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平静,如同脆弱的琉璃,三两日便被轻易打破。

这一日,天光尚未破晓,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宫墙。碧霄宫沉重的大门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内监“哐当”一声粗暴撞开!为首的正是慎刑司那位油滑阴狠的吴公公,他那张惯常堆满假笑的脸此刻绷得像块生铁,眼神里透着刻意装出的肃杀。紧随其后的,是一身华贵银红蹙金海棠宫装、在众多宫女太监簇拥下如众星捧月般踏入的南宫璎。她脸上交织着恰到好处的惊慌、悲悯与一种被冒犯的怒火,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和侮辱,然而那双锐利的凤眸,却如同钉子般精准地钉在了闻声惊醒、匆匆披衣而出的云昭月身上。

“给本宫搜!仔仔细细地搜!每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南宫璎甚至没有站稳脚跟,便用一种带着哭腔却异常尖利的嗓音急促下令,“定要找出那污秽邪物!清理门户,以正宫闱清宁!”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贵妃娘娘!您这是何意?”云昭月脸色苍白,乌发微乱披散在肩头,强作镇定地质问,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被惊醒的茫然无措。

“云妹妹!”南宫璎一个箭步上前,竟一把牢牢抓住了云昭月冰凉的手腕,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眼中瞬间涌上泪水,声音哽咽却又字字清晰,确保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本宫……本宫昨夜噩梦缠身,心悸难安,总觉得有双怨毒的眼睛在暗处盯着……天不亮,贴身伺候的彩蝶抖得不成样子,在本宫枕下……竟发现了……发现了……”她仿佛恐惧得说不下去,深吸一口气,才颤声继续,“一个扎满银针、写着陛下与本宫生辰八字的巫蛊人偶!上面……还缠着触目惊心的红绸!彩蝶吓得魂飞魄散,说……说恍惚瞧见昨夜有条黑影,是往西六宫这边跑了……”

“巫蛊厌胜?!” “天爷啊!诅咒陛下和贵妃?!” “红绸人偶?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南宫璎的话语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瞬间引爆了满院的宫人。宫女太监们一片哗然,惊恐的议论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巫蛊之术,历朝历代都是宫廷最深重的禁忌,沾着即死,灭门之祸!

吴公公立刻尖着嗓子厉声补充:“云才人,得罪了!奉贵妃娘娘懿旨,彻查各宫,揪出这祸乱宫闱、意图谋害陛下的妖孽!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他手猛地一挥,那些如狼似虎的慎刑司内监和南宫璎带来的嬷嬷们立刻如饿虎扑食,分头冲向碧霄宫的寝殿、书房、库房,粗暴地翻箱倒柜。

“你们敢!还有没有王法了!”青蝉气得双眼通红,像只护崽的母鸡般张开双臂想阻拦冲向内寝的几人,却被一个身材粗壮的内监狠狠推搡开,踉跄着差点摔倒,气得她破口大骂:“狗仗人势的东西!爪子放干净点!仔细碰坏了主子的东西把你们剁了喂狗!主子,他们……”

云昭月挣脱南宫璎的手,上前一步扶住青蝉,对她微微摇头,示意不可硬撼。她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南宫璎那张梨花带雨却难掩恶毒得意的脸上。对方眼底深处那一抹得逞的残忍,如同毒蛇吐信,清晰无比。

搜查粗暴而迅疾,伴随着器物倾倒、柜门砸开的刺耳声响。妆匣被掀翻在地,珠翠散落;衣物被粗暴地抖落抛洒;书架上的书册被扯落踩踏……一片狼藉中,一个充满刻意惊喜的尖利声音在内寝方向响起:

“找到了!在这儿!藏在床榻暗格里!”

唰!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向声音来源!只见一个内监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用鲜艳猩红的丝绸紧紧缠绕、周身插满闪着寒光的细长银针的布偶人偶!人偶胸口的位置,清晰地用墨笔写着两行小字——正是当今天子褚玄宸和贵妃南宫璎的生辰八字!那红绸红得刺目,如同刚流出的、尚未凝固的鲜血!

“啊——!”南宫璎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煞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被身边的宫女慌忙扶住。她颤抖着手指指向那个人偶,又指向云昭月,泪如雨下,声音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和痛恨:“毒妇!云昭月!本宫待你不薄,处处照拂,你竟敢……竟敢用如此阴毒的手段诅咒陛下与本宫!你好狠毒的心肠!你这是要我们死啊!”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南宫璎的控诉如同冰冷的铡刀,瞬间将云昭月钉在了万劫不复的十字架上。整个碧霄宫死寂一片,所有宫人都惊恐万分地看着面色惨白、孤立无援的云昭月,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气息断绝的死人。

就在这时,慈宁宫的心腹太监张德海,如同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院门口。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出闹剧,眼神冰冷地在云昭月和那个人偶之间缓缓扫过,如同在看两件没有温度的物件。他微微侧头,对身边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太监立刻躬身,飞快地退了出去。张德海的目光最后落在云昭月身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勾起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宣判着太后的意志:能扶你上位,自然也能让你万劫不复。这碧霄宫,该换人了。

“证据确凿!带走!”吴公公脸上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狠狠一挥手。两名彪悍如熊的内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粗暴地扭住云昭月的胳膊,押着她就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