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宏业集团市场部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惨白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将每个人脸上的疲惫照得无所遁形。林峰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已经连续加班一周了，为了那个城南商业综合体的推广方案，整个部门都快被榨干了最后一丝精力。
"林峰，这份竞品分析报告怎么还没发我邮箱？"
尖锐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膜，林峰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部门经理王坤。他连忙保存文档，起身应道："王经理，还差最后一部分数据核对，我马上就好。"
王坤踱到他办公桌前，挺着微凸的啤酒肚，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屏幕，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马上？都几点了？整个部门就你效率最低，要不是看你还算听话，早把你开了。"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林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知道这些笑声来自谁——平日里围着王坤转的那几个"老油条"，最喜欢看他被刁难的样子。
"对不起王经理，我尽快。"他低下头，将涌到喉咙口的反驳咽了回去。
大学毕业一年，他从偏远小城来到这座繁华都市，每月三千五的工资要拿出一半寄回家给生病的母亲买药，剩下的勉强够房租和基本开销。这份工作虽然辛苦，却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他输不起。
王坤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却重得像是在故意施压："年轻人，要懂得抓住机会。这个项目要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说完，他转身扭着肥胖的身躯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经过设计部时，却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说了句什么。
林峰的目光追随着那抹白色身影，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苏晴，设计部的新人，是这家冷冰冰的公司里少数会对他露出善意笑容的人。上周他被王坤当众训斥时，是她悄悄塞给他一张纸巾；上个月他加班到深夜，是她假装顺路，把自己的雨伞留给了没带伞的他。
苏晴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又迅速低下头继续工作。林峰回以一个感激的眼神，重新专注于电脑屏幕，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快了几分。至少，这里还有人记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只会干活的机器。
六点十五分，林峰终于将报告发送到王坤的邮箱。他长长舒了口气，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办公室的广播突然响了："请市场部全体人员立即到会议室开会，紧急会议，不得缺席。"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王坤坐在主位，脸色铁青，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部门总监李总坐在他旁边，眉头紧锁，面前摊着一份文件。
"刚刚接到通知，"王坤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城南项目的合作方，决定终止与我们的合作。"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这个项目投入了部门近两个月的心血，所有人都指望着它能带来丰厚的奖金。
"为什么？"有人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进展很顺利吗？"
王坤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林峰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因为我们提交的最终方案出了严重纰漏，客户投诉我们数据造假，夸大了预期效果。"
林峰心里咯噔一下，那份最终方案是王坤亲自修改并提交的，自己只是负责前期的数据收集。
"这份方案是谁主导的？"李总沉声问道，目光锐利。
王坤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指着林峰："是林峰！他是这个项目的执行专员，所有数据都是他整理上报的，肯定是他为了省事，没有仔细核对原始数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峰身上，有惊讶，有怀疑，也有幸灾乐祸。林峰猛地站起身："不是我！我提交的数据都是经过三次核对的，最终方案的修改我完全没有参与，是王经理您亲自调整后提交给客户的！"
"你说什么？"王坤拍案而起，脸色涨得通红，"林峰，你敢推卸责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出了问题你想把锅甩给我？"
"我没有推卸责任，"林峰直视着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只是陈述事实。王经理，您修改方案时我在场，您为了让数据看起来更漂亮，擅自提高了三个百分点的预估转化率，这些我都可以作证。"
"作证？谁能证明？"王坤冷笑一声，"整个部门谁不知道你做事毛手毛脚？上次让你订会议室都能搞错时间，这次出这么大纰漏有什么奇怪的？"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摔在林峰面前，"这是操作失误说明书，签了它，这事就算了了，公司最多扣你一个月奖金。不然，你就等着被开除，还要承担给公司造成的损失！"
文件上"操作失误说明书"几个大字刺得林峰眼睛生疼，下面已经打印好了"责任人：林峰"的字样，只等着他签字画押。
林峰看着那份文件，又看了看王坤那张狰狞的脸，再扫过周围那些或冷漠或看戏的同事，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这就是职场吗？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就只能被随意践踏，成为别人的替罪羊？
"我不能签。"他拿起文件，轻轻放回桌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不是我的错。"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林峰居然敢当众顶撞王坤。
王坤彻底被激怒了，他几步冲到林峰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林峰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没背景没能力的凡骨，真以为勤快点就能在这城市立足？告诉你，像你这种人，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任人踩的窝囊废！"
污言秽语像冰雹一样砸向林峰，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看到苏晴在角落里担忧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同事拉了一下，最终只是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不签是吧？好！"王坤一把夺过林峰挂在胸前的工牌，狠狠扔在地上，用脚使劲碾踩着，"你被解雇了！现在就给我滚出公司！保安，把他'请'出去！"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很快走进来，一左一右架住林峰的胳膊。林峰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拖着自己往外走。经过苏晴身边时，他看到她偷偷塞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别难过，你很棒。"
走出宏业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时，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处的楼宇之间，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晚高峰的车流像一条拥堵的河流，鸣笛声此起彼伏，喧嚣得让人烦躁。
林峰站在人行道上，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在这里奋斗了一年，每天最早到公司，最晚离开，省吃俭用，小心翼翼，却最终换来这样的结局。
"凡骨......窝囊废......"王坤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敲过无数报告，搬过无数资料，洗过无数次碗，却连保护自己最基本尊严的力量都没有。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林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妈，怎么了？"
"小峰啊，吃饭了吗？最近工作累不累？"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温和而关切的声音。
"不累，妈，我刚下班，正准备去吃饭呢。"林峰强忍着喉咙的哽咽，"您身体怎么样？药按时吃了吗？"
"吃了吃了，你别担心我。下个月的医药费......"
"妈，您放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您别操心。"林峰打断母亲的话，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刚刚失去了工作，下个月的房租和母亲的医药费都成了问题，却还要在这里强颜欢笑。
挂了电话，林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晚风吹过，带着都市特有的喧嚣和浮躁，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绝望和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单。林峰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眼神里的迷茫被一丝倔强取代。
他不能倒下，为了母亲，他必须撑下去。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租住的老旧小区，楼道里的灯泡忽明忽暗，墙壁上布满了霉斑和小广告。打开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折叠桌，一个掉漆的衣柜，角落里堆着几个装满杂物的纸箱。
林峰将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水渍发呆。他伸手摸进口袋，触到一个温润的硬物——那是一块祖传的玉佩，据说是奶奶临终前留给他的，让他贴身戴着，能保平安。玉佩呈淡青色，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他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图案，只觉得触手生温，戴在身上很舒服。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王坤狰狞的面孔，同事冷漠的眼神，苏晴温暖的纸条，母亲关切的声音......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如果自己有能力，如果自己不是这么弱小，是不是就不会被这样欺负？是不是就能给母亲更好的生活？
他握紧胸前的玉佩，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心中呐喊着：我不想再做任人欺凌的凡骨！我要变强！
就在这时，掌心的玉佩突然发出一阵灼热的温度，仿佛有生命一般。林峰惊讶地低下头，只见玉佩上的纹路竟然开始发出微弱的青光，那些复杂的图案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的掌心缓缓流转。
一股暖流顺着掌心涌入他的身体，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原本因屈辱和愤怒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正在体内苏醒，仿佛沉睡了千年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林峰瞪大了眼睛，看着掌心中散发着青光的玉佩，一种预感在他心中升起：他的人生，或许将从这个夜晚开始，彻底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