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库的石缝漏下最后一缕星光时,阿潮把母墨塞进怀里。

檀溪正用布擦拭《玄奇大典》,蓝布上的墨痕在月光下泛着淡青。

他把古卷卷好递给阿潮,封面的银粉突然亮了亮,蹭上竹篮提手的绣线。

是古卷在认路,绣线缠着的银丝正往北坡方向偏。

“带上这个。”

砚秋从石台上拿起块剑坯碎片,暗红色的石片边缘还沾着镇墨石的墨汁,“北坡的松树有瘴气,剑坯能散毒,碰到仙门的蚀灵粉也能挡一挡。”

碎片刚碰到阿潮的银镯,就发出细响,红纹里渗出微光。

阿绣把传讯针别回发间,新接好的银线缠着片松针:“我探过路,旧库后墙有密道通北坡山脚,比走正门近半个时辰。”

她指尖捏着针尾晃了晃,银线突然绷直,针尖指向西北方,“传讯针说那边瘴气最淡,适合走。”

四人顺着密道往外走,石壁的潮气沾在衣料上,凉丝丝的。

阿潮的银镯忽明忽暗,光在前方的转角凝成小团,像在照亮落脚点。

他低头看竹篮,篾条缝隙的蓝光缠着母墨的银丝,在腰间轻轻起伏,像在应和脚步。

出密道时正逢寅时,雾气在山脚的草叶上凝成霜,踩上去咯吱响。

北坡的轮廓在雾里发黑,最陡的地方有片黑影,该是砚秋说的老松林。

阿绣突然停住脚,传讯针在指尖颤了颤:“前面有动静。”

雾里飘来些黑羽,打着旋往他们这边落。

阿潮的银镯突然发烫,比在旧库时更明显。

檀溪立刻把剑坯碎片往他手里塞:“是仙门的巡逻队,他们的寻踪镜能透过雾照过来,用碎片挡在身前。”

碎片刚举到胸前,就透出红光,把周围的雾推开半尺。

阿潮看见三个灰袍修士正举着铜镜在松林外徘徊,镜面的黑气像水草似的往雾里探,所过之处,草叶瞬间枯黄。

是蚀灵粉混在瘴气里,能化草木生机。

“绕去东侧的乱石堆。”

砚秋往左边指,那里的石块缝里长着些野菊,花瓣上的霜还没化,“野菊能吸瘴气,他们的镜光不容易照到。”

他从怀里摸出个墨锭,往石堆方向扔,墨锭落地时炸开,墨雾顺着石缝漫开,像在铺路。

阿潮跟着墨雾往石堆跑,银镯的光在石缝里钻,照出块平整的落脚点。

刚站稳,就听见修士的喝骂:“那边有墨气!肯定藏在乱石堆里!”

铜镜的黑气立刻往石堆涌,撞在剑坯碎片的红光上,发出滋滋的响。

“快上松坡!” 檀溪拽着他往坡上爬,松针落了满身,扎得脖颈发痒。

阿潮低头看见母墨在怀里发亮,墨色里的银丝顺着石缝往坡上爬,在身后凝成道墨线,像在阻断追兵的路。

松坡比想象中陡,落脚的泥土里混着松脂,滑得厉害。

阿绣的传讯针突然竖起来,针尖的光往旁边的树洞指。

洞里藏着个修士,正举着剑往阿潮背后刺。

阿潮猛地侧身,剑刃擦着肩头飞过,砍在松树上,震落的松针埋了半只脚。

“用墨锭砸他!”

阿绣把碎墨往他手里塞,自己抽出腰间的绣剪,剪尖缠着残线,“他的剑淬了蚀灵粉,别碰剑刃!”

碎墨刚碰到修士的手背,就化作墨针钻进皮肤。

修士惨叫着松手,长剑掉在地上,剑身上的黑气突然往土里钻,被剑坯碎片的红光烧得冒烟。

阿潮趁机捡起剑,剑柄的木纹里还留着修士的汗味,却在碰到银镯时发出轻响。

是玄奇在净化蚀灵粉。

爬到坡顶时,雾气突然变浓,连银镯的光都只能照出半尺远。

阿潮的银镯突然轻颤,光往前方的老松树涌,树干上缠着圈黑气,像条巨蛇盘在枝桠间。

是总阵的镇阵符,藏在树皮里。

“就是这棵。”

砚秋喘着气指向树根,那里的泥土泛着黑,用剑挖开表层,露出块青石板,板上刻着诡异的符号,边缘的墨线正在慢慢褪色。

“镇阵符快被瘴气浸坏了,得赶紧用潮女布的潮气救。”

阿潮刚把竹篮放在石板上,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檀溪往坡下望,雾里出现片黑影,越来越近:“是仙门的主力!他们带了更大的铜镜,能聚瘴气成黑雾弹。”

他把《玄奇大典》往阿潮怀里塞,古卷在光里自动翻开,页面的墨字正画着破阵的针法。

“按这个绣,用残线在镇阵符上绣潮纹,能引潮气入符。”

阿绣立刻抽出残线,指尖在石板上飞快地绣。

残线刚碰到镇阵符,符号就发出细响,黑气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阿潮的银镯突然爆发出强光,竹篮的蓝光顺着残线往符里钻,石板下渗出细水,在符上漫成小小的水纹。

是潮女布的潮气被引出来了。

“黑雾弹来了!” 砚秋突然举起剑坯碎片,红光在头顶凝成罩子。

远处的黑雾弹正往这边飞,像团滚动的浓墨,砸在罩子上炸开,黑雾顺着罩子的纹路往下淌,却被红光烧得只剩水汽。

阿绣的绣针突然顿住,传讯针在发间断了最后根银线。

她抬头看见个灰袍修士正举着铜镜往镇阵符照,镜面的黑气直扑石板,是想毁掉符纸,让总阵失控。

阿潮抓起地上的长剑,剑坯碎片的红光顺着剑刃蔓延,劈向铜镜。

“铛” 的脆响里,铜镜裂开道缝。

修士刚要后退,母墨突然从阿潮怀里飞出,墨色里的银丝缠上他的手腕,墨线越收越紧,修士腕间的黑气被墨线吸走,很快瘫坐在地上。

“绣完了!” 阿绣的残线在镇阵符上凝成潮纹,水纹突然高涨,顺着石板往四周漫。

老松树的黑气像被抽走似的往符里钻,枝桠间的瘴气渐渐散去,露出藏在树后的总阵眼。

那是一个嵌着黑木牌的石台,牌上的符号正在融化。

檀溪突然把《玄奇大典》往石台上按,古卷的银粉与母墨的银丝融在一起,在牌上凝成个墨符。

总阵眼发出嗡的轻响,黑木牌裂开,里面的黑气全被镇阵符吸走,连带着北坡的瘴气都淡了许多。

坡下传来修士的惊呼,黑雾弹在半空就散了,铜镜的光也变得黯淡。

阿潮看着镇阵符上的潮纹,水纹里浮出细小的银线,正和母墨、剑坯的光缠在一起。

是玄奇在合璧,总阵的力量正在被化解。

砚秋捡起地上的黑木牌碎片,墨色里的残纹还在微微发亮。

“总阵破了大半,但仙门的主阵符肯定还在别处。”

他把碎片递给阿潮,“这上面有主阵的气,能引我们找到剩下的阵眼。”

阿潮把碎片塞进竹篮,蓝光立刻裹住它,篾条缝隙透出的光往南坡偏。

银镯的潮声变得悠长,像在送别消散的瘴气。

他知道总阵虽破,仙门不会罢休,但握着怀里的母墨,摸着腕间的银镯,心里比来时稳了许多。

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松枝落在石板上,照出潮纹的影子。

檀溪正在整理《玄奇大典》,阿绣用残线修补传讯针,砚秋望着南坡的方向,手里的剑坯碎片还在发亮。

阿潮摸了摸竹篮,潮女布轻轻动了下,像在催促他们。

下一个阵眼,还在等着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