几张模糊的玉兆留影符箓,影像显然是在极远的距离偷拍的:

一张是他靠在列车观景车厢的沙发上沉睡,头微微歪着,嘴角甚至能看到一点可疑的水渍;

另一张是他在长乐天某个小吃摊前,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手里还抓着半块点心,活像一只贪吃的仓鼠。

冷汗瞬间浸透了穹的内衫。他猛地转身,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窥视空间,却正正撞上了一双不知何时睁开、正死死盯着他的赤红眼瞳!

符玄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软枕,那双赤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不再是往日洞悉一切、高高在上的冰冷审视,那里面翻滚着一种滚烫的、近乎贪婪的专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锁定了唯一的观测目标,牢牢地将他钉在原地。

“看够了?”符玄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感,然而那股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穹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撑着身体坐直了些,动作牵扯到中衣,本就松垮的领口滑落些许,露出了左侧锁骨下方一道寸许长、尚未完全愈合的焦黑灼痕,边缘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

那绝非普通的伤口,分明是被强大且失控的能量近距离反噬造成的痕迹。

“太卜大人,这些……”穹指着书案上那些记录册和偷拍的影像,喉咙干涩得发紧,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扒光、毫无隐私的愤怒在他胸中交织。

“观测。”符玄打断了他,声音平静无波,赤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目光像无数冰冷的丝线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观测命途行者的一切变量,记录其轨迹的每一次扰动与偏离,是穷观阵维系罗浮星轨平衡的职责所在……”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摊开的那页战斗记录,上面详细描绘着穹在一次爆炸中狼狈翻滚的姿态,那动作竟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温柔,“亦是本座职责所在。”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再次落回穹的脸上,那专注的强度几乎要将他灼穿。

“你的轨迹……很特别。特别到,足以扰动整个罗浮的星轨,甚至……撼动穷观阵的根基。”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困惑与必然的语调,“本座必须……看紧你。”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却又重如无形的枷锁,沉沉地套在了穹的心头。

殿内的空气凝固了。药味、昏暗的光线、符玄那带着灼痕的脆弱身体,与她眼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绝对掌控欲,交织成一幅诡异而恐怖的画面。

穹感到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爬升。这不是职责,这是囚笼的前奏。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星槎海码头。

白天停泊于此的星槎大多已归航,只留下零星几艘巨大的阴影在月光下沉默矗立。海风裹挟着咸腥和远处货物堆栈的气息吹过,本该是喧嚣褪去后的宁静,却被一种不祥的、低沉的野兽嘶吼声撕裂。

被丰饶力量深度侵蚀、早已失去原本形态的变异星核猎犬,如同从地狱深渊挣脱的噩梦。它庞大的身躯覆盖着扭曲增生的角质和流淌着脓液的肉瘤,腥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

束缚它的特制合金链在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彻底崩断!闪烁着诡异绿芒的兽爪裹挟着撕裂空气的腥风,狠狠抓向仓促间被护卫在身后的停云!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爆喝炸响!

一道身影裹挟着开拓命途特有的、如同实质碎金般的光芒,悍然从侧翼冲出!穹手中的球棒带着决绝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格挡在那致命的兽爪轨迹之上!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巨大的冲击力让穹双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球棒上传来的恐怖力量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却死死地卡在停云身前,半步不退!

那利爪虽然被格开,但爪尖携带的腐蚀性丰饶能量依旧如同毒蛇般掠过穹的右臂外侧!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绽开,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将他右侧衣袖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剧烈的疼痛让穹眼前一黑,闷哼出声,身体晃了晃。

“穹大人!”停云惊魂未定,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瞬间染血的背影,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完好的左臂,试图帮他稳住身形。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

一道冰冷、暴烈、蕴含着无尽毁灭意志的金色光芒,如同从九天之上劈落的裁决之矛,撕裂了浓重的夜色!光芒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空间都仿佛被冻结、被碾碎!

“孽畜!安敢逞凶!”

符玄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骤然显现。她悬浮于半空,月白华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额间法眼已然全开,刺目的金光如同实质的熔金瀑布从中倾泻而出,将她周身映照得如同天神降临,却又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那不再是守护罗浮的存护之力,而是化作了纯粹毁灭的怒涛!庞大的能量洪流精准地锁定那头仍在咆哮的变异巨犬,轰然砸下!

没有挣扎,没有哀嚎。

金光所及,那头凶焰滔天的巨犬连同它身下数丈范围内的坚硬码头地面,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瞬间扭曲、塌陷、瓦解,最终化为一片散发着焦臭味的、冒着青烟的齑粉!狂暴的能量余波如同飓风般扩散开来,将距离稍近的穹和停云狠狠掀飞出去!

噗通!噗通!

两人狼狈地摔在数丈外的冰冷地面上。穹右臂的伤口受到二次撞击,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停云也被震得气血翻腾,樱色的狐耳无力地耷拉着。

战斗结束得突兀而惨烈,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熔融物质的深坑,以及一片死寂。

符玄缓缓从半空中落下,足尖轻点地面,纤尘不染的月白华服在夜风中微微飘拂。然而,她那双燃烧着尚未完全熄灭金焰的赤瞳,却并未看向那巨大的毁灭痕迹,而是死死地、如同淬毒的冰锥,钉在停云那只仍下意识抓着穹左臂的手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毁灭一切的暴戾。

停云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恐惧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触电般松开了手,仿佛那不是一条手臂,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符…符太卜神威!”停云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樱色的狐耳不安地快速抖动,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位太卜大人平静表象下翻涌的、足以碾碎一切的可怕情绪。

符玄置若罔闻,仿佛停云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空气。她径直走到因剧痛和失血而脸色惨白、半跪在地的穹面前。

她无视了他那鲜血淋漓、狰狞可怖的右臂伤口,冰冷的、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纤长手指,猛地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直视自己那只燃烧着尚未平息金焰的法眼!

“谁准你……”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只够他们三人听见,里面的寒意比星槎海最凛冽的夜风更刺骨百倍,“为她挡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法眼的光芒在她愤怒的注视下剧烈地闪烁、跳动,映照着她眼底深处那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猩红狂潮!

穹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扭曲的神情——那是一种混合着暴怒、毁灭欲、以及一种近乎孩童被抢走心爱玩具般的委屈和……病态的执拗!

“你的命途轨迹……只能由本座观测!你的伤……”她的目光扫过他血流如注的手臂,赤瞳中的猩红更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宣告,“也只能为本座而受!”法眼的光芒骤然暴涨,如同失控的熔炉!

“符玄大人,穹大人是为救我!当时情况危急……”停云鼓起勇气,试图解释。

“闭嘴!”符玄甚至没有转动一下眼珠,视线如同最坚固的锁链,牢牢锁在穹因剧痛和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对停云的声音充满了彻底的、轻蔑的厌弃。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却极度凝练、散发着禁锢与守护之力的琥珀色光芒。那光芒本该带来安宁与庇护,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冷酷意味,狠狠地按在了穹手臂翻卷绽开的伤口边缘!

“呃啊——!”钻心蚀骨的剧痛让穹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那琥珀色的光芒如同强酸,不仅没有止血,反而让翻卷的皮肉边缘瞬间变得焦黑,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疼么?”符玄俯视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声音竟诡异地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带着颤音的“娇柔”,与她此刻制造痛苦的行为和周身散发的毁灭气息形成了荒诞而恐怖的巨大反差,“记住这疼。”

她的指尖在那焦黑的伤口边缘缓缓碾过,欣赏着穹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痉挛,“你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次呼吸,都属于这方天地罗浮……”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载寒冰,“也属于本座的推演。旁人……休想染指分毫!”

话音未落,她猛地收回手,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甩开穹的下巴。

看也不看面无人色的停云一眼,猛地一拂衣袖,裹挟着尚未散尽的冰冷杀意和令人窒息的威压,转身踏入浓重的夜色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只留下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那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冰冷余威,在码头的夜风中久久不散。

停云望着符玄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向穹手臂上那新增的、明显带着存护之力灼烧痕迹的焦黑伤口边缘,俏脸煞白如纸,樱色的狐尾无力地垂落在地。

“穹大人,符太卜她……”

她张了张嘴,却感觉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鸣火商团以智计闻名的策士,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理解、无法揣测、更无法对抗的彻骨寒意。

那不是源于武力或权势的压迫,而是源自一种纯粹的、疯狂的、要将目标彻底吞噬占有的偏执欲望。最终,所有的话语只化为一声带着无尽恐惧和茫然的轻叹。

神策府内,惯常慵懒闲适的气氛荡然无存。沉重的紫檀木桌案后,景元将军脸上惯有的那抹似笑非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如铁的严肃。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目光沉沉地落在案前悬浮的一幅水镜术投射出的景象上。

水镜中呈现的,赫然是太卜司深处一间被重重玄奥禁制符文封锁的密室。景象带着微微的波动,显然窥探这处禁地极为困难。密室中央,穹的身影被禁锢在一个流动着复杂金色卦象的阵眼之中。

他的四肢被四道仿佛由液态黄金凝固而成的锁链牢牢锁住,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没入地面,连接着整个穷观阵能量流转的核心枢纽。

肉眼可见的、属于开拓命途的淡金色能量,正源源不断地从穹的身体里被强行抽取出来,顺着锁链汇入庞大的阵法之中,维持着穷观阵一种远超常态的超负荷运转状态,整个密室都笼罩在一层不稳定的、令人心悸的金色光晕里。

驭空侍立一旁,这位天舶司的掌舵人此刻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眉宇间满是忧虑:

“将军,不能再等了!符太卜强行融合开拓命途之力维持穷观阵运转,已是饮鸩止渴!她以穹为‘锚点’,将他囚于阵眼核心,对外声称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掌控其命途轨迹,避免其为‘外力’(她特指停云)所扰,导致星轨偏离,危及罗浮。但事实是……”

驭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穷观阵的反噬正在加剧,每一次抽取穹的命途能量,都在同时侵蚀符太卜自身的理智!

再这样下去,穹会被这阵法活活抽干命途本源,而符太卜的神智……也会被这反噬彻底吞噬,化为穷观阵下一个失控的能量节点!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景元沉默着,锐利的目光穿透水镜,仿佛要看清密室中每一个细节。

镜中画面微微一转,密室厚重的玉门无声滑开。符玄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太卜司标志性的华服,只穿着一件素白单薄的寝衣,宽大的衣摆更衬得她身形纤弱。

平日里一丝不苟束起的粉色长发此刻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令人不安的脆弱感。

她手中端着一个青玉小碗,碗中盛着深褐色的药汁。她缓步走到被锁链禁锢、意识似乎有些模糊的穹面前。

她的赤瞳不再有平日的锐利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洞的专注,以及一丝……扭曲而满足的平静?仿佛看着一件终于被牢牢掌握在手中的珍宝。

“喝药。”她的声音轻柔得诡异,带着一种刻意模仿来的、蹩脚的温顺。

她舀起一勺汤药,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递到穹紧闭的、干裂的唇边。

这幅场景,与她囚禁者的身份、与这冰冷森严的囚室形成了荒诞绝伦、令人心底发寒的恐怖对比。

穹撇开头,锁链因他抗拒的动作发出刺耳冰冷的摩擦声。

符玄递着药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她脸上那丝空洞的平静瞬间瓦解!眼底深处被强行压制的暴戾金芒如同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寝衣的衣袂无风自动,额间的法眼不受控制地狂乱闪烁起来,金红色的血丝在其中蔓延!

“为什么躲?”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得如同金属刮擦,在密闭的囚室里回荡,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你又在想那只狐狸?!她的味道就那么让你留恋?!让你连本座亲自喂的药都敢抗拒?!”

啪嚓!

青玉药碗被她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深褐色的药汁如同肮脏的血污,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迅速蔓延开,溅湿了她的素白寝衣下摆和赤裸的脚踝。

她完全不顾,一步踏前,冰冷纤细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猛地掐住穹的下颚,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强迫他痛苦地转回头,面对自己那张因嫉妒和愤怒而彻底扭曲的脸庞!

“看着本座!”她嘶吼着,身体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寝衣滑落肩头,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和锁骨下那道尚未愈合的焦黑灼痕也浑然不觉。

“本座推演了万次!每一次!每一次你的轨迹都因她偏离!都试图挣脱本座的注视!唯有这里!唯有将你锁在这阵眼,与我命途相连,你的轨迹才清晰!才稳定!你才是安全的!才是……”

歇斯底里的尖叫之后,她的声音诡异地断崖式跌落,变得如同梦呓般柔软、委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祈求,掐着他下巴的手指神经质地、带着颤抖抚摸着穹脸上被掐出的深红指痕,

“别怕……别抗拒本座……很快的……很快的……”

她俯下身,冰冷的唇带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虔诚和病态的占有欲,印在穹额头上那枚属于星核的烙印之上。

那不是一个吻,更像是一个烙铁,一个宣告所有权的印记。

“待穷观阵彻底融合你的力量,我们就会成为彼此永恒的星轨……”她贴着他的额头低语,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再无旁人能插足。”

水镜术前的景元,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一声脆响。驭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锁链抽取命途之力的痛苦从未停止。那感觉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无时无刻不在穿刺着骨髓,搅动着灵魂,要将生命本源一点点榨取出来,汇入身下那个冰冷贪婪的阵法核心。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敲打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但比这肉体痛苦更让穹窒息的,是符玄眼中那日益沉沦、几乎看不到底的疯狂。

那空洞的专注,那扭曲的温柔,那毫无预兆爆发的、毁灭性的怒火……都在清晰地告诉他:

她已深陷自己编织的囚笼,并且正拖着他一同坠入深渊。他必须行动!就在符玄因法眼反噬而痛苦的间隙!

机会稍纵即逝!当符玄又一次因穷观阵超负荷运转带来的剧烈反噬而蜷缩在角落,额间法眼金光明灭不定,发出痛苦压抑的呻吟,神智陷入短暂模糊时——

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尖锐的剧痛如同电流般刺穿混沌的意识,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用尽全身仅存的、被锁链和阵法不断抽取后所剩无几的力气,调动起开拓命途那微乎其微的回应。

他的右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探入自己早已破损不堪的衣襟内侧——那里,停云在被符玄冰冷目光逼退前,借着搀扶他起身的瞬间,极其隐蔽地塞入了一样东西。

指尖触碰到一片温润微凉。

是那枚青玉佩!鸣火商团压箱底的秘宝,据停云急促低语,能短暂扰乱特定范围内的稳定能量流!

就是现在!

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爆发力,将紧握玉佩的右手狠狠按向身下阵眼核心处最明亮、能量波动最剧烈的那一枚符文!

玉佩上铭刻的细微纹路瞬间被激活!

嗡——!!!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撕裂灵魂的蜂鸣声毫无预兆地爆发!这声音并非来自空气震动,而是直接作用于能量层面!

青玉佩爆发出紊乱的、如同无数细小青色毒蛇般扭动的能量涟漪,瞬间撞入穷观阵核心那精密运转的能量洪流之中!

如同将一块巨石投入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湖面!

哗啦啦——!

整个穷观阵核心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金属断裂般的巨大呻吟!无数构成阵法的金色卦象链条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蛇,疯狂地扭动、抽搐、寸寸崩解!

密室内壁和地面上镌刻的玄奥符文光芒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最终在几声绝望的“噗噗”轻响后,彻底熄灭!庞大的阵法能量瞬间失去了有序的引导,化作狂暴的乱流在囚室内横冲直撞!

“呃啊啊啊——!!!”

蜷缩在角落的符玄发出了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她猛地捂住额头法眼,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弓着身子向后狠狠撞在冰冷的玉璧上!

粘稠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血液如同决堤般从她指缝间汹涌而出!法眼的光芒急剧黯淡,蛛网般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那只象征智慧与观测的眼眸表面蔓延!

束缚穹四肢的液态黄金锁链,在阵法核心能量被干扰中断的瞬间,如同失去支撑的冰柱,寸寸断裂、消散!

噗通!

穹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骨头仿佛都散了架,但一股久违的、属于自由的空气猛地涌入他火烧火燎的肺腑!他贪婪地、大口地喘息着,顾不上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挣扎着、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扇厚重的玉门!

“不——!!!”

身后,传来符玄凄厉绝望到极致的哀嚎!那声音如同被硬生生剜去了心脏,充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恐惧和无助!穹下意识地回头一瞥——

只见符玄跪在崩毁的阵眼中央,周围是狂乱闪烁后彻底熄灭的符文和断裂的能量残骸。她披头散发,粉色的长发被额间涌出的金红色血污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那只曾洞悉万象、掌控星轨的法眼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金红的血液不断从中渗出,顺着她的鼻梁、脸颊蜿蜒流下。

她徒劳地、颤抖着向穹逃离的方向伸出手,赤红的眼瞳里,最后一丝疯狂被一种巨大的、如同孩童被至亲遗弃在无边黑暗中的空洞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彻底取代。

“别走……”破碎的呜咽从她染血的唇间溢出,带着血沫的气音,微弱却比之前任何歇斯底里的尖叫都更令人心悸,“穹……回来……我的……锚点……”

她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瘫软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

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惧、愤怒、劫后余生的庆幸,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谬的怜悯——瞬间压过了所有。

但他逃离地狱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他狠狠地撞开了那扇隔绝生死的厚重玉门!

冰冷的、带着太卜司特有檀香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冲入了回廊清冷的星光下!

三个月后。

流云渡的晨曦穿透薄薄的雾气,为停泊在港口、形制各异的星槎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空气中弥漫着海风、机油和即将远行的气息。

鸣火商团的伙计们在停云的指挥下,正有条不紊地将最后一批封装好的货物运上指定的星槎。

停云樱色的尾巴在熹微的晨光中轻轻摆动,指挥若定,但那双灵动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远处,造型奇特的星穹列车如同一条蛰伏的钢铁巨兽,静静匍匐在延伸向星海的轨道上。流线型的银色车体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车门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姬子一身干练的旅行装束,倚在门边,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咖啡,目光沉静地望着港口。

瓦尔特·杨则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手杖点地,镜片后的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四周,似乎在确认着启程前的最后安全。

穹背着简单的行囊,一步步走向列车。行囊轻便,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旅途必需品。

他右臂衣袖挽起,那道被存护之力灼伤的焦黑边缘已经淡化,留下了一道颜色略深、扭曲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无声诉说着过往的伤痛。

他的步伐沉稳,但眼神深处,那份属于开拓者的纯粹好奇与活力,似乎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翳。

停云看到他走近,指挥伙计的动作微微一顿。她转过身,脸上瞬间浮现出鸣火商团策士招牌式的得体微笑,但那笑容深处,复杂的情绪——担忧、一丝后怕、还有深切的同情——如同水下的暗流,一闪而过。

“恩公,”停云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送别之情,“货物已清点完毕,星槎航道也已确认畅通。此去星海辽阔,前路迢迢,请务必一切保重。罗浮……永远欢迎您归来。”

她微微欠身,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穹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越过了停云,越过了忙碌的港口,投向了流云渡地势最高的那座观星台。晨光勾勒出观星台孤峭的轮廓,在最高处的平台边缘,一道纤细的月白色身影茕茕孑立。

距离太远,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剪影。

她背对着初升的朝阳,面朝着列车停泊的方向,粉色的长发在带着咸味的海风中扬起、飞舞。

那身影笼罩在一片巨大的、挥之不去的孤寂之中,仿佛与身后渐渐喧嚣起来的港口格格不入。她的额间,似乎束着一条银色的丝带,遮掩着某些不愿示人的东西。

“她……”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发干,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怎么样了?”

停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座孤高的观星台,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她微微靠近穹一步,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

“法眼遭受反噬,本源重创,力量十不存一……暂时,算是‘平静’了。”

停云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谨慎,“景元将军对外宣称符太卜为推演彻底根除星核隐患之法,正在闭生死关,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卜司的日常事务,现由驭空大人和青雀暂代处理。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孤绝的身影,樱色的狐耳不安地抖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

“据每日负责送药和膳食的女官私下所言……符太卜的静室里,堆满了从禁书库调出的、所有关于开拓命途的古籍和星图残卷……她偶尔……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

停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叙述着最荒诞的噩梦,“……模仿您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问‘点心够不够甜’,或者自言自语地复述您说过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而布满尖刺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一股混杂着寒意、酸楚和强烈不适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他。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观星台上那个孤独到令人心碎的影子。

他最后望了一眼流云渡,望了一眼停云带着担忧的脸,然后猛地转身,再无留恋,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扇敞开的列车车门。

姬子对他点了点头,侧身让开通道。瓦尔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洞悉的沉稳。穹一步踏上车厢。

车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咔哒”声,彻底隔绝了罗浮的空气。

引擎启动,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响起。星穹列车庞大的车身开始沿着轨道缓缓滑行,速度逐渐加快,银色的车体在朝阳下划出一道耀眼的流光,如同挣脱引力束缚的星辰,义无反顾地驶离港口,冲向浩瀚无垠的星海深处,很快便化为天幕尽头一个微小的光点。

观星台上,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终于缓缓转了过来。

初升的朝阳勾勒出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轮廓,额间那条银色的丝带在晨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泽,仔细看去,丝带下方隐约透出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扭曲的裂痕阴影。

海风猛烈地吹拂着她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袂,仿佛随时要将她吹落高台。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一小块焦黑的、边缘参差不齐的布料碎片。那是属于开拓者制服的特殊材质,上面还残留着被强大能量灼烧后的痕迹和……一丝早已干涸凝固的暗红。

空洞的赤瞳,如同两潭映不出任何星辰的死水,死死追随着列车消失的方向。那目光没有焦距,没有情绪,只有一片燃烧殆尽后冰冷的、无边无际的灰烬。

然而,她那线条优美却毫无血色的唇边,却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上勾起了一个极淡、极扭曲的弧度。

“跑吧……穹……”她对着虚空,对着星海深处那早已看不见的光点,低低地呢喃。声音轻如情人耳语,却带着淬毒的冰冷和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病态笃定。

攥着布料碎片的手指神经质地、一遍遍地摩挲着那粗糙焦黑的边缘,如同抚摸着情人温热的皮肤。

她将那焦黑的碎片缓缓抬起,如同进行某种神圣而亵渎的仪式,轻轻按在自己冰凉的唇上,如同亲吻一个虚无的幻影。

赤瞳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光,在死寂的灰烬中固执地、绝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执念之海。

“命途的丝线……早已缠绕。”她的声音消散在海风中,带着永恒的诅咒与誓言,“穷观阵……终会重启……”

“下一次……”

“你只能是我的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