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最后一缕夕阳，将林峰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道被城市碾碎的伤痕。他站在宏业集团大楼前的台阶下，手里攥着那个刚被保安塞回来的、装着几件私人物品的纸箱，箱角被他捏得变了形。
晚高峰的车流像凝固的血液，在柏油马路上缓慢蠕动，鸣笛声、刹车声、路人的交谈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在中央。可这喧嚣却奇怪地进不了他的心，耳边反复回响的，还是王坤那张扭曲的脸，和那句淬了毒的话——"一个没背景没能力的凡骨，真以为勤快点就能翻身？这辈子你都只能是个任人踩的窝囊废！"
"凡骨......"林峰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喉结滚动，尝到一丝血腥味。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当王坤挥手叫来保安时，当办公室里三十多双眼睛或冷漠或看戏地望着他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有多渺小。就像地上的蚂蚁，别人抬脚时甚至不会多看一眼。
他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皮鞋踩在梧桐落叶上，发出细碎的碎裂声。路过一家便利店，橱窗里的电视正播放着财经新闻，某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地谈论着"95后创业新贵"，林峰下意识地别过头，加快了脚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小峰，下班了吗？今晚妈炖了你爱吃的排骨汤。"
林峰停下脚步，靠在路灯杆上，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他该怎么说？说自己被辞退了？说那个他每天加班到十点才换来的、月薪四千五的工作，就因为不肯背黑锅，被人像丢垃圾一样赶了出来？
母亲的身体不好，常年需要药钱，上个月刚交了房租，银行卡里只剩下三位数。他深吸一口气，回复："快了妈，公司临时加了会儿班，晚点回。"发送成功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虚脱，顺着灯杆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街灯次第亮起，将他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光晕里。纸箱被他放在脚边，里面只有一个用了三年的保温杯、几本专业书，还有苏晴上周偷偷塞给他的、包装好的曲奇饼干——当时她小声说"看你最近总熬夜，补充点能量"，眼睛弯得像月牙。
林峰苦笑一声，原来自己在这家公司两年，最后能带走的，只有这点东西。他抬手抹了把脸，摸到颈间的玉佩，冰凉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这玉佩是父亲去世前留给他的，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灰扑扑的一块，看不出什么特别，他戴了十几年，早成了习惯。此刻心情郁结，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指腹划过上面模糊的纹路，那是些他看不懂的古老图案，像云又像龙。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冰凉的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林峰吃了一惊，下意识想扯掉，可玉佩像是长在了皮肤上，纹丝不动。紧接着，幽蓝色的光芒从玉佩内部渗出，如同活过来的水，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在暮色中勾勒出奇异的光晕。
"什么东西？！"林峰低呼一声，试图站起身，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玉佩中传来，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灵魂，猛地向后拉扯！
天旋地转。
耳边的车流声、人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而苍茫的嗡鸣。林峰感到自己的意识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翻地覆后，猛地撞上一堵柔软的"墙"。
他挣扎着"睁开眼"——如果意识体有眼睛的话——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混沌的空间。四周是流动的星云状雾气，时而凝聚成山川河流的虚影，时而散开成漫天星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古老、神秘，又带着淡淡的威压。
"这是...哪里？"林峰茫然四顾，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虚影，漂浮在雾气中。他试着活动手脚，却发现完全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的雾气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旋涡。
旋涡中心，一道身影渐渐凝聚。
那是个穿着古朴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却偏偏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颗星辰。他漂浮在半空，背着手，眼神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林峰，眉头微蹙，像是在评估一件不太满意的商品。
林峰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问："您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者冷哼一声，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等了一千年，等来这么个垂头丧气的小家伙，真是...也罢，聊胜于无。"
"一千年？"林峰愣住了，"您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老者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傲娇的神色，"还不是因为你小子运气好，摸了那块破玉佩？要不是老夫的残魂快撑不住了，才不会选你这么个...嗯，资质平平的家伙。"
玉佩？林峰猛地想起颈间那块灼热的玉佩，难道...
"您是...玉佩里的东西？"
"什么叫'东西'？"老者吹胡子瞪眼，道袍无风自动，"老夫乃玄天真人座下首徒，纵横修真界三百年的玄老！要不是当年渡劫失败，残魂被封印在这'养魂佩'中，轮得到你这凡夫俗子跟老夫说话？"
修真界？渡劫？残魂？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砸向林峰，让他头晕目眩。他不是应该在街心公园吗？怎么突然跑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还遇到一个自称"玄老"的古代修仙者残魂？
"您...您是修仙者？"林峰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荒诞感和难以置信的激动。他从小听爷爷讲过神仙故事，可那都是哄小孩的，现实中怎么会真的有...
"算你还有点见识。"玄老点点头，脸色稍缓，"不过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刚才在外面哭丧着脸，被人骂两句就活不下去了？出息！"
林峰的脸瞬间红了，被人戳中心事，尤其是被这么个神秘存在，让他有些难堪。他低下头，声音艰涩："我...我被公司辞退了，还被上司当众羞辱..."
"公司？上司？"玄老皱起眉头，似乎在消化这两个陌生词汇，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点头，"哦，就是你们现在说的'打工'和'管事的'？啧，现在的世道真是变了，修士没了修士的样子，凡人倒是把等级尊卑玩得挺溜。"
他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不过，你以为他骂你'凡骨'，你就真的只能任人践踏？"
林峰的心猛地一揪，"凡骨"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心里。这是他从小到大摆脱不了的标签——成绩平平，长相普通，家境贫寒，没有背景，就像工厂流水线上最不起眼的那颗螺丝钉，注定平庸。
"难道不是吗？"他苦笑，"我努力了二十年，从农村考到城市，拼命工作，可到头来..."
"够了！"玄老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竖子妄自菲薄！谁告诉你凡骨就注定平庸？在老夫看来，你的'凡骨'，恰恰是天大的机缘！"
林峰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不解："机缘？"
"哼，一群井底之蛙。"玄老嗤笑一声，"现在的修真界，灵气稀薄，修士们一个个争着抢着要'灵骨''仙胎'，却忘了我修真一道，本就是逆天而行！所谓灵骨，不过是天生亲和灵气，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罢了，根基却轻浮得很。反倒是你这种凡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悠远："凡骨者，肉身凡胎，却能容纳天地精气，如同顽石，历经千锤百炼，方能成器。上古时期，多少惊才绝艳之辈，皆是凡骨出身，最终破碎虚空，成就无上大道！"
林峰听得目瞪口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一直以为"凡骨"是耻辱，是枷锁，可现在，这个神秘的玄老却说，这是...机缘？
"那...那您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你小子走大运了。"玄老撇撇嘴，语气恢复了傲娇，"老夫当年偶然得到一部上古功法《九转凡骨诀》，专为凡骨修士所创，可惜还没来得及修炼，就渡劫失败了。这部功法，需要以凡骨为基，每突破一层，肉身便淬炼一次，九次淬炼之后，凡骨蜕变为'不朽战体'，届时别说什么公司上司，就算是那些自诩高贵的古武世家子弟，在你面前也不过是蝼蚁！"
《九转凡骨诀》？不朽战体？
林峰感到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绝望的冰壳开始碎裂，一种从未有过的希望在他眼中燃烧起来。他看着玄老，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前辈，您是说...我可以修炼这部功法？我可以...改变命运？"
玄老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弧度，却依旧板着脸："改变命运？哪有那么容易。修仙之路，逆天而行，步步荆棘。不过..."他话锋一转，"你小子虽然资质平平，但眼神里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倒还算入得了老夫的眼。"
他抬手一挥，一道蓝光从指尖飞出，没入林峰的意识体中。瞬间，无数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林峰的脑海——晦涩的口诀、玄奥的经脉图、运转灵气的法门...
"这是《九转凡骨诀》的入门心法和炼气期修炼图谱。"玄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老夫残魂之力有限，暂时只能传给你这些。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
林峰强忍着脑海中针扎般的刺痛，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他看到了人体的经脉走向，看到了灵气在体内运行的轨迹，看到了如何从天地间汲取那名为"灵气"的能量...
"灵气...可是这个世界..."林峰突然想起什么，"您刚才说现在灵气稀薄？"
"可不是嘛。"玄老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后人怎么搞的，好好的山河灵气弄得乌烟瘴气，老夫沉睡千年醒来，差点没被这浑浊的空气呛死。现在的城市里，灵气比上古时期稀薄了百倍不止，也就一些公园深处、古建筑遗址还残留着些微灵气节点，勉强够你这种初学者用。"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对了，提醒你一句，现在的修真界有个破规矩叫'潜龙勿用'，不许在凡人面前随便动用修为，还有个什么'天道监察司'，专门抓那些不守规矩的。你小子刚入门，千万别张扬，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峰认真地点头，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里。他看着玄老逐渐变得透明的身影，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前辈，您...您会一直陪着我吗？"
玄老愣了一下，随即脸一红，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梗着脖子道："谁要陪你？老夫只是这养魂佩的器灵，你死了，老夫的残魂也撑不了多久。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懂？"
虽然话说得硬气，但林峰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心中一暖，郑重地躬身："无论如何，多谢前辈指点。大恩不言谢，林峰...记下了。"
玄老摆摆手，身影越来越淡："行了行了，老夫要休息了。玉佩里有个小空间，你以后修炼遇到问题，可以通过玉佩呼唤老夫，不过别没事就打扰，老夫很忙的...对了，你现在应该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感了吧？那是老夫刚才渡给你的一丝灵气，够你引气入体，正式踏上炼气期了。"
话音未落，玄老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雾气中，周围的星云状雾气开始旋转、收缩。林峰感到一股强大的推力传来，意识像是被抛入了时空隧道，天旋地转之后，猛地回归肉身。
"呼——！"
林峰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他发现自己依旧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晚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路灯的光晕洒在他身上，脚边的纸箱还在，一切都和刚才一样，仿佛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他下意识地摸向颈间的玉佩，发现它已经恢复了冰凉温润，只是上面的纹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些。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微弱但真实存在的暖流，正按照《九转凡骨诀》的心法路线，缓缓流淌在经脉之中。
不是梦！
林峰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充满力量的暖流，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夕阳早已落下，城市的霓虹闪烁，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明明灭灭。王坤的羞辱、失业的绝望、生活的重压...这些似乎都在刚才那场奇遇中，悄然改变了重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只能敲打键盘、搬运文件，可现在，它们可以修炼，可以变强，可以...逆天改命。
"凡骨..."林峰轻声自语，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眼中充满了坚定，"从今天起，我林峰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拿起脚边的纸箱。晚风卷起他的衣角，仿佛在为他送行。他不再像刚才那样茫然无措，脚步沉稳，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次，不再是破碎的伤痕，而是充满力量的剪影。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微信："林峰哥，你没事吧？刚才听说...你别往心里去，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林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中一暖。他回复："谢谢你，苏晴，我没事。对了，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发送成功后，他抬头望向远方的城市夜景，眼中闪烁着光芒。属于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他不知道的是，颈间的玉佩里，玄老的声音正嘀咕着："啧，刚有点修为就想泡妞，现在的年轻人...算了，孺子可教，总比刚才那副死样子强。"
夜色渐深，城市依旧喧嚣，可对林峰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截然不同。一条充满荆棘却通往巅峰的道路，正在他脚下缓缓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