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夜，格外寂静。
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下一缕清冷的银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林墨盘膝坐在干草堆上，手中紧握着那枚不起眼的引灵玉。
微弱的灵气波动从玉石中传来，如同涓涓细流，若有若无。对于寻常人而言，这点灵气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此刻的林墨来说，却是重登仙途的第一缕光。
“《九转炼神诀》……”林墨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一部晦涩古老的功法经文。
这部功法，是他前世偶然在一处上古遗迹中发现的残卷。彼时他已是声名鹊起的天才，修炼的是青云宗的顶尖心法，对这部据说修炼起来痛苦无比、且似乎与正统修仙之路相悖的《九转炼神诀》并未在意，只是随手记在了心里，未曾想过，亿万年后，竟是这部被他遗忘的功法，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与寻常功法吸纳灵气淬炼肉身、凝聚金丹不同，《九转炼神诀》的核心在于“炼神”——直接以灵气冲刷、打磨神魂！
神魂越是强大，对灵气的感应便越是敏锐，对天地法则的理解也越是深刻。到了后期，甚至能做到神魂出窍，神游太虚，举手投足间便可引动天地之力，威力无穷。
但这修炼过程，却堪称逆天。每一次运转功法，灵气都会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反复切割、研磨神魂，那种痛苦，远超肉身所受的创伤，足以让心志不坚者瞬间崩溃，甚至直接魂飞魄散。
前世的林墨，自然不屑于承受这种痛苦。但现在……
林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万载仙途的陨落之痛，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之恨，早已将他的意志锤炼得如同九天玄铁。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开始吧。”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九转炼神诀》的法门，凝神静气，引导着引灵玉中那缕微弱的灵气，缓缓向自己的识海探去。
嗡——
当灵气触及识海边缘的那一刻，林墨只觉得脑袋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
“呃……”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仅仅是第一缕灵气的触碰，就已经如此痛苦！
林墨咬紧牙关，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强忍着那撕裂般的疼痛，驱动着那缕灵气，一点点地、艰难地渗入识海。
就像在一片坚硬的顽石上雕琢，每一寸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灵气所过之处，识海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神魂被反复撕扯、碾压，那种深入灵魂的痛苦，让他几欲昏厥。但每当他意识即将模糊之际，苏媚与秦风那两张狰狞的面孔便会在他脑海中浮现，那蚀骨的恨意便会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继续下去。
“我不能停……”
“我要变强……”
“我要复仇！！”
他在心中疯狂嘶吼，如同困兽挣扎，又像是孤狼在绝境中发出的咆哮。
时间一点点流逝，柴房外的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缝照在林墨脸上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眸中闪过一丝精芒，虽然短暂，却如同暗夜中的星辰，一闪而逝。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中竟带着一丝淡淡的黑色，仿佛将识海中的些许杂质也吐了出来。
“呼……”林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觉得浑身酸痛，仿佛被拆开重组了一遍，但识海之中，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感。
周围空气中那些原本无法察觉的、游离的灵气粒子，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清晰了许多，就像无数闪烁的萤火虫，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果然有效！”林墨心中一喜。
仅仅是第一次修炼，《九转炼神诀》就展现出了它的神异之处。虽然他的肉身依旧孱弱，修为也远未达到引气期，但他对灵气的感应，却已经远超常人，甚至不逊色于那些刚刚觉醒了下品灵根的家族子弟！
这意味着，他不再是那个对灵气毫无感应的“废柴”了！
“少爷，您醒了吗？”柴房门外传来阿福小心翼翼的声音，“我给您带了些吃的。”
林墨收敛心神，应道：“进来吧。”
阿福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里面是几个杂粮馒头和一小碟咸菜。看到林墨坐在干草堆上，气色似乎比昨天好了不少，他松了口气，连忙将碗递过去：“少爷，快吃点东西吧，今天天气好，您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
林墨接过碗，拿起一个馒头，慢慢咀嚼着。粗粮的口感有些干涩，但他却吃得很香。经历了神魂淬炼的痛苦，他更加珍惜此刻的平静。
“阿福，”林墨一边吃，一边问道，“洗灵泉……你听说过吗？”
“洗灵泉？”阿福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仔细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我听村里的老人们闲聊时说过，咱们林家后山深处，好像有一处废弃的古泉，传说那里的泉水能洗涤肉身，甚至……改善资质？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话了，而且后山深处有妖兽出没，很少有人敢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提起了。”
林墨心中一动。
没错，就是这里！
前世他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林家后山那处被遗忘的古泉，正是传说中能逆转灵根的洗灵泉！只是那时候，洗灵泉的泉水早已干涸，只剩下一个废弃的泉眼，让他悔恨不已。
而现在，距离洗灵泉彻底干涸，还有一段时间！
“后山……”林墨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家族试炼结束后，我去一趟。”
“啊？少爷，后山很危险的！”阿福连忙劝阻，“那里不仅有妖兽，还有很多陷阱，都是以前家族用来历练子弟设置的，现在早就没人维护了，万一……”
“放心吧，”林墨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自有分寸。”
看到林墨眼中的神色，阿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担忧地说道：“那……少爷您一定要小心啊。要是您想去，等试炼结束，我陪您一起去！”
林墨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好。”
有阿福跟着也好，阿福虽然修为不高，但从小在林家长大，对后山的地形比他熟悉，而且……他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能否让阿福也踏上修炼之路。阿福的忠心，值得他付出。
吃过早饭，林墨没有再继续修炼《九转炼神诀》。这功法威力巨大，但对神魂的消耗也极大，需要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
他走到柴房外，伸展了一下筋骨。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润和草木的清香，吸入肺中，让他精神一振。
林家老宅建在一座山坳里，占地广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透着一股古老家族的底蕴。而柴房则位于老宅最偏僻的西北角，紧邻着后山，周围杂草丛生，与主宅的精致典雅格格不入。
此刻，主宅方向隐隐传来喧闹的声音，夹杂着少年人的呼喝与兵器碰撞的脆响。
“是家族的子弟在练武场修炼。”阿福在一旁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以前……少爷您也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
林墨顺着声音望去，目光穿透层层院落，仿佛看到了练武场上那些熟悉的身影。
有他的堂兄林浩，资质尚可，觉醒了中品土灵根，一向自视甚高，在他灵根觉醒失败后，更是处处针对他。
有他的二叔家的女儿林月，觉醒了下品木灵根，性格刁钻，最喜欢搬弄是非。
还有……林墨的目光微微一凝，他看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正在人群中指点着什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是……少年时期的秦风！
他已经来了吗？
林墨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算算时间，秦风这个时候应该刚刚拜入青云宗不久，借着宗门与林家的一点渊源，前来“交流学习”，实则是来打探林家的虚实，同时也是为了接近他。
前世的他，就是被秦风这副“谦逊有礼”、“勤奋好学”的假象所蒙蔽，将他引为知己，对他毫无保留，甚至将自己的修炼心得都与他分享，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走，去练武场看看。”林墨淡淡说道。
“啊？少爷，您去那里做什么？”阿福吓了一跳，“他们要是看到您，肯定又会……”
“会怎么样？”林墨反问，语气平静，“嘲笑我？羞辱我？”
“……嗯。”阿福低下头，声音有些低落。
林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以前，我或许会在意。但现在……”
他抬步向前走去，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
“他们想笑，就让他们笑个够。”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阿福看着林墨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少爷，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
林家练武场。
宽阔的青石广场上，十几个身着劲装的少年少女正在刻苦修炼。有的挥舞着刀剑，招式凌厉；有的则盘膝打坐，吐纳灵气；还有几个聚在一起，切磋比试，不时发出阵阵喝彩或惋惜之声。
秦风正站在一旁，看着场中两人比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时不时还与旁边的林家族老交流几句，言语谦逊，态度恭敬，引得那族老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秦风贤侄年纪轻轻，不仅修为扎实，对武道的见解也如此独到，真是难得啊！”那族老抚着胡须，赞叹道，“难怪青云宗的长老会看中你。”
“李长老过奖了，”秦风谦虚地说道，“晚辈只是运气好罢了，比起贵府的林墨师兄，还差得远呢。”
提到林墨，李长老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摇了摇头：“唉，别提那个孽障了！好好的一副好皮囊，却是个凡根，真是丢尽了我们林家的脸！想当初，我们还都以为他能带领林家走向辉煌呢，结果……”
周围的几个林家子弟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纷纷议论起来。
“哼，凡根就是凡根，再怎么折腾也成不了仙！”
“以前他还总摆出一副嫡子的架子，现在呢？连柴房都快待不下去了吧？”
“我听说他昨天还病倒了，估计是受不了打击，想不开了吧？”
“哈哈哈……”
刺耳的嘲笑声此起彼伏，毫不掩饰。
秦风听着这些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轻蔑，但脸上却依旧带着惋惜的神色：“诸位师兄师弟，还请慎言。林墨师兄只是暂时遇到了挫折，说不定……”
他话没说完，一个略带冰冷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说不定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墨正站在练武场的入口处，身形清瘦，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们。
喧闹的练武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墨身上，有惊讶，有嘲讽，有同情，也有看好戏的。
李长老皱了皱眉，沉声道：“林墨？你不在柴房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浩也停止了比试，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林墨几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天才’吗？怎么，柴房待腻了，想来这里看看我们修炼，过过眼瘾？”
“就是，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哈哈哈……”
嘲笑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刺耳。
秦风看着林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走上前，关切地说道：“林墨师兄，你身体好些了吗？我正打算过几天去看你呢。”
看着秦风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林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说道：“我来，是想告诉大家，三天后的家族试炼，我会参加。”
什么？
他的话一出，全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参加家族试炼？
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凡根废柴，参加试炼？
那不是去自取其辱吗？
李长老皱紧了眉头：“林墨！你胡闹什么？家族试炼虽然只是内部切磋，但也是凶险重重，你一个无法修炼的凡根，去了只能是送死！”
林浩更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林墨，你没发烧吧？就你这副样子，别说参加试炼了，估计连第一关的妖兽都对付不了！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省得到时候被抬着回来，更丢人！”
“就是，别以为有点小聪明就能投机取巧，试炼可不是儿戏！”
“赶紧滚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和嘲讽，林墨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将目光投向林浩，缓缓说道：“你确定，我对付不了第一关的妖兽？”
林浩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梗着脖子道：“当然！难道你还能变出灵根来不成？”
林墨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三天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惊愕或嘲讽的目光，转身，径直离开了练武场。
他的背影依旧清瘦，却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傲与决绝。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秦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这个林墨……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错觉吗？
他摇了摇头，将这丝疑虑压在心底。一个凡根废柴，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三天后的试炼？
不过是又一个笑话罢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个他眼中的“笑话”，将在三天后，彻底颠覆所有人的认知，掀起林家乃至整个修仙界的第一道惊涛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