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地面特有的潮湿土腥气。
苏晚的意识像是沉在漆黑冰冷的深潭底,被无数粘稠的水草缠绕着,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灵魂深处传来的、被硬生生撕裂般的剧痛。
指尖……那被自己咬破又按在邪门契约上的指尖,火烧火燎地疼着,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针,顺着伤口一直往骨头缝里钻。更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异物寄生般的阴冷和沉重感,牢牢盘踞在她的意识核心,挥之不去。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干涩疼痛的喉咙。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视野模糊一片,充斥着昏暗的、摇摇晃晃的阴影。
天……亮了?
微弱的天光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给堂屋里蒙上一层死气沉沉的灰白。她正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酸痛僵硬。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恐怖遭遇,如同最深的噩梦,瞬间清晰无比地涌入脑海——嫁衣渗血、深夜呜咽、亡魂记忆、血契诅咒、弟弟呕血……
阳阳!
这个名字像一道电流击穿了苏晚混沌的意识!她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她顾不上眩晕和身体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扑向里屋的门!
“阳阳!”
门被她一把推开,清晨微光下,苏阳依旧蜷缩在床上,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闭着眼,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扑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弟弟的鼻息。
一丝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温热气流,轻轻拂过她的指尖。
呼……还活着!苏晚双腿一软,几乎要再次瘫倒在地。巨大的庆幸和后怕让她浑身脱力,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她贪婪地看着弟弟起伏微弱的胸膛,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景象。
然而,这庆幸只持续了一瞬。
她的目光凝固在苏阳露在被子外面的左手手背上。
一片刺目的、如同墨汁晕染开的青黑色印记,赫然印在他苍白皮肤上!那印记边缘模糊,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僵硬感,正中心颜色最深,仿佛皮肤下的血肉已经彻底坏死。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如同陈年棺木腐朽般的阴冷气息,正从那片青黑中幽幽散发出来。
尸斑?!
这个恐怖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进苏晚的心脏!她惊恐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昨夜秦月瑶那怨毒的诅咒——“死得比我们还惨!”——此刻化作了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现实!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病!是诅咒!是那血嫁衣和阴婚契带来的恶毒反噬!
“不……”苏晚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片青黑,指尖却在距离皮肤几寸的地方停住了。那阴冷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排斥。
就在她悲痛欲绝、六神无主之际——
一个冰冷、怨毒、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女声,如同最锋利的冰棱,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她混乱的脑海深处炸响:
“哭……有……何用?”
苏晚浑身剧震,猛地抬头,惊恐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堂屋方向!那声音……是秦月瑶!那嫁衣里的怨魂!她就在……她的意识里?!
“契约……已成……”秦月瑶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电流,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深入骨髓的恨意,“他……暂时……死不了……但……时间……不多……”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苏晚再也忍不住,在心底嘶吼起来,愤怒和恐惧交织,“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哼……”一声冰冷的、充满讥诮的冷哼在苏晚脑中响起,如同寒风刮过枯骨,“吾之怨……未偿……汝之血亲……便是……祭品……时限……七日……”
七日?!
苏晚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七天!阳阳只有七天?!
“想救他?”秦月瑶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怨毒,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去……当铺……找……张秃子……拿……东西……然后……回来……缝……用你的血……缝完……这件……血衣!”
“缝完?”苏晚惊疑不定,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堂屋那件在灰白天光下依旧红得刺目的嫁衣,“缝完你就能放过我弟弟?”
“缝完……吾之力量……方能……彻底……凝聚……”秦月瑶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和急切,“届时……寻仇……索命……易如反掌……他……自然……无碍……否则……”声音骤然变得阴森尖锐,“第七日……子时……他……全身……化为……腐肉……魂魄……永锢……衣中……陪吾……受……永世……煎熬!”
陪她受永世煎熬?!
苏晚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她看着弟弟手背上那片象征着死亡倒计时的青黑尸斑,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没有选择了!七天!只有七天!完成这件该死的血衣,才能换来弟弟的一线生机!
“我……去!”苏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弟弟,替他掖紧被角,将那只有着尸斑的手小心地放进被子里盖好,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恐怖的诅咒。然后,她猛地转身,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冲出了里屋。
堂屋里,那件血嫁衣依旧摊在八仙桌上,在灰白的光线下,红得妖异而沉默。苏晚甚至不敢多看它一眼,抓起桌上那个硬邦邦的油纸包——里面是张秃子给的所谓“修补材料”,她昨晚根本没心思打开——像躲避瘟疫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朝着当铺的方向狂奔而去。
清晨的老街,弥漫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昨夜的暴雨冲刷了石板路,却洗不去那股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陈腐味道。街边的铺子大多还没开门,只有几个早起的摊贩在收拾东西,看到苏晚失魂落魄、脸色惨白地跑过,都投来诧异或怜悯的目光。
苏晚什么也顾不上了。秦月瑶那冰冷怨毒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在她脑中回响,催促着她。弟弟手背上那片青黑的尸斑,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七天!只有七天!
她几乎是撞开了“万利当铺”那扇沉重的、散发着陈旧木头和铜臭味的厚重大门。
当铺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灰尘、霉味和无数古怪物件混合而成的怪异气息。高高的柜台后面,张秃子那颗油光锃亮的脑袋正埋在一本厚厚的账簿里。听到动静,他慢悠悠地抬起头,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阴森。
“哟?苏丫头?”张秃子放下账簿,浑浊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光芒,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这么早?看来……活儿干得挺顺?”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苏晚苍白的脸上和沾着灰尘、狼狈不堪的衣服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苏晚强忍着扑上去撕烂他那张脸的冲动,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平复着狂奔后的喘息和翻腾的情绪。她将手里那个硬邦邦的油纸包“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冰冷的柜台上,声音因为激动和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东西……我带来了!你要的……修补材料呢?!”
张秃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残忍。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油纸包,手指灵巧地解开麻绳,一层层剥开油纸。
一抹刺目的红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正是那件让苏晚噩梦缠身的血嫁衣!此刻它被随意地叠放着,但那妖异的红色和散发出的阴冷死气,丝毫没有减弱。
“啧啧,”张秃子伸出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贪婪,轻轻抚过嫁衣上冰冷的绸缎和金线,“老祖宗的手艺……真是绝了……瞧瞧这料子,这绣工……”他的指尖划过一处极其细微的、只有苏晚昨夜用血线才勉强缝合了一针的破损边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苏丫头,手艺不错嘛……这一针……缝得……有点意思……”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出来了?他看出这一针是用血缝的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东西!”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和一丝恐惧,“给我修补材料!佣金!”
张秃子收回手,嘿嘿一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当铺里显得格外瘆人。他不再看嫁衣,而是弯腰,从柜台底下摸索着,拿出一个同样用油纸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小包。
“急什么?”张秃子慢悠悠地将小包推到苏晚面前,眼睛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盯着她,“喏,你要的‘丝线’……还有,这是定金。”他从抽屉里摸出几块沉甸甸的银元,“叮当”一声丢在柜台上。
苏晚的目光立刻被那个小油纸包吸引。这就是秦月瑶让她来拿的东西?她强忍着立刻抓过来的冲动,警惕地盯着张秃子:“这是什么线?普通的丝线根本……”
“普通的丝线?”张秃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脸上的横肉抖动着,“苏丫头,你昨晚上……难道用的还是普通丝线不成?”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诱导,“这活儿,就得用‘特制’的料……这可是老张家压箱底的宝贝,‘缠魂丝’!”
缠魂丝?!
这个名字让苏晚头皮一炸!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
“嘿嘿,”张秃子似乎很满意苏晚的反应,凑近了些,一股浓重的烟油味扑面而来,“这线……可不一般呐。用秘法炮制过,专门用来‘伺候’这些有‘脾气’的老物件……”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柜台上那抹刺目的红,“用它缝补,事半功倍……当然,也得看‘缝’的人……有没有那个‘命’去用……”
他的话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苏晚紧绷的神经。秦月瑶让她来拿的,就是这种邪门的“缠魂丝”?用它配合自己的血,去缝那件血嫁衣?
苏晚看着那个小小的油纸包,仿佛看着一个潘多拉魔盒。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一触碰到油纸表面,一股极其阴冷、带着浓重土腥气和某种腐朽气息的寒意瞬间沿着指尖窜了上来!这感觉,甚至比直接触碰那血嫁衣还要令人不适!
“佣金……剩下的呢?”苏晚强忍着甩开那东西的冲动,声音干涩地问道。
“急什么?”张秃子坐回高凳,重新拿起账簿,恢复了那副慢条斯理、掌控一切的姿态,“活儿干完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张某人在这条街上混了几十年,这点信誉还是有的。”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苏晚惨白的脸和眼底深藏的恐惧,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不过……苏丫头,听老哥一句劝,这活儿……邪性得很。量力而行,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前面那七个……啧啧……”
又是那七个绣娘!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猛地抓起柜台上的小油纸包和那几块银元,那冰冷的触感和张秃子最后那句看似劝告实则幸灾乐祸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当铺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大门。
清晨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底的阴寒。她紧紧攥着那个散发着阴冷土腥气的油纸包,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攥着弟弟最后的生机。
她必须回去!用这邪门的“缠魂丝”,用自己的血,去缝那件吞噬了无数性命的血嫁衣!
苏晚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那间死寂的小院。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草药味和淡淡血腥气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她顾不上喘息,立刻冲进堂屋。
那件血嫁衣依旧静静地摊在八仙桌上,在从窗户透进来的灰白天光下,红得深沉而妖异,如同凝固的伤口。苏晚的目光只在那刺目的红上停留了一瞬,便立刻转向里屋紧闭的门。里面,弟弟还在昏迷,他手背上那片象征死亡的青黑印记,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
七天!她只有七天!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桌边,颤抖着手,一层层剥开那个从当铺拿回来的小油纸包。
当最后一层油纸揭开时,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里面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什么“特制丝线”,而是一小簇……头发!
那头发颜色乌黑,却毫无光泽,干枯如深秋的败草,散发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土腥气和一种……陈年尸骸般的腐朽气息!它们被某种粘稠的、暗红色的胶状物粘合在一起,扭结成一缕缕细长的、如同毒蛇般的东西!
这就是“缠魂丝”?!用死人头发和……血胶做的?!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苏晚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她本能地想要把这邪物扔出去!
就在这时,秦月瑶那冰冷怨毒、带着无尽催促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她脑中尖锐响起:
“愣着……作甚?!快……取血……引线……缝!”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和深入骨髓的怨毒,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她的意识。苏晚痛苦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为了阳阳……她没有退路!
她颤抖着伸出左手,看着昨夜被自己咬破、又被契约吸吮过的食指指尖。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色,猛地张开嘴,用牙齿狠狠撕咬那刚刚愈合的伤口!
“呃!”剧痛让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再次涌出!
她忍着钻心的痛楚,用流血的手指,颤抖着捻起一小缕那散发着浓重土腥和腐朽气息的“缠魂丝”。指尖的鲜血一接触到那枯黑的发丝,异变陡生!
那原本干枯僵硬的发丝,如同久旱的毒蛇遇到甘霖,竟微微地、极其诡异地蠕动了一下!粘附在上面的暗红血胶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吮吸着苏晚指尖涌出的新鲜血液!枯黑的发丝迅速被染成一种妖异粘稠的暗红色泽,变得柔韧而……沉重!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怨毒的气息,从这缕被鲜血浸透的“线”上散发出来!
苏晚感到自己指尖的血液正被这邪物疯狂吞噬,同时,一股更深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虚弱感猛地袭来!她不敢耽搁,用染血的右手,拈起一根自己惯用的银针,针尾极其困难地穿过那缕变得粘稠沉重的“缠魂丝”。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血嫁衣左肩下方——那里,一朵金线绣成的缠枝牡丹边缘,有一处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丝线断裂。
针尖闪烁着一点冰冷的寒芒,尾后穿着那缕吸饱了鲜血、散发着浓重怨毒气息的“缠魂丝”。苏晚的呼吸几乎停止,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针尖那一点上。她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听到弟弟微弱艰难的呼吸,听到秦月瑶怨魂无声的催促……
就是这里!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将针尖狠狠刺向那处断裂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衣料边缘!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皮肉被刺破的声音响起。
针尖刺入的刹那,苏晚浑身猛地一颤!一股比昨夜强烈十倍不止的阴寒和怨毒,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顺着那缕“缠魂丝”、顺着银针,狂暴地逆冲而上,狠狠灌入她的手臂,直冲大脑!
“呃啊——!”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至极的呻吟!眼前瞬间血红一片!
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极致痛苦和绝望的画面碎片,如同狂暴的潮水,狠狠冲进她的脑海!冰冷的刀锋!飞溅的鲜血!凄厉的惨叫!男人狰狞的狂笑!还有……秦月瑶那双被红盖头遮掩前、最后看到的、充满无尽惊恐和仇恨的绝望眼眸!
这些画面碎片裹挟着原主最深刻的痛苦和怨念,疯狂地冲击、撕扯着苏晚的意识!灵魂仿佛被投入了最污秽的怨毒熔炉,被反复灼烧、撕裂!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握不住针,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缝……!”秦月瑶那冰冷怨毒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用……你的血……你的魂……感受……吾之痛……吾之恨!缝——!”
那声音如同魔咒,强行压制住苏晚几欲崩溃的意识。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再次从唇瓣渗出,混合着冷汗滴落。她凭着最后一丝顽强的意志,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无数负面情绪的疯狂冲击,右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将那缕吸饱了她鲜血、缠绕着无尽怨念的“缠魂丝”,穿过嫁衣的绸缎,然后……拉紧!
“嘶……”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缝合、被禁锢的诡异感觉传来。
就在这一针完成、丝线拉紧的瞬间——
里屋,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苏阳,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紧皱的眉头似乎……极其细微地……舒展了一点点?而他左手手背上那片刺目的青黑色尸斑边缘……那最外沿的一圈极其细微的、如同墨迹晕染开的部分,颜色似乎……极其难以察觉地……淡化了一点点?
这变化细微到了极致,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
但苏晚,在针线穿过嫁衣、灵魂被剧烈撕扯的剧痛中,却清晰地“感觉”到了!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里屋紧闭的门!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联系”感,如同无形的丝线,通过她手中的针、她流出的血、她正在缝合的嫁衣……连接到了里屋弟弟的身上!
仿佛……她每缝一针,注入嫁衣的不仅仅是她的鲜血和秦月瑶的怨念,还有一丝丝……从弟弟身上被强行抽离出来的……那诅咒的阴冷死气?!
这个发现让苏晚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看着嫁衣上那根妖异的“缠魂丝”,看着里屋的方向……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悲凉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是在缝衣。
她是在用自己的血、自己的魂,甚至……弟弟的生命力……去喂养这件邪衣!去滋养那个禁锢其中的怨魂!去完成一份用至亲生命作为祭品的……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