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松坡的晨露打湿裤脚时,阿潮把黑木牌碎片塞进竹篮。

碎片刚碰到潮女布,就发出细响,墨色里的残纹顺着篾条往上爬,在提手处凝成个小小的箭头,直指南坡方向。

银镯的潮声跟着变了调,比在北坡时更清亮,像在应和碎片的指引。

“该走了。” 檀溪把《玄奇大典》卷成筒,蓝布封面的银粉蹭上阿绣的传讯针,针尾的银线突然亮了亮。

“古卷说南坡有片竹林,主阵符藏在竹根下,那里的瘴气比北坡淡,但仙门设了‘缠丝阵’,会绕人脚步。”

砚秋从怀里摸出个墨锭,往剑坯碎片上蹭了蹭,暗红色的石片立刻渗出墨痕。

“缠丝阵的丝线沾了蚀灵粉,碰到会被缠住,用墨锭的气能融开。我在墨庄试过,三指宽的墨痕能挡半刻钟。”

阿绣把新补好的传讯针别在发间,针尾缠着根竹丝:“我用绣线探过,竹林东侧的石径最宽,缠丝阵的丝线也最稀。”

她捏着针晃了晃,银线在晨光里绷成直线,针尖扫过的方向,草叶上的露珠都往两边退,“传讯针说那边有股活水,能引潮气,对潮女布有好处。”

四人顺着石径往南坡走,松针在脚下铺成软毯,踩上去没什么声响。

阿潮的银镯忽明忽暗,光在前方的转角凝成小团,照亮块嵌着剑坯碎片的青石。

是北坡带出来的碎片在指路,石片的红纹正往竹林方向流。

进竹林时,雾气还没散。

竹秆上缠着些透明的丝线,像蛛丝似的在晨光里发亮。

阿潮刚要伸手碰,银镯突然发烫,竹篮的蓝光立刻涌出来,在身前凝成半透明的屏障,丝线碰到屏障就蜷成小团,掉在地上化成青烟。

“这就是缠丝阵的丝线。”

檀溪用剑挑开一缕丝,丝线刚碰到剑刃,就发出滋滋声,“里面的蚀灵粉比北坡的浓,潮女布的屏障能挡,却不能久挡,我们得快点找到主阵符。”

阿绣的传讯针突然颤了颤,针尖往左边的竹丛指。

那里的竹秆歪得厉害,像被什么东西压过,竹根处的泥土泛着黑,还留着个浅浅的脚印。

是仙门修士的脚印,鞋边沾着墨痕,应该是从北坡追来的。

“他们比我们快。”

砚秋往竹丛深处扔了块墨锭,墨锭落地时炸开,墨雾顺着竹根漫开,“这墨能引开丝线,让他们绕路。”

墨雾刚散开,就有丝线往雾里钻,被墨色裹住,再也没出来。

阿潮跟着墨雾往竹林深处走,银镯的光在竹根间钻,照出片平整的空地。

空地中央的老竹下,压着块青石板,板缝里渗出墨色的气,和黑木牌碎片的气息一模一样。

“就是这儿。”

砚秋用剑撬开石板,下面露出个黑木盒,盒盖刻着和北坡相同的符号,边缘缠着更粗的丝线,像条小蛇盘在上面。

“主阵符的蚀灵粉更浓,得用潮女布的潮气先化掉丝线。”

阿潮刚把竹篮放在木盒旁,就听见竹林外传来脚步声。

檀溪往竹丛外望,见五个灰袍修士正举着铜镜往这边走,镜面的黑气在雾里泛着冷光:“他们带了‘聚灵镜’,能把丝线拧成绳,缠上就难挣开。”

他把《玄奇大典》往阿潮怀里塞,古卷自动翻开,页面的墨字正画着破阵的图谱。

“按图谱在木盒上画潮纹,用母墨的气引潮气入符。”

阿绣立刻抽出残线,指尖蘸着母墨的墨汁,在木盒上飞快地画。

残线刚碰到丝线,缠在盒上的丝线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阿潮的银镯突然爆发出强光,竹篮的蓝光顺着残线往木盒里钻,盒缝里渗出细水,在盒面漫成小小的漩涡。

“他们来了!” 砚秋突然举起剑坯碎片,红光在头顶凝成罩子。

修士已经冲到竹丛边,举着聚灵镜往这边照,丝线突然往中间聚,拧成根粗绳,像条鞭子往罩子抽来。

绳鞭砸在罩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红光晃了晃,却没裂开。

阿潮看见丝线里的蚀灵粉正往红光里钻,却被剑坯的气烧得冒烟,绳鞭的颜色渐渐变浅,像在融化。

阿绣的指尖突然顿住,传讯针在发间剧烈震颤,针尾的银线断了半根。

她抬头看见个修士绕到罩子侧面,举着铜镜往木盒照,镜面的黑气直扑盒盖 。

“拦住他!” 阿绣把碎墨往阿潮手里塞,自己抓起绣剪,剪尖缠着残线往修士扔去。

残线刚碰到修士的衣袖,就化作墨针钻进衣料,黑气从针孔往外冒,被罩子的红光吸走。

阿潮抓起地上的剑,剑坯碎片的红光顺着剑刃蔓延,劈向铜镜。

“铛” 的脆响里,铜镜裂开道缝。

修士刚要后退,母墨突然从阿潮怀里飞出,墨色里的银丝缠上他的手腕,墨线越收越紧,修士腕间的黑气被墨线吸走,很快瘫坐在地上。

“画完了!” 阿绣的残线在木盒上凝成潮纹,漩涡突然高涨,顺着盒缝往里面钻。

木盒发出嗡的轻响,盒盖自动弹开,里面的主阵符正冒着黑气,碰到潮气就像被泼了沸水,滋滋地缩成小团。

檀溪突然把《玄奇大典》往木盒上按,古卷的银粉与母墨的银丝融在一起,在符上凝成个墨符。

主阵符发出细响,黑气全被墨符吸走,连带着竹林里的丝线都开始消散,缠在竹秆上的丝绳化成青烟,被晨风吹散。

坡下传来修士的惊呼,聚灵镜的光突然变暗,镜面的黑气像退潮似的往回缩。

阿潮看着木盒里的墨符,符上的潮纹里浮出细小的银线,正和母墨、剑坯的光缠在一起。

玄奇在合璧,南坡的缠丝阵正在瓦解。

砚秋捡起地上的主阵符碎片,墨色里的纹路已经变得浅淡。

“主阵符破了,但仙门的总坛应该在东边的火山湖。”

他把碎片递给阿潮,碎片刚碰到竹篮,就和黑木牌碎片融在一起。

“这两块碎片能引我们去总坛,那里有他们最后的阵眼。”

阿潮把融合的碎片塞进竹篮,蓝光立刻裹住它,篾条缝隙透出的光往东边偏。

银镯的潮声变得悠长,像在送别消散的丝线。

他知道南坡的阵虽破,仙门的总坛还在等着,但握着怀里的母墨,摸着腕间的银镯,心里比来时更稳。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竹枝落在木盒上,照出潮纹的影子。

檀溪正在整理《玄奇大典》,蓝布上的墨痕在光里泛着淡青。

阿绣用残线修补传讯针,新接的银线缠着片竹叶。

砚秋望着东边的方向,手里的剑坯碎片还在发亮。

阿潮摸了摸竹篮,潮女布轻轻动了下。

东边的火山湖,仙门的最后阵眼藏在那里,但只要银镯的潮声不停,母墨的银丝不断,他们就敢继续往前走。

竹丛外的石径上,新抽的竹笋正顶着晨露往上长,像在跟着他们的脚步,往东边延伸。

阿潮知道,这不是结束,是下一段路程的开始。

火山湖的红光,已经在天际线隐隐发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