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膝砸在青石地面的剧痛尚未炸开,那道从天而降的银蓝色光柱,已如九天银河倒泻,携着碾碎山岳的威压,将林默彻底吞没!
没有声音。绝对的死寂笼罩了他。
视野被纯粹的、燃烧的银蓝吞噬!那不是光,是实质的、粘稠的液态星辉!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灼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脏六腑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挤压!血液似乎瞬间沸腾,又在极致的冰寒中冻结!
“呃——!”所有的痛呼都被堵在喉咙深处,化作一声被碾碎的、不成调的闷哼。林默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叶,瞬间被压得匍匐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刺骨的青石!全身的肌肉在毁灭性的威压下疯狂痉挛、抽搐!
剧痛!足以湮灭灵魂的剧痛!比测灵台更甚百倍!比枯藤芯刺入掌心时更暴烈千倍!仿佛整个天穹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这具凡俗的躯壳之上!
意识在银蓝色的炼狱中沉沦、崩解。
就在这濒临彻底毁灭的瞬间——
“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猛地从他紧贴地面的右手掌心炸开!那截沉寂的枯藤芯,在浩瀚星辉的疯狂灌注和毁灭性挤压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终于被彻底激怒、唤醒!
一股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无边狂暴意志的力量洪流,如同被压抑万载的火山,骤然从掌心伤口、从他右臂那虬结的灰纹深处,轰然爆发!
这力量是如此蛮横、如此原始!它没有形态,只有纯粹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它不顾一切地逆冲而上,疯狂地对抗着从天而降的星辉洪流!
“轰——!”
两股力量在林默体内狭小的空间里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林默身体深处传出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和血肉撕裂声!他如同一个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破布娃娃,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抛起,又重重摔落!鲜血如同廉价的水囊破裂般,从他口鼻、甚至眼角耳孔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凄艳的弧线,溅落在银蓝光芒笼罩的青石地上,绽开朵朵刺目的暗红花斑!
然而,就在这鲜血狂喷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灰黑色的、扭曲的、介于虚实之间的影子,猛地从林默被抛飞的身体下方爆开!
那不是光,也不是气!它更像是一道活过来的、由纯粹的混沌与死寂凝聚成的藤蔓虚影!它粗壮、虬结,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的灰黑色纹路,顶端带着撕裂空间的狰狞尖刺!
这道虚影藤蔓甫一出现,便带着一种吞噬万物的贪婪和狂暴,猛地卷向那道从天而降的银蓝光柱!
“滋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冰水!刺耳到令人头皮炸裂的撕裂声骤然响起!那由纯粹星辰源炁凝聚的光柱,竟被这道灰黑色的藤蔓虚影硬生生“咬”住!狂暴的星辉之力如同被戳破的水袋,疯狂地倾泻、奔涌,却被那灰黑藤蔓虚影贪婪地、蛮横地撕扯、吞噬!
藤蔓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膨胀!灰黑色的光芒如同瘟疫般蔓延,疯狂地侵蚀、污染着纯净的银蓝星辉!藤蔓表面搏动的纹路越来越亮,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气息!
整个演武场上空,浩瀚旋转的星云漩涡猛地一滞!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亵渎神圣的吞噬行为所激怒,发出沉闷的、如同天穹震怒般的轰鸣!七个主星图的光芒瞬间黯淡,剧烈地明灭闪烁!原本稳定运行的星轨大阵,竟因为这边缘角落的异变,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紊乱!
“那是什么东西?!”
“魔气!是魔气!”
“他体内果然有蚀气!他在吞噬星辉!”
“妖孽!他是妖孽!”
死寂被打破!广场上瞬间炸开了锅!无数惊恐、骇然、厌恶、愤怒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那个倒在血泊中、身体仍在无意识抽搐的身影!
高台之上,开阳殿那位长须长老猛地站起,须发皆张,脸上再无半点古板,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暴怒:“邪魔外道!安敢亵渎星轨!!”他须发戟张,枯瘦的手指闪电般结印,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指风,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审判之矛,瞬间跨越空间,直刺林默心口!指风未至,那凌厉无匹的锋锐之意,已让林默胸前的皮肤寸寸龟裂,鲜血渗出!
“住手!”一声沉雷般的怒喝同时响起!岳镇山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林默前方!他深青色的袍袖猛地鼓荡,一层厚重的、如同山岳般沉凝的土黄色光晕瞬间在身前凝聚!
“轰!”
银色指风狠狠撞在土黄光晕之上!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炸开!离得近的弟子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子,惨叫着翻滚出去!岳镇山闷哼一声,脚下坚硬如铁的青石地面“咔嚓”一声碎裂开蛛网般的裂痕!他高大的身躯竟被硬生生震退半步!那土黄光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岳镇山!你要包庇这邪魔?!”开阳殿长老须发怒扬,厉声质问,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身后的其他几位殿主长老,脸色也阴沉如水,目光如刀般锁定了岳镇山和他身后血泊中的身影。
岳镇山挡在林默身前,脸色沉凝如铁,袍袖下的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没有回头去看林默,深潭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开阳殿长老:“凌渊长老!事情未明,何须下此杀手?!此子乃我带回,若有罪责,自有门规处置!”
“处置?门规?” 一个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突兀地插了进来。
执法长老凌渊,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演武场中央。他依旧一身玄黑劲装,面容笼罩在斗篷的阴影下,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寒潭的眼睛。他的目光越过岳镇山,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林默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他身前那道尚未完全消散、正贪婪吮吸着最后一丝星辉的灰黑藤蔓虚影上!
“引动星轨异变,显化魔藤虚影,吞噬纯净星辉……”凌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和议论,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此等异兆,非妖即魔!何须门规?当——场——格——杀!”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森然判决!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比星辉威压更冰冷、更凝练、更纯粹的杀意,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笼罩了整个演武场!空气仿佛被冻结,连旋转的星云都似乎凝滞了一瞬!所有弟子都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噤若寒蝉!
岳镇山脸色骤变!挡在林默身前的土黄光晕剧烈波动,在凌渊那实质般的杀意冲击下,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凌长老!”岳镇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急迫,“此子身世特殊,体质有异!或有隐情!岂能不问青红皂白便行格杀?待禀明掌教师兄…”
“掌教闭关,观中诸事,由本座执律!”凌渊冰冷地打断,斗篷下的阴影似乎更深沉了,“妖邪现世,立斩不赦!此乃铁律!岳殿主,你要抗命?!”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随着他手指抬起,周围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下,一股无形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力量正在他指尖疯狂凝聚!
岳镇山瞳孔猛缩!他知道凌渊的“玄冰指”一旦点出,便是雷霆万钧,绝无转圜余地!他全身源炁疯狂运转,深青袍袖无风自动,身前的土黄光晕瞬间凝实如铁,做好了硬撼的准备!
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演武场上空,紊乱的星云漩涡缓缓旋转,投下动荡不安的光影。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声清越得如同凤鸣的剑啸,骤然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带着冻结万物的凛冽寒意,如同划破长夜的极光,自高台另一侧激射而出!它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精准无比地插入岳镇山与凌渊之间,那即将引爆的杀机风暴中心!
冰蓝流光悬停于空,显露出本体——那是一柄通体晶莹、如同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长剑!剑身流淌着纯净的寒光,剑尖处一点冰芒璀璨夺目,散发出的凛冽寒气瞬间将周围躁动的空气都冻结出细密的冰晶!
剑身之上,两个古老的篆文在寒光中若隐若现:凝霜!
冰蓝长剑悬停的瞬间,一股清冷孤绝、却又浩大磅礴的剑意瞬间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屏障,竟硬生生将凌渊那冻结一切的杀意和岳镇山沉凝厚重的防御光晕同时隔开、中和!
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冰蓝长剑之后。冷月心一身素白衣裙,立于高台边缘,面容依旧清冷如霜,不见丝毫波澜。唯有那双澄澈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转瞬即逝。她并未看任何人,目光平静地落在悬停的凝霜剑上,仿佛只是阻止了一场不必要的争斗。
“凝霜剑意?!”开阳殿凌渊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执法长老凌渊斗篷下的目光也微微波动了一下,凝聚在指尖的恐怖力量,因为这柄突然介入的冰蓝长剑和其代表的身份,而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
“冷师侄,你这是何意?”开阳殿凌渊长老沉声问道。
冷月心并未回答,只是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点悬停的凝霜剑。
“嗡——!”
凝霜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剑吟,剑身光芒流转,一道冰蓝色的、纯粹由剑意凝成的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林默连同他身前那道尚未完全消散的灰黑藤蔓虚影,轻柔却坚定地笼罩在内。光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探查,也暂时隔绝了那令人心悸的吞噬异象。
“事有蹊跷。”冷月心的声音清冷平静,如同山涧寒泉,“待其清醒,搜魂问魄,再行定夺不迟。此刻格杀,线索尽断,岂非纵容幕后之患?”她的话语简洁,却直指要害。
“搜魂?!”开阳殿长老脸色微变。执法长老凌渊斗篷下的阴影似乎也波动了一下。搜魂之术霸道酷烈,被施术者轻则神魂受损沦为痴傻,重则魂飞魄散!但确实是最直接、最有效探知真相的手段。
岳镇山看着那道笼罩林默的冰蓝光幕,又看向冷月心清冷的侧影,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凝重无比。
凌渊沉默了片刻,那只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指尖凝聚的恐怖力量无声消散。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冰蓝光幕中那个蜷缩在血泊里的身影,最终定格在冷月心身上。
“好。”他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丝毫情绪,“便依冷师侄所言。此子暂押星狱,待其残喘之息稍复,即刻搜魂!若查明为魔道暗子,或身负禁忌邪物……”他斗篷下的阴影似乎咧开一个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审判,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星云的光芒依旧在头顶紊乱地旋转,投下动荡不安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