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在楚玉衡的青布衫上,像撒了把碎雪。他蹲在父亲的墓碑前,用麻布擦拭着嵌在碑上的陨石,石头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再没有从前的幽蓝。
“楚公子,该去吏部了。” 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绿裙在花丛中像株初绽的柳,“新皇登基后,第一道圣旨就是为你父亲平反,还说要请你做太史令呢。” 她手里的食盒冒着热气,里面是刚出炉的胡饼,芝麻香混着桃花的甜,漫过整个碑林。
楚玉衡没回头,指尖抚过碑上的 “阿古拉” 三个字。这是他上个月刚刻上去的,刀锋特意走得轻,像怕惊醒了沉睡的人。“我做不了太史令。” 他的声音混着风里的落瓣,“你看这石头,它早就不发光了,我也看不懂什么星图了。”
婉儿突然从食盒里拿出个锦囊,锦缎上绣着半只青鸟,与赵靖远的刺青正好凑成一对。“这是阿古拉托人从西域带来的。” 她将锦囊塞进楚玉衡手里,里面的硬物硌得掌心生疼,“她说等桃花开了,就让你打开。”
是块星核碎片。楚玉衡刚捏在手里,碎片就突然亮起银蓝的光,在碑上投射出段影像:阿古拉坐在帕米尔高原的雪地上,左脸的疤痕被夕阳染成金红,她正用根烧黑的木棍在雪地上写字,写的是 “洛阳的桃花该开了”,字迹歪歪扭扭的,像个初学写字的孩童。
“她还活着……” 楚玉衡的指节捏得发白,影像里的阿古拉身后,隐约能看见艘破损的飞船,船身上的编号与神国的主力舰不同 —— 是艘逃生艇。
婉儿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着碑林入口的黑影:“是秦越。” 少年穿着禁军的玄甲,腰间的虎符用红绸系着,正踮脚往这边望,看见楚玉衡抬头,突然红了脸,转身要走,却被裙角绊倒在石阶上,怀里的卷宗散了一地。
“新皇让我查神国余孽的卷宗。” 秦越爬起来时,耳尖红得像燃着的火,他捡起最上面的纸递给楚玉衡,“你看这个 —— 影阁的密档里说,圣女炸塔前,曾往洛阳送过批‘种子’,说是能在能量泉的灰烬里发芽。”
卷宗上的画像让楚玉衡的呼吸猛地顿住。那是种深紫色的藤蔓,叶片上的纹路竟与醒神草一模一样,只是根部缠着银蓝色的丝,像星核碎片融化后的模样。“是‘寄生藤’。” 他突然想起苏岚的笔记,“神国的飞船坠毁前,会散播这种植物,能吸收土地里的能量,十年后就能长成新的星核。”
婉儿的脸色瞬间白了:“上个月城郊的农田里,就发现过这种藤!农户说割了又长,根须深得像钻到了地底……” 她突然抓住楚玉衡的手腕,“新皇说那是‘祥瑞’,还让人移栽到御花园里!”
楚玉衡突然站起身,碑上的陨石不知何时又开始震动,只是这次不再滚烫,而是带着种冰凉的悸动,像初春解冻的河。他摸出阿古拉的锦囊,碎片的光在掌心流转,映出幅新的星图 —— 洛阳城的地下,竟藏着条纵横交错的能量脉,像人的血管,而御花园正是脉门所在。
“秦越,去调禁军。” 楚玉衡的声音突然沉了,“婉儿,你去通知苍狼部的人,让他们带醒神草来 —— 越多越好。” 他将碎片揣进怀里,转身时,看见父亲的墓碑在桃花纷飞中,竟隐隐透出半张星图的影子,与记忆里阿尔泰山的壁画重合。
原来所谓的破局,从来不是毁掉某个塔,炸掉某个泉。楚玉衡望着洛阳城的飞檐在花海中若隐若现,突然明白阿古拉留下的那句话 ——“我护的从来不是星核”,她护的是这片土地,是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人。
秦越的马蹄声渐远,婉儿的绿裙已经消失在碑林入口。楚玉衡最后看了眼父亲的墓碑,陨石在碑上安静地躺着,像颗落定的星。他转身走向城门,青布衫的下摆扫过石阶上的落瓣,带起阵淡粉的风。
城外的田埂上,新抽芽的麦苗正顺着能量脉的走向微微颤动,像在呼应着地底的悸动。楚玉衡摸出青铜符,符牌上的狼头图腾在春日里突然活了过来,狼眼的红光穿透泥土,照亮了地下蔓延的寄生藤 —— 那些银蓝色的根须,正朝着皇宫的方向疯狂生长。
“阿古拉,这次换我护着。”
他的声音消散在花海中的时候,远处传来苍狼部的狼啸,清越的声音穿过洛阳城的晨雾,像支久违的歌。楚玉衡知道,第四卷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些埋在土地里的秘密,那些藏在星图后的真相,还有那个在帕米尔高原上微笑的身影,都在等着他去揭开,去重逢。
桃花还在落,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走过的路,像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