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抚养了我十年,费劲心机,让我去东宫刺杀太子。
没想到,刺杀失败后,我转头卖起了馄饨。
】月黑风高夜,我将短刀刺进对面男人的心脏。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大口喘息几下便如烂泥般瘫软在地。
角落里春香楼里的舞女已惊恐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我扬起手,卸下力道,在她的臂膀上划上两刀,伤口不深,休养几日便好。
可若是朝廷高官被杀,舞女若毫发无损,明日怕她也逃不过顺天府的严刑拷打。
我跃上房顶,在侍卫发现之前隐入月色之中。
这是我杀的第九个人!
安王府内,烛火通明。
安王端坐在上座,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阿清的功夫果然了得,当重赏。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让人陡生寒意。
这个外人眼中的贤王,只有我知道他的真面目。
【王爷过奖,还请王爷莫要忘了当年的约定。
】我拱手答谢,头微微低下。
十年之前,那个昏暗的夜,遇见他的第一眼,我便觉得他像是一条毒蛇。
我刚准备转身离开,耳边便响起了暗卫利剑出鞘的声音。
【阿清!】
安王阴鸷癫狂,慢慢踱步走到我身前,伸手掐住我下颚,手指猛地用力,迫使我看向他的眼睛。
眼里的怒意慢慢熄灭,变得平静。
【本王想起来了,十年前的那一夜,太子不在京城。
】我脑子里闪过那夜的场景,火光冲天,血光一片,陈家庄二十三口人陈尸院中,尸体摆的整整齐齐。
那些手持利刃的歹徒蒙着面,身上的衣衫却是极为名贵的面料。
京城这多权贵,一次调动这么多高手的人也不多。
原来是太子!
可是为什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为何要将小小的陈家庄屠戮殆尽。
我忍住恶心,朝安王拱手道谢。
【阿清,算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斗不过太子的。
】他的声音虚幻缥缈,带着劝解,也带着不甘心。
我不信天,不信命,若世上有天道,存天理,陈家庄怎会被屠戮殆尽。
十年前,安王救下一人下山逃命的我,请来师傅教我武功,教我如何做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一把称心如意的刀。
我与安王约定,为他杀十个人,他便为我查出那夜陈家庄的真正凶手。
我知道约定的时间还未到,他便说出线索,不过是皇帝突发重病,他马上要去封地了。
他等不了了。
我这把刀,该出鞘了。
【阿清,要一个人付出代价,并不一定要他的命,要让他从云端跌落到泥潭,要让他生不如死。
】如我一般。
一夜之间,从云端到泥潭,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陈家庄的庄主是我的师傅,一个清高孤傲却又心底善良的老头,留着山羊胡,爱喝点酒。
也是一位医术高超的游医,我是他在林中捡到的弃婴。
陈家庄里都是师傅抚养长大的孤儿,还有伙夫老黄,马夫老李,厨娘张婶和刘妈。
师傅医术高明,时常出门给人诊病。
可是,那一日他从京城回来,脸上惊恐未定,招呼着大家伙赶紧收拾行李,连夜离开。
我那段时间,在山林之中找到了医书上所说的一味草药,极为难得。
我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山林,想要多采些带走。
可回来时,只见火光冲天,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气。
我想亲口问问太子,为何要灭了陈家庄。
杀了无辜的人,可有像我一样,冤魂入梦,日日缠身。
夜里,我替安王杀人。
白天,我挽起发,在城东双花巷的槐树下卖馄饨。
锅里水开,放入一碗亲手包的馄饨,转身舀出一碗浓汤,撒上碧绿的葱花。
待到馄饨浮起再用漏勺舀起入碗中,香气扑鼻。
双花巷靠近码头,从江南入京的商船都停靠在此。
清早,码头上便有力工来上工,街道上小贩叫声此起彼伏,我左边是一个包子铺,老夫妻两带着他们的独子一起忙活,右手边是个粥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熬出的粥却是又香又甜。
【陈娘子,你这馄饨真是鲜香,汤底也熬得好。
】【吃了这碗馄饨,我能抗两三百包货。
】我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说话的是馄饨铺的老主顾,每日都来关顾,人人都知道槐树馄饨铺的陈娘子,人长得好看,话少,笑容更少。
若不是手艺好,怕不是要饿死自己。
我这一手煮馄饨的好手艺,还是张婶教的。
幼时我贪吃,最爱的是张婶煮的馄饨。
皮薄到可以透光,裹上些许肉糜,汤底是她的家传秘方,她却执意要教给我。
【我不学,想吃的时候张婶就给我做。
】我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她包馄饨的手停下来戳我的额头。
【小泼猴,若是日后你出嫁了,也要把张婶带走吗?】
我是陈家庄的人,怎会离开陈家庄呢?
嫁人也不行,我要一辈子呆在陈家庄。
旭日东升,人声鼎沸。
三年前,我替安王杀完第一个人,浑身战栗,靠在这槐树下捱了一夜。
不知我师傅在天之灵看到我这双诊脉扎针的手,最终沾上了血,会不会怒其不争。
天光微白,包子铺老夫妻将蒸屉抬起,蒸汽腾出,隔壁粥铺的甜粥香气四溢,才让感到一丝暖意。
从此,双花巷槐树下多了一家馄饨铺。
我曾暗夜想要潜入东宫,可东宫戒备森严,我刚跃上房顶,便有箭矢朝我射来。
太子的行踪更是机密,根本无从得知。
我也曾央求安王透露太子的行踪,可他只是睥睨了我一眼,说道:【阿清,太子那日只是不在京城,并不能说明陈家庄之事是他所为。
】他只是不想与这事有任何关联,如同我为他杀的那八个人,都是与他或政见相左,或是其他皇子的助力。
人杀了,他的手却干干净净。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先入东宫,以图后事。
东宫是个小朝廷,进去当差的人,都是严格筛选的。
家世清白,家中或有父母,或有兄弟。
有家人,就有软肋。
安王替我挑选了一个新身份,同样是槐树下馄饨铺的陈娘子,以前的陈娘子无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样貌艳丽,却不展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