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在窗台正中留了道细长的缝隙，让中秋的满月银辉精准地落在那块刚从鬼市抢来的月魄石上。石头拳头大小，灰扑扑的石面上布满细密裂纹，此刻却像活过来一般，裂纹中流淌着月华凝成的银线，将逼仄的房间映照得如同浸在水银里。
林峰盘膝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褪色的旧沙发，掌心沁出的汗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刚从鬼市的巷弄里脱身不到半小时，肺里还残留着夜市的油烟味，耳边似乎还响着赵昊气急败坏的怒吼。那块月魄石被他紧紧攥在左手心，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穴位往里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磨蹭什么？子时快到了。"玄老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再等下去，月华最盛的时辰就过了，到时候这破石头的灵气散了，你就抱着那本残缺功法哭去吧。"
林峰睁开眼，眸中映着月魄石的银光："我总觉得赵昊不会善罢甘休。"他想起鬼市上赵昊看月魄石的眼神，像饿狼盯着肥肉，"他认出这石头不一般了。"
"认出又怎样？"玄老嗤笑，玉佩在林峰胸口微微发烫，"炼气一层中期的小喽啰，加上两个刚入门的护卫，现在的你..."话音顿住，玄老突然"咦"了一声，"你小子心跳怎么这么快？怕了？"
林峰没说话，只是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的月魄石在月光下愈发莹亮，石面上的银线开始像小蛇般游走。他想起苏晴今早发来的消息，说王涛被警察带走调查时，嘴里还在念叨"林峰"的名字；想起槐荫公园赵昊那记裂石掌擦着他耳根过去时带起的劲风；想起母亲上周打电话说老家的房子漏雨了，语气里藏着不想让他担心的小心翼翼。
这些念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却奇异地驱散了最后一丝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月魄石举到眉心："开始吧。"
月光顺着窗帘缝隙流淌，在地板上织成一条银色小径，最终汇入月魄石。石头猛地爆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芒，林峰只觉眉心一凉，一股精纯到让他浑身战栗的月华灵气顺着百会穴灌了进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运转《九转凡骨诀》！引导灵气入丹田！"玄老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急切。
林峰立刻凝神静气，依循功法路线引导灵气。那股月华灵气比他之前吸收的任何灵气都要霸道，所过之处，经脉像被滚烫的银水冲刷，疼得他牙关瞬间咬紧。丹田内原本平静的气旋被这股灵气一冲，竟像滚油遇到火星般剧烈翻腾起来，发出细微的嗡鸣。
"凡骨九转，一转脱胎！现在就是淬炼骨骼的时候，忍着！"玄老的声音如同炸雷在识海响起。
剧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林峰感觉自己的每一寸骨头都在被无形的锤子敲打，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汗水像断线的珠子滚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骨骼在月华灵气中微微发亮，那些凡人骨骼的细微瑕疵被一点点磨平，然后被更坚韧的质地取代。
"撑不住了..."林峰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苏晴在茶水间偷偷塞给他饼干时躲闪的眼神，闪过母亲鬓角的白发，闪过赵昊在槐荫公园轻蔑的笑——"散修就是散修，不知天高地厚。"
"谁他妈说凡骨不能逆天！"一股戾气猛地从心底窜起，林峰突然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猛地加大功法运转速度，丹田气旋旋转得更快，竟隐隐有破空之声。月魄石上的银线如同活物般钻进他体内，与丹田灵气融合成银白色的气流，对着炼气一层中期的壁垒狠狠撞去！
"啵——"
一声轻响，像是气泡破裂。林峰浑身一震，剧痛骤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银白色的灵气在经脉中奔腾一圈后，温顺地汇入丹田，气旋的转速慢了下来，却比之前凝实了数倍，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银光。
更让他惊讶的是，透过皮肤，他能看到手臂骨骼上浮现出细密的银纹，随着呼吸明灭不定，像是有生命一般。
"成了！炼气一层中期！"玄老的声音带着笑意，"《九转凡骨诀》第一转初成，你现在的骨头，比凡铁还硬！"
林峰缓缓睁开眼，眸中银光一闪而逝。他下意识地活动手指，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噼啪"声。五感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隔壁夫妻低声的争吵、楼下便利店冰箱启动的嗡鸣、百米外流浪猫踩过落叶的沙沙声...甚至连地下三米处水管里水流的方向，都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扑面而来，远处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不再是模糊的光点，而是无数细节的组合——某栋楼三层窗户后有人在看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清晰可见；十字路口交警制服上的反光条，在月光下亮得刺眼。
"这就是炼气一层中期的力量..."林峰喃喃自语，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流淌的灵气，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突然，楼下传来刺耳的急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峰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不好！"玄老的声音陡然凝重，"是测灵石！有人在用测灵石追踪你的灵气波动！"
林峰屏住呼吸，灵气感知如同潮水般涌向楼下。只见一辆黑色SUV停在出租屋楼下，车门打开，走下来三个身影。为首的青年穿着黑色风衣，月光照在他脸上，露出赵昊那张带着冷笑的脸。他左手掌心托着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玉佩，玉佩正发出刺目的红光，光芒直指林峰所在的楼层。
"找到了。"赵昊低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林峰耳中，"给我上去。记住，留活口，我要亲自问出玉佩的秘密。"
他身后的两个护卫应声上前，脚步沉稳，身上散发着与赵昊相似却稍弱的灵气波动——都是炼气一层的修士。
老旧的楼道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林峰缓缓关上窗户，拉好窗帘，转身看向门口。出租屋的木门是廉价的复合板材，在炼气期修士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再次发出噼啪声。刚才突破时消耗的灵气正在快速恢复，丹田气旋旋转得沉稳有力。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靠地形才能从赵昊手下逃脱的散修了。
"要动手了？"玄老的声音带着点兴奋，"两个炼气一层，正好试试你突破后的斤两。"
林峰没说话，只是走到门边，背对着墙站定，右手缓缓握紧。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眼神里褪去了所有青涩，只剩下修士的凌厉与冷冽。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他的门口。
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赵昊不知从哪弄来了出租屋的钥匙。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林峰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该算算槐荫公园和鬼市的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