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楼那一声装神弄鬼的“敕令”,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府西侧这偏僻角落激起的涟漪,无声无息,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杂物房那扇破败的木门紧闭着,缝隙里透出的光线昏暗浑浊。门口,两个被江小楼“神棍”光环加持、一脸肃杀的家丁如同门神般杵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可疑的阴影。风吹过废弃马具堆,发出呜呜的怪响,更添几分阴森。
江小楼转身离开,步伐沉稳,仿佛真的只是去前院找福伯商议“镇煞法坛”。然而,他后背的肌肉却绷紧如弓弦,丹田处那股新生的、霸道灼热的气流,如同被唤醒的岩浆,在刚刚被强行拓宽、依旧剧痛不已的经脉中加速奔涌!五感被提升到了极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一道冰冷、怨毒、如同淬了剧毒的箭矢般的目光,正死死钉在他的后心!穿透衣衫,刺入骨髓!那目光中蕴含的杀意,比昨夜窗外窥视时更加赤裸,更加疯狂!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撕碎!
来了!那条毒蛇,被逼到角落了!它要反噬!
江小楼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算计和一丝燃烧的战意。他不动声色,继续朝着前院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但全身的神经都已如同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就在他即将走出这片废弃区域,踏上通往主院回廊的转角时——
“嗖!”
一道极其尖锐、撕裂空气的厉啸声,从身后杂物房的方向猛地响起!速度快得超越了听觉的极限!
不是暗器破空声!是……人!那杀手动了!
江小楼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纯粹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磨砺出的本能,加上昨夜强行冲关带来的敏锐感知和速度增幅,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丹田那股霸道气流如同被点燃的火药,疯狂涌入双腿!
“开锅式!力贯双足!如热油入锅!”
“砰!”一声闷响!江小楼脚下的青石板竟被生生踏出几道细微的裂痕!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推动,猛地向前方窜出!动作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嗤啦——!”
几乎在他身体离开原地的同时,一道乌黑的、带着浓烈腥气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贴着他的后腰衣衫狠狠划过!锋锐的劲风刮得他后腰皮肤一阵刺痛!布料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好险!
江小楼惊出一身冷汗!若非他反应神速且刚刚突破,这一下偷袭,足以将他腰斩!
他身体前冲之势未竭,顺势一个翻滚卸力,同时闪电般转身!目光如同两道冷电,瞬间锁定了袭击者!
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正站在他刚才停留的位置!全身包裹在紧身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在阴影下闪烁着幽冷光芒的眼睛!那眼神,冰冷、残忍、带着一丝惊愕和更加浓烈的杀意!显然,他也没料到江小楼能躲开这必杀一击!
“刺客!!!”
“有刺客!!”
门口那两个家丁此刻才如梦初醒,发出惊恐的嘶吼!他们拔出腰刀,壮着胆子想要冲上来。
“别过来!”江小楼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死死盯着眼前的杀手,全身肌肉紧绷,那股霸道的气流在经脉中奔涌咆哮,“你们不是他对手!守住外围!别让他跑了!发信号求援!”
两个家丁被他气势所慑,脚步一顿,立刻意识到眼前这黑衣人的恐怖,连忙停下脚步,一人死死守住杂物房门口(怕里面有同伙),另一人则掏出铜哨,鼓起腮帮子,用尽全身力气吹响!
“哔——!!!”
尖锐刺耳的铜哨声,如同垂死挣扎的警报,瞬间撕裂了苏府西侧的死寂!
“找死!”黑衣人眼中杀机爆射!江小楼的应对彻底激怒了他!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哨声一响,府中守卫很快就会蜂拥而至!
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再次朝着江小楼扑来!这一次,速度更快!双手十指弯曲如钩,指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色泽!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
剧毒爪功!
江小楼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脚下步法急变,依旧是“开锅式”的根基,身形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滑行的鱼,带着一种诡异的灵动和迅捷,险之又险地避开对方疾风骤雨般的连环爪击!
“嗤!嗤!嗤!”毒爪撕裂空气,带起的腥风刮得江小楼脸颊生疼!每一次闪避都惊险万分!对方的速度和力量,远超钱贵那种货色!绝对是真正的练家子!甚至可能是黑风寨派来的精锐杀手!
江小楼空有《九转回天功》的霸道内力雏形和精妙发力法门,却苦于没有系统的招式套路,更没有实战经验,只能凭借本能和“开锅式”、“颠勺劲”带来的身法灵活勉力周旋,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下风!好几次毒爪都是擦着要害掠过,险象环生!
“江管事小心!”门口吹哨的家丁看得心胆俱裂,却又不敢上前。
江小楼额头冷汗涔涔,后背的旧伤在剧烈的闪避动作下隐隐作痛,牵动着新伤未愈的经脉,更是雪上加霜。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想办法!必须利用环境!必须……逼他犯错!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周围!废弃的马具堆?太远!杂物房?门被家丁守着……等等!厨房!西侧这边,离大厨房不远!刚才巡视时路过,里面灶火正旺!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江小楼的脑海!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一味闪避,在躲过对方一记凶狠的掏心爪后,猛地深吸一口气,丹田那股霸道灼热的气流瞬间被催动到极致!这一次,他不再分散,而是将全部意念和力量,疯狂地灌注于右臂!按照“爆炒气”那迅猛刚烈的法门!
“气行百脉!迅猛刚烈!瞬息爆发!势不可挡!”
“喝!”江小楼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蛮横不讲理的爆发力,不是砸向黑衣人,而是狠狠砸向旁边杂物房那破败的、摇摇欲坠的土坯墙!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烟尘弥漫!
那本就不甚坚固的土坯墙,竟被江小楼这蕴含了“猛火功”蛮力的一拳,硬生生轰塌了一大片!碎裂的土块砖石如同暴雨般砸落!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江小楼会突然攻击墙壁,身形下意识地一顿,被飞溅的尘土迷了眼睛!
就是现在!
江小楼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对方视线受阻、身形迟滞的瞬间,他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再与黑衣人纠缠,而是朝着大厨房的方向,亡命狂奔!
“想跑?!”黑衣人被尘土呛得咳嗽,眼中怒火更盛!他身形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速度比江小楼更快!
两人一追一逃,如同两道贴地飞掠的黑影,瞬间冲出了废弃区,朝着大厨房的方向疾驰!
“拦住他!拦住那个黑衣人!”江小楼一边狂奔,一边朝着路上遇到的、被哨声惊动跑来的零星几个仆役嘶声大喊!那些仆役看到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敢拦,纷纷尖叫着躲避。
距离大厨房越来越近!里面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炉火的噼啪声、厨子的吆喝声已经清晰可闻!浓烈的油烟味扑面而来!
江小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冲进大厨房那油腻腻的门槛!
厨房内,正是一天中最忙碌的午膳准备时间。灶火熊熊,十几个厨子帮工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突然看到一个管事衣衫褴褛、后背带血(被爪风撕裂)、如同丧家之犬般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杀气腾腾、如同索命恶鬼的黑衣人,所有人都惊呆了!瞬间一片死寂!
“都闪开!!”江小楼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同时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整个厨房,瞬间锁定在角落一个灶台上——那里,一口巨大的铁锅里,正翻滚着大半锅滚烫的、冒着青烟的热油!一个厨子正用长柄勺小心地撇着油沫,准备炸东西!
就是它!
江小楼眼中厉色一闪!他不再逃跑,反而猛地转身,迎着那紧追而至、眼中带着狞笑和残忍的黑衣人!丹田处那股霸道气流再次疯狂运转!
“爆炒气!给我起——!”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江小楼竟然没有躲避黑衣人那带着腥风、直插他咽喉的毒爪!反而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炮弹般不退反进,朝着黑衣人怀中狠狠撞去!同时,他的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探出,用的正是“颠勺劲”那圆转如意的法门,精准无比地搭上了黑衣人刺来的双腕!一搭、一引、一旋!
“嗯?!”黑衣人只觉得一股奇异的、难以抗拒的旋转力道从对方手上传来,自己那势在必得的双爪竟被带得不由自主地改变了方向!他心中警兆骤升!想抽身后退!
晚了!
江小楼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战意!他借着“颠勺劲”带偏对方攻击的瞬间,全身力量爆发,如同疯牛般,顶着黑衣人,两人纠缠成一团,朝着那口翻滚着滚烫热油的大铁锅方向,狠狠撞去!
“不——!!”黑衣人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嘶吼!他终于明白了江小楼的意图!但身体被那诡异的旋转力道和冲撞之力死死缠住,根本无法挣脱!
“给我下去!!”江小楼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一推!
“噗通——!!!”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巨石落水的闷响!
黑衣人那包裹在夜行衣中的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如同断线的风筝,上半身狠狠栽进了那口翻滚着青烟、温度高达数百度的大油锅里!
“滋啦啦啦啦——!!!”
滚油遇水(人体)的恐怖爆响瞬间炸开!如同地狱油锅的哀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白烟混合着焦糊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足以撕裂耳膜的惨嚎,从油锅中猛地爆发出来!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和绝望,让厨房里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瞬间如同被石化!脸色惨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
只见黑衣人如同跳进开水里的青蛙,在油锅中疯狂地、剧烈地挣扎抽搐!滚烫的热油溅得到处都是!他那被夜行衣包裹的上半身,在恐怖的高温下迅速焦黑、冒泡、变形!一股难以形容的焦臭和肉香(?)混合的恐怖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
黑衣人那疯狂的挣扎就猛地停止了!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滑倒在巨大的油锅里,只剩下小半截腿还挂在锅沿外,无力地抽搐着。滚烫的热油依旧在他焦黑冒烟的身体上翻滚、炸响……
厨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锅里那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以及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几个胆小的帮工已经直接瘫软在地,呕吐起来。
江小楼也如同虚脱般,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一个冰冷的灶台,才勉强站稳。他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如同雨点般滚落。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搏命一击,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和刚刚凝聚不久的内力。看着油锅里那具迅速焦黑、不成人形的尸体,胃里也是一阵翻涌。
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油锅战术!险中求胜!成了!
“哐当!”
厨房门口传来兵刃落地的声音。随后赶到的孙豹带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家丁,目瞪口呆地看着厨房里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油锅里那具焦尸,再看看背靠灶台、衣衫破烂、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的江小楼,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如同见了鬼一般!
“江……江管事……这……这……”孙豹声音干涩,指着油锅,话都说不利索了。
江小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胃里的不适,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此獠……便是昨夜刺杀我的刺客!方才在杂物房外再次行凶,被我逼至此地,负隅顽抗,失足……跌入油锅!咎由自取!”
他目光扫过厨房里那些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厨子帮工,最后落在孙豹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孙头领,立刻封锁厨房!任何人不得靠近!保护好……现场!等大小姐回来定夺!另外,派人去杂物房仔细搜查!看有无同伙或线索!”
“是……是!属下遵命!”孙豹看着油锅里那具还在冒烟的焦尸,又看看江小楼那冰冷锐利的眼神,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连忙应命,指挥手下迅速行动。
厨房里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和死亡的气息。江小楼靠在冰冷的灶台上,感受着体内空乏的丹田和依旧灼痛的经脉,缓缓闭上了眼睛。
油锅里的杀手是解决了。
但真正的风暴……苏檀儿与黑风寨的对决,结果如何?
苏府内,还有多少潜藏的毒蛇?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厨房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杀意和更加深沉的警惕。
苏檀儿这把刀,何时能回?
他江小楼,必须在这短暂的空窗期,握住更多自保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