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终于“游”到了公司——那栋位于市中心、外表光鲜亮丽、内部却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力量扭曲了空间感的玻璃大厦。
前台小姐姐依旧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只是她的瞳孔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非人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幽蓝光泽，让陈默每次打卡都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
“早啊，陈默。”
前台小姐姐的声音甜美依旧，但尾音似乎带着奇特的、仿佛来自深海的回响。
“早……早！”
陈默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内心疯狂刷屏：
“深潜者混血？！公司HR招聘标准到底是什么啊喂！
‘熟练掌握Office办公软件及水下呼吸能力者优先’？！”
他逃也似的冲向自己的工位——市场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如同汪洋中一块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的可怜礁石。
刚放下包，还没喘匀被早高峰克系怪物和深潜者前台双重蹂躏的气息，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陈默，昨天的报告呢？我要‘新鲜的’洞察。”
陈默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他的直属上司，市场部总监——吴总，正站在他身后。
吴总身材瘦高，常年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
最令人不适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异常细小，眼白占据了大部分面积，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能直接剜开你的头盖骨，看看里面的“内容物”是否合格。
陈默内心警铃狂响：
“米·戈！绝对是米·戈寄生的！或者他就是个拟态成人类的米·戈！
他说的‘新鲜’洞察……该不会是指字面意义上的、刚从人脑里提取出来的、还冒着热气的‘脑浆火花’吧？！”
他想起上次被吴总“借用脑力”后，那种持续三天的、仿佛灵魂被抽干的剧烈头痛和耳边若有若无的、如同昆虫振翅的嗡鸣声。
“吴……吴总，报告已经发您邮箱了。”
陈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递上一个U盘，
“原始数据和……呃，‘灵感火花’的初步整理都在这里。”
他特意强调了“火花”两个字，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吴总伸出异常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那指甲修剪得过分整齐，透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光泽。
他接过U盘，指尖无意间擦过陈默的手背，一股冰冷的、仿佛电流般的麻痹感瞬间窜上陈默的胳膊。
“效率尚可。”
吴总的薄唇几乎没有动作，声音直接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金属的摩擦感，
“不过，‘火花’的纯度不够，我需要更……本质的东西。”
他那双占据了过多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的额头，仿佛在评估里面“矿藏”的储量。
“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迭代版本。记住，要‘核心’的。”
说完，他像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阴风，无声地飘走了。
陈默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要‘核心’的？他是不是在暗示我把脑子直接挖出来给他？！
这破班上的……简直是在给外星虫子当人肉电池！
五险一金里包不包含‘脑浆损耗险’啊？！”
他绝望地打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荧光都仿佛带着米·戈实验室里那种诡异的冷光。
正当他对着空白文档绞尽脑汁（字面意思地担心脑汁被榨干）时，隔壁工位传来一阵令人极度不适的、黏腻的吞咽声。
陈默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坐在他旁边的，是市场部资深策划，王姐。
王姐体型富态，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像个和蔼的邻家大婶。
但只有陈默知道，这位“大婶”的办公桌抽屉里，常年放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泡着的不是枸杞红枣，而是一种不断蠕动、散发着浓烈海腥味的、疑似小型深潜者幼体或者变异章鱼的东西！
她时不时就会打开盖子，用一根粗吸管“滋溜”一声吸上一口，露出极其满足的表情。
此刻，王姐正对着电脑屏幕，一边“滋溜”着她的“深海营养快线”，一边用异常灵活的、仿佛带着吸盘的粗短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
她的方案总是带着一种诡异的、非理性的海洋崇拜元素，客户反馈经常是
“过于……深邃，难以理解”。
“王姐，早。”
陈默硬着头皮打招呼。
“早啊，小陈。”
王姐转过头，笑容可掬，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可疑的、半透明的粘液，
“吃早饭没？要不要来点？提神醒脑，补充DHA！”
她热情地晃了晃那个发出咕噜咕噜水声的保温杯。
陈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摆手：
“不不不！谢谢王姐！我……我吃过了！咖啡就行！”
内心疯狂吐槽：“DHA？！我看是SAN值毁灭者吧！谁家DHA是活体提供的啊？！
还有她那手指……上次团建掰手腕，我感觉像是被章鱼腕足缠住了！这公司体检真的能过关吗？！”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陈默只想找个远离“深海营养快线”和米·戈总监的地方安静地啃个面包。
他端着饭盒溜达到相对“安全”的财务部门口，想找唯一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老张聊聊天。
结果，他看到了令他窒息的一幕。
财务部的空调似乎开得特别足，冷飕飕的。
老张，那个平时沉默寡言、戴着厚厚眼镜的老会计，此刻正坐在他的工位上。
但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
皮肤像是蒙上了一层流动的水光，五官轮廓有些模糊不清，身体边缘在空气中微微扭曲荡漾。
他面前摊开的厚重账本上，数字仿佛有了生命，正在页面上缓慢地、无规则地自行游动、重组！
更诡异的是，老张的手——那双手此刻也呈现出同样的半透明水态，正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在计算器上敲击着，手指几乎化作了残影！
计算器发出连成一片、尖锐到不似人耳的“滴滴”声。
而老张的嘴里，正用一种非人的、带着多重刺耳回响的声调，快速念诵着陈默完全听不懂、但每个音节都直刺大脑的古老语言！
那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锥子，直接钉进听者的意识深处。
“伊斯之伟大种族！精神寄生！”
陈默差点把饭盒扣自己头上，
“老张也被远程附身了？！
还是在午休时间加班对账？！
大佬，你们伟大种族也这么卷的吗？！
用超维智慧来算员工报销？！
杀鸡用歼星炮啊！”
他仿佛看到某个来自亿万年前的古老意识，正操控着老张这具“临时载体”，一边忍受着人类身体的局限和财务软件的原始，一边暴躁地用母语咒骂着这愚蠢的借贷记账法，并试图用超维心算解决小数点后八位的误差。
陈默落荒而逃，午休的胃口彻底报销。
他躲进茶水间，想冲杯速溶咖啡压压惊，刚拿起热水壶，就看到微波炉的门“叮”一声开了。
里面热着的，不是饭盒。
而是一条粗壮的、布满吸盘的、还在微微抽搐蠕动的……鱿鱼触手？
触手表面覆盖着诡异的、仿佛会呼吸的发光斑点，散发出浓烈的、带着奇异甜香的海腥味。
旁边贴着一张用湿漉漉、仿佛被海水浸泡过的字迹写的便签：
“To：新朋友陈默
“练习‘空间加热’有点过火了…这条触手（我的下午茶零食）好像…烤得有点焦？
能帮我看看还能吃吗？
不能吃的话…送你了！
（就当邻居小礼物啦）
——你楼下的、正在努力控制火候的小克”
陈默拿着那张湿漉漉的纸条，看着微波炉里那条散发着焦糊味和诡异磷光的鱿鱼触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茶水间里弥漫着烤海鲜和不可名状物混合的奇异气味。
“行吧……”
他面无表情地关上微波炉门，熟练地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个加厚防漏的密封袋（自从“小克”出现后，这是他常备物品），戴上一次性手套，屏住呼吸，以处理放射性物质的谨慎态度，将那条还在微微抽搐的、烤焦的克苏鲁幼崽零食装了进去，封好口，塞进自己背包最底层。
“就当……储备粮？
或者……下次遇到拜亚基丢出去当诱饵？”
下午的工作在吴总米·戈般的冰冷凝视、王姐“滋溜滋溜”的深海营养餐背景音、以及财务部老张那边传来的非人高速计算器敲击声和古老语言咒骂声中艰难推进。
陈默感觉自己的脑浆真的快被吴总榨干了，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文档上的字迹都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要变成《死灵之书》里的禁忌文字。
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吴总那阴魂不散的身影又出现在陈默工位旁。
“陈默，”
吴总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亢奋？
他那双白眼过多的眼睛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幽光，
“你今天的‘火花’……很有潜力。晚上留下来，跟我一起‘升华’一个核心方案，我们需要……更深层次的连接。”
“升华？”
“更深层次的连接？”
陈默瞬间头皮炸裂！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着吴总苍白脸上那诡异的狂热，想起米·戈最著名的“爱好”——它们会提取最有价值的人类大脑，放进特殊缸体中永久保存和研究！
“吴总！我……我晚上有急事！非常重要！”
陈默几乎是尖叫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我……我约了医生，
精神科！
特别急！
医生说我再不去，SAN值就要跌破临界点了！”
情急之下，他连克系术语都用上了。
吴总那狂热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像被浇了一盆液氮。
他死死盯着陈默，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在他额头上开个洞，看看里面那点可怜的“火花”还值不值得他动手。
空气仿佛凝固了，茶水间里王姐吸溜营养液的声音，财务部老张的非人计算器敲击声，似乎都消失了。
只有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笼罩着陈默。
几秒钟后，吴总那薄如刀片的嘴唇终于动了动，吐出几个冰冷的字：
“明天，我要看到‘升华’后的东西。记住，是‘核心’。”
说完，他再次像一抹不祥的阴影，飘回了自己那间永远拉着厚重窗帘、据说里面布满了闪烁不明仪器的独立办公室。
吴总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陈默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在椅子上，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颤抖着手，从背包最底层掏出那个密封袋，看着里面那条还在微弱蠕动的、烤焦的克苏鲁触手。
“呵呵……”
他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神经质的干笑，撕开密封袋的一角，在同事们（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惊恐的目光注视下，狠狠咬了一口那散发着磷光和焦糊味的触手尖尖。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极致腥咸、苦涩、焦糊以及某种直冲天灵盖的、仿佛直面宇宙虚无的诡异味道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陈默被呛得眼泪直流，但他还是顽强地咀嚼着，含糊不清地对着吴总办公室的方向嘟囔：
“升华？深个屁！老子先拿克总亲戚的零食垫垫！
米·戈了不起啊？有本事来尝尝这个！看谁先掉SAN值！”
茶水间里，王姐默默盖上了她的“深海营养快线”保温杯。
财务部，老张身体的水态波动似乎停滞了一瞬，计算器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克系风味的沉默。
陈默嚼着鱿鱼触手，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心想：
明天？
管他呢！
活着，就好。
至少现在，他嘴里这条邪神幼崽的零食，味道比吴总那“升华”方案的PPT，可带劲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