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四十七分，仁和医院急诊科再次亮起刺眼的红灯。
苏淮刚换下染血的手术服，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广播就再次响起：
"紧急通知！开发区化工厂火灾伤员即将送达，预计5名消防员吸入有毒气体，请急诊科立即准备！"
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水杯。
——林焰。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突然刺进她的神经。她放下杯子，快步走向急诊大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准备洗胃设备，备好支气管扩张剂，通知呼吸科会诊。" 她的声音平稳，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急诊门口。医护人员迅速推着担架车迎上去，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化学烟雾混合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第一个被抬下来的是个年轻消防员，面罩已经摘掉，脸色发青，嘴唇呈现不正常的紫绀。他剧烈咳嗽着，手指痉挛般地抓着胸口。
"一氧化碳中毒合并化学物质吸入，"苏淮迅速检查他的瞳孔，"立即给氧，准备高压氧舱！"
她话音刚落，救护车里又传来一阵骚动。
"让一让！这个需要紧急处理！"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低沉而有力。
苏淮抬头，看到林焰正半抱着一名昏迷的消防员从车上跳下来。他的防火服已经被熏得漆黑，面罩挂在脖子上，脸上全是烟灰，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林焰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像是想对她笑，但下一秒就被咳嗽打断。他单手扶着担架，声音沙哑："他吸入了大量氨气，昏迷前说有强烈的灼烧感。"
苏淮立刻上前，检查昏迷消防员的呼吸道：
"喉头水肿，准备气管插管！"
医护人员迅速将伤员推进急诊室。林焰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追随着苏淮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后。
"林队！你没事吧？"小陈跑过来，脸上同样满是烟灰。
林焰摇摇头："先管他们。" 他指了指被送进去的队友，"清点人数，看看还有谁没检查。"
小陈犹豫了一下："你的脸色很差……"
"去。"林焰的语气不容置疑。
小陈只好跑开。林焰靠在墙边，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背抹了把嘴，发现上面有黑色的污渍。
——不妙。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的灼烧感，但眼前却开始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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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刚给最后一个伤员插完管，护士突然跑进来："苏医生！外面有个消防员晕倒了！"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
"哪个？"
"就是刚才帮忙抬人的那个队长……"
苏淮几乎是冲出了急诊室。
走廊的长椅上，林焰半靠着墙，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小陈正扶着他，焦急地拍着他的脸："林队！醒醒！"
苏淮快步上前，一把扣住林焰的手腕。他的脉搏快而弱，皮肤烫得惊人。
"一氧化碳中毒，可能有肺部灼伤。"她迅速判断，"抬到3号床，立即给氧！"
医护人员迅速行动起来。当林焰被放上病床时，他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苏淮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永远冷静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抱歉。"他哑着嗓子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苏淮没有回答，只是动作利落地给他戴上氧气面罩："别说话。"
她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短暂停留，测了测体温，然后迅速开始检查他的瞳孔和呼吸道。林焰安静地躺着，任由她摆布，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
"肺部有啰音，"苏淮对护士说，"拍个胸片，查血气分析。"
"是！"
医护人员匆匆离去，病房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淮低头记录着数据，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她抬头，正对上林焰专注的目光。
"看什么？"她问，语气依旧冷淡。
林焰因为戴着氧气面罩不能说话，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指了指她的头发。
苏淮皱眉，下意识摸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发髻不知何时散落了一缕，正垂在耳边。
她迅速将那缕头发别回耳后，板着脸说："闭眼休息。"
林焰的眼底浮现出笑意，但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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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最后一批检查报告出来了，林焰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轻度一氧化碳中毒，肺部有轻微灼伤，但不需要住院。
苏淮站在护士站前，仔细阅读着他的胸片报告。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到林焰已经摘了氧气面罩，正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他的脸洗干净了，但脖子上还有没擦净的烟灰，作战服换成了病号服，显得整个人苍白了几分。
"擅自下床？" 苏淮挑眉。
林焰笑了笑："医生，我好了。"
苏淮合上病历本："你的肺部——"
"有点刺痛，但不严重。" 他打断她，"我经历过更糟的。"
苏淮抿了抿唇，最终没再坚持。她转身走向药柜，拿出几盒药："这些是促进一氧化碳代谢的，这些是保护呼吸道的，按时吃三天。"
林焰接过药，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在一起。
他们都顿了一下。
林焰的手上有新鲜的擦伤，指节处还留着灭火时烫出的水泡。苏淮的目光落在那些伤口上，突然说："坐下。"
林焰乖乖坐到椅子上。苏淮取来消毒水和纱布，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林焰低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说："昨晚的饭，还没吃上。"
苏淮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差点把自己毒死，还惦记吃饭？"
林焰低笑："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吃饭。"
苏淮没接话，只是包扎的动作轻了几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令人不适。
"苏淮。"林焰突然叫她的名字。
她抬头。
他的眼神很认真："谢谢。"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她道谢，但这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苏淮垂下眼，继续缠纱布："本职工作而已。"
林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淮一怔，抬头看他。
"不只是为今天。"他的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摩挲，"为所有。"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苏淮没有抽回手，只是轻声说："……笨蛋。"
林焰笑了，手指慢慢滑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窗外，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