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踩着水面往前走,银灰色的绣线在她脚边浮成道光带。
阿潮跟着踏入水道,水刚没过脚踝,凉丝丝的却不刺骨。
竹篮的蓝光漫在水面上,和绣线的光缠在一起,像两条游鱼在身前引路。
“暗门在前面的石板下。”
阿绣的声音在芦苇荡里荡开轻响,发间的绣针突然亮了亮。
“师父说,潮女布的气能让石板显形,你们跟着光走就行。”
走了约十步远,水面下的青石板果然泛出淡青,边缘的缝隙里透出微光。
阿潮盯着石板,银镯突然微烫,石板上渐渐浮出个潮纹符号,和竹篮篾条的纹路完全重合。
是玄奇认门的征兆,檀溪说过 “玄奇相认时,自会显路径”。
檀溪刚要弯腰去掀石板,芦苇荡深处突然传来 “哗啦” 声,像有什么东西撞断了芦苇秆。
阿绣的绣针瞬间竖起来,针尖指向声音来处,发间的光变成了淡红。
是预警的颜色。
“有人来了。”
阿绣拽着阿潮往后退,指尖在绣绷上飞快地划,绷上的桂花绣像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针,悬在身前。
“是仙门的人,他们的寻踪镜能追着绣线的光找过来。”
阿潮的银镯突然发烫,比在水闸边时更厉害。他低头看竹篮,提手上的绣线正在震颤,线尾的小结由蓝转红,像被什么东西灼烧着。
檀溪已经翻开《玄奇大典》,古卷在水面上自动摊开,页面上的墨字正在变色。
“蚀灵粉随镜光至,触之玄奇钝,用潮女布之潮气可解”。
“快开暗门。”
檀溪把古卷往阿潮怀里塞,指尖在青石板上按了按,潮纹符号突然亮起,“我来挡着,你们先进去。”
阿绣的指尖刚触到石板,芦苇荡里就冲出三个灰袍修士。
为首的手里举着面铜镜,镜面的黑气正顺着绣线的光带往前爬,所过之处,水面上的光带像被烧焦似的慢慢变暗。
“找到你们了!”
修士的声音很粗,铜镜往他们这边一照,道黑气就顺着光带射过来,直扑竹篮,“把潮女布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阿潮刚要后退,竹篮突然剧烈震动,篾条缝隙里的蓝光冲破束缚,在身前凝成半透明的屏障。
黑气撞在屏障上,发出 “滋滋” 的响,像滚油遇水般散开,却没伤到屏障分毫,是潮女布在自动防御。
“有点意思。”
为首的修士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个黑瓷瓶,往铜镜上倒了些粉末。
“蚀灵粉不够,就用蚀骨散,我看你的布能挡到几时!”
粉末一碰到镜面,黑气就变得浓稠,像活过来的蛇,顺着屏障边缘往里钻。
银镯烫得阿潮指尖发麻,他突然想起老丈的话,从怀里掏出片桂花瓣,往屏障上一按。
花瓣刚碰到蓝光,就化作层淡金雾气,顺着屏障漫开。
黑气一沾到雾气,就像被潮水冲过似的退去,在水面上凝成细小的黑珠,很快被水流带走。
“桂树的灵?”
修士愣了下,铜镜往檀溪那边偏了偏,“先解决这老东西!”
另两个修士立刻举着长剑冲过来,剑身上裹着黑气,劈向檀溪的后背。
檀溪没回头,只是将《玄奇大典》往身后一挡,蓝布裹着的古卷突然透出银光,形成个半圆的光罩。
长剑劈在光罩上,发出 “当” 的脆响,黑气像被针扎的气球般散开。
“三百年前没抢成,三百年后还想抢?”
檀溪的声音里带了点冷意,指尖在古卷上轻轻划,光罩突然往外扩,将两个修士震得后退了三步。
“《玄奇大典》记着你们所有的招式,就别白费力气了。”
阿绣趁着空隙,已经掀开了暗门的石板。
石板下的石阶泛着潮光,隐约能看见下面的通道。
“快下去!我用绣针拖着他们!”
她将绣绷往空中一抛,绷上的光针突然散开,像张网似的罩向修士,延缓他们的脚步。
阿潮刚要往下跳,就看见为首的修士举着铜镜追过来,镜面的黑气直扑他的后心。
檀溪突然拽了他一把,自己却没躲开,黑气擦着他的衣袖飞过,袖口的银线瞬间变得黯淡,像被抽走了光。
“先生!” 阿绣惊呼着甩出更多光针,却被修士用铜镜挡开。
“别管我,快带阿潮走!”
檀溪捂着衣袖后退,银线黯淡的地方正慢慢变黑,“暗门里有苏绾的残线,能化蚀灵粉!”
阿潮咬了咬牙,抱着竹篮跳进暗门。
石阶很陡,他几乎是滑着下去的,落地时听见头顶传来石板合上的 “咔哒” 声,还有阿绣的光针撞上铜镜的脆响。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竹篮的蓝光还亮着,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光斑。
“阿潮?” 檀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点闷响。
“我随后就到,你顺着通道往前走,尽头有苏绾的引路灯。”
阿潮摸着石壁往前走,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像钱塘渔村的礁石缝。
竹篮的蓝光突然变亮,照亮了前方的转角,转角处的石壁上刻着许多细小的针脚,和苏绾的绣线纹路一样。
这是苏绾留下的标记,怕来人走错路。
走了约百级石阶,前方透出微光。
阿潮加快脚步,看见通道尽头有扇木门,门楣上挂着盏油灯,灯芯是淡绿色的,正是檀溪说的萤火虫卵灯。
油灯下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手里拿着根绣针,针尾缠着银线,见他过来,立刻举起针。
“是阿潮吧?”
妇人的声音很温和,绣针上的银线突然亮了亮,缠上他竹篮提手的绣线。
“我是苏绾。阿绣的传讯针刚到,说你们遇袭了?”
阿潮刚点头,就听见通道深处传来 “咚” 的巨响,像是有人在撞石板。
苏绾的脸色变了变,指尖在木门上的针眼里飞快地插,门后的石壁突然转动,露出个更窄的通道。
“快进密室,他们用破石符了,石板挡不了多久。”
她拽着阿潮往里跑,密室里堆满了绣架,每个架子上都绷着半成品的绣品,绣线在昏暗里泛着微光。
最里面的架子上挂着块残破的蓝布,边缘打着许多结,布上的光忽明忽暗,是苏绾的残线,《玄奇大典》里记着的 “能挡蚀灵阵” 的玄奇。
“这是我祖师传下来的残线。”
苏绾将残线往竹篮边一靠,残线的光立刻往篮里钻,“潮女布的气能养它,有它在,蚀灵粉进不来。”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石板被撞碎的巨响,还有修士的喝骂:“往密室跑了!追!”
苏绾突然将绣针往残线上一插,残线的光瞬间变亮,在密室门口凝成道光墙。
阿潮看见竹篮的蓝光顺着残线往上爬,和光墙融在一起,墙上渐渐浮出片潮水的影子,像在守护着什么。
“檀溪先生还在外面。”
阿潮攥紧竹篮提手,银镯突然发烫,烫得他心慌。
“阿绣会带他从侧道过来。”
苏绾的指尖在绣绷上飞快地绣着,绷上渐渐显出个小人的影子,正往侧道跑,“我这传讯针能指路,他们知道该往哪走。”
密室门被撞得 “咚咚” 响,光墙却纹丝不动。
阿潮盯着光墙上的潮水影子,突然听见极轻的潮声,和银镯里的潮声一模一样。
他知道,只要守住这里,等檀溪和阿绣进来,就安全了。
但仙门的破石符都用上了,接下来,恐怕还有更厉害的招式。
竹篮的蓝光和残线的光缠得更紧了,像两只交颈的鸟,在昏暗的密室里亮成团温暖的光。
阿潮摸了摸腕上的银镯,发烫的感觉渐渐变成安稳的暖,这是檀溪和阿绣正在靠近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