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正在消毒,预计十分钟后到位。”沈赟答。
此时,慕柏舟的电话突然响起。
他接起听了两句,立刻转身对谢知意说,“药物提前四十分钟到了,现在走绿色通道进医院!”
谢知意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种靶向药虽未大规模临床使用,但动物实验显示能特异性清除那种异常抗体——这是最后的希望。
她抓起对讲机,“所有人注意,靶向药即将送达,准备中心静脉给药!苏老师,麻烦您去跟病人家长沟通病情!”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药剂师举着恒温箱狂奔而来。
谢知意亲自将药物推入静脉,目光死死盯着监护仪的屏幕。
两分钟后,病人的中心静脉压开始缓慢回升,心脏超声显示心肌水肿略有减轻。
“血压回升到85/50了!”护士的声音里带着激动。
谢知意瘫坐在椅子上,听着监护仪重新规律的滴滴声,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不受控地发抖。
慕柏舟轻轻将她按在怀里。
“别害怕,我在。”他低声说,指腹摩挲着她后颈被汗水黏住的碎发。
窗外的天色已泛起灰蓝,她轻轻推开慕柏舟,整理好身上深绿色的ICU工作服,走向外面那个充满恐惧与希望的眼神——作为医生,她永远要先面对病人,哪怕自己的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震颤。
监护仪发出长鸣——
“谢医生,病人心率骤降到40次/分。”
谢知意猛地转身,快步奔向病床。
慕柏舟看着她重新投入抢救的背影,忽然想起初次相遇时,她也是这样一身狼狈却坚定的模样,在一片废墟中将他救出。
“这次也会成功的。”
他对着空气喃喃,掏出手机继续联系人工心脏的备用方案,为她多安排一条退路。
走廊尽头的晨光里,谢知意的剪影与仪器的光影交织,像一幅正在重构的生命图谱。
心率骤降的警报声如利刃划破窒息的空气。
谢知意的指尖刚触到抢救车把手,余光突然瞥见监护仪波形出现规律的锯齿状波动——不是室颤,而是罕见的移植心脏传导阻滞。
她立刻改变手势,抓起阿托品注射液推入静脉,“准备临时起搏器,通知心内科介入团队!”
中年妇女不知何时冲进了ICU,被护士死死拦在隔离带外。
她的尖叫混着仪器嗡鸣,让谢知意太阳穴突突直跳。
阿托品推注完毕,心率短暂回升至60次/分,但随即又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
“起搏导线到位!”心内科医生举着包装完好的导管鞘冲进病房。
谢知意迅速消毒铺巾,在超声引导下与心内科医生配合默契地将起搏电极送入右心室。
当第一阵电刺激引发心脏跳动时,中年妇女突然安静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上重新规律的波形。
谢知意摘下手套,血渍在乳胶上洇开小块阴影,“患者目前状况暂时稳定了下来,后续根据情况,看是否需要安置永久起搏器。”
她转向家属,语气比平时更缓慢,“您儿子的情况属于心脏移植术后超急性排斥反应的罕见并发症,有多罕见,术前签署同意书时我跟您解释过的,我们正在用最新的靶向药物控制免疫风暴,同时已安置临时起搏器,但需要时间——”
“求求你一定要把我儿子救回来。”中年妇女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墙面,“对不起,白天是我太冲动了。”
中年妇女回想到签同意书的时候,谢知意说,“这种并发症有多罕见,就好比一个人买彩票中了几千万,一般不会发生,但一旦发生,那就是中了大奖,能活下来的概率很低。”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式管子以及仪器的儿子,“他爸爸走得早,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我靠在菜市场卖包子将他养到这么大,我不敢想如果他不在了……”
谢知意怔住。
监护仪的蓝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她眼底突然泛起的水光。
她想到了她妈妈,也是独自将她带大。
也想到了十九岁那年,母亲在医院被砍伤,她也是这样守在抢救室门口,攥着衣襟的手全是冷汗。
“我们会尽力。”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中年妇女的肩膀,语气十分郑重,“就像您从未放弃过他一样。”
凌晨三点,靶向药物的第三剂输入完毕。
谢知意坐在电脑前刷新最新的检验报告,白细胞介素-15水平终于开始下降。
慕柏舟端来温热的粥,碗沿凝着水汽,“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慕先生,你吃过没?”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两人还是早上领证前吃的早餐。
他一直都在,所以应该还是没吃过饭。
慕柏舟静静地挨着她坐下,肩膀与她相抵,“我们一起吃。”
远处传来护士交接班的低语,监护仪的灯光在他侧脸上勾出温柔的轮廓。
谢知意忽然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从来没追问过她的过去。
那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母亲的事情,他又为何偏偏要与自己结婚?
“天又快要亮了。”慕柏舟指着窗外,东方天际已泛起蟹壳青。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新生的心跳。
谢知意咽下最后一口粥,站起身时听见骨头轻响。她重新戴上手套,走向病房——
工作的繁忙让谢知意无暇沉湎前未婚夫出轨带来的感情伤害,这几天她直接住在了科室值班室,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谢知意再次见到慕柏舟已是三天后。
地下车库的灯光惨白,慕柏舟倚在车门边,手里捏着手机在回消息。
看见她时,他迅速收起手机,弯腰从车里取出保温桶递给谢知意。
保温桶上还印着一只正在打滚的小花猫,“给我的慕太太送晚餐来啦!”
她接过保温桶,指腹摩挲着桶盖边缘,“今天我没打算继续住在医院。”
慕柏舟替她拉开车门,西装袖口扫过她手背时,她瞥见他虎口处淡淡的红痕——是那天她攥着他的手,在ICU门口掐出来的印子。
他问,“可以离开医院了?”
“本来就没有不能离开,是我不放心,现在病人病情稳定了。”谢知意埋头,同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闪婚的新婚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