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雾散了的第七天，阳光第一次真正照透扭曲丛林。凌辰蹲在临时营地的篝火旁，看着铁架上烤得滋滋冒油的变异蜥蜴肉，油脂滴在火里炸开小火星，混着苏沫撒的草药粉，飘出股奇怪却诱人的香味。
"小心点，这玩意儿的皮比机甲犬的装甲还硬。"苏沫用树枝戳了戳蜥蜴肉，表皮已经烤成焦黑色，划开的地方露出嫩粉色的肉，还带着血丝，"再烤三分钟，不然吃了会闹肚子——上次老金偷尝生的，拉了整整两天。"
凌辰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金属片翻了个面。那是从神庙废墟捡回来的星骸碎片，巴掌大，边缘还留着爆炸的焦痕，上面刻着的歪歪扭扭的笑脸被熏成了黑色。这七天里，碎片每天午夜都会发烫，表面的螺旋纹路会浮现出地图的轮廓，指向红雾消散后露出的那片黑色山脉——老金说那是灾变前的军事禁区，里面藏着第二块星骸碎片。
"辰哥，你看小雅画的。"老金拄着拐杖走过来，手里拿着张用树皮做的纸，上面是小雅的涂鸦：七块拼在一起的六边形，中间站着个发光的人影，周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绿色，像刚发芽的草，"这孩子越来越神了，昨天刚说梦见黑色的山，今天星骸碎片就显影了。"
凌辰接过树皮纸，指尖触到小雅画的绿色草芽时，突然想起阿蛮最后那句话。他抬头看向正在给拾荒者包扎伤口的小雅，小姑娘正踮着脚给个断了胳膊的大叔系绷带，动作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七天前从神庙救出来的十五个幸存者里，有六个伤得太重没能撑过来，剩下的九个都自愿跟着他们，说要"看看红雾散了之后的世界"。
"金老头，你的辐射检测仪还能用吗？"苏沫把烤好的蜥蜴肉分给大家，自己拿着半只啃得满嘴流油，"昨天巡逻的人说黑山脉那边有奇怪的震动，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挖洞。"
老金掏出那个锈迹斑斑的检测仪，屏幕闪了半天终于亮起，指针在"危险"区域左右摇摆："辐射指数忽高忽低，不正常......像是有东西在释放能量，又突然中断......"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凌辰，"我怀疑是'休眠腐骸'被惊醒了——灾变初期有批变异体躲进了军事禁区的地下工事，军方用核弹封锁了入口......"
凌辰的手指顿了顿。他在守卫部队时看过相关档案，那是场代号"净化"的行动，官方说法是成功清除了所有变异体，但内部报告里却写着"目标逃脱，封锁区域扩大"。当时他以为是高层为了申请更多军费编造的谎言，现在看来......
"准备出发。"凌辰站起身，把星骸碎片塞进怀里，"让所有人带上三天的干粮和抑制剂，武器优先配给有战斗经验的......"
话音未落，营地外围突然传来声尖叫。个负责放哨的拾荒者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指着西边的方向，脸色惨白："腐骸......好多腐骸......从黑山脉那边过来了！"
凌辰瞳孔骤缩。他抓起电磁弩冲到营地边缘，顺着拾荒者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条黑色的潮水——不是普通的腐骸群，而是些骑着变异鬣狗的腐骸，它们的手里拿着生锈的刀斧，甚至有几只举着改装过的猎枪，正朝着营地狂奔而来。
"是'掠食者部落'！"老金的声音带着恐惧，"灾变后形成的腐骸族群，会使用工具，还懂得战术......以前只在传说里听过......"
苏沫迅速爬上旁边的瞭望塔，用望远镜观察了片刻，脸色凝重地跳下来："至少三百只，前面有二十只骑着鬣狗的先锋，速度很快，最多十分钟就到！"
凌辰迅速扫视四周。营地建在片相对开阔的河谷，左边是湍急的河流，右边是陡峭的山壁，只有前后两个出口——典型的易守难攻地形，但对方数量太多，硬拼就是送死。
"按C计划行动。"凌辰对苏沫使了个眼色，"你带老弱病残从密道撤到下游的山洞，我带战斗人员在河谷设伏......记住，三个小时后没动静就不用等我们了。"
苏沫的脸色变了："不行！C计划是用来对付小规模追兵的，面对掠食者部落就是自杀......"
"这是唯一的办法。"凌辰打断她，从背包里掏出张手绘的地图塞进她手里，"密道尽头有我藏的备用武器，都是改装过的重火力......照顾好小雅和老金。"
他转身想走，却被苏沫抓住了手腕。她的手心全是汗，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肤："我跟你一起留下。"
"沫姐！"负责收拾行李的小雅跑过来，手里抱着个布包，"我也留下......我能帮你们......"
凌辰看着她们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神庙里阿蛮的笑容。他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枚手雷递给苏沫："左撇子专用的，保险栓在侧面......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苏沫接过手雷，咧嘴笑了，露出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放心，我留着给它们开庆功宴。"
接下来的半小时，营地陷入了紧张的忙碌。能战斗的十五个人迅速分成三组：凌辰带五人守河谷上游，苏沫带五人守下游，剩下五人由那个断了胳膊的大叔带领，负责在中间的石桥上布置炸药。老金带着剩下的人往密道转移，小雅临走前塞给凌辰张新画的树皮纸，上面是只长着翅膀的腐骸，爪子抓着块红色的石头。
"它怕这个。"小雅指着石头，认真地说，"梦里的大哥哥告诉我的。"
凌辰把树皮纸贴身收好。他不知道小雅说的"大哥哥"是谁，但这孩子的预感从没错过——神庙里她就画过陈峰的动力装甲，说上面有"会咬人的光"，结果真的是激光刃。
河谷的风突然变得阴冷。凌辰蹲在块巨石后面，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越来越近，能隐约听见鬣狗的嘶吼和腐骸的怪叫，混杂在一起像场诡异的交响乐。他检查了下电磁弩的能量，还剩百分之六十，够支撑三轮齐射。
"来了！"旁边的拾荒者低声提醒。
凌辰握紧武器，看见第一只骑鬣狗的腐骸冲过了河谷入口。那玩意儿穿着破烂的军装，手里挥舞着根带刺的铁棍，鬣狗的皮毛是黑紫色的，眼睛冒着红光，嘴角挂着碎肉，显然刚吃过东西。
越来越多的腐骸涌进河谷，它们的动作比普通腐骸灵活得多，还懂得互相掩护——有的举着铁皮当盾牌，有的在后面放冷箭（用骨头磨的箭头），甚至有几只开始攀爬两侧的山壁，想绕到他们后面。
"打鬣狗的腿！"凌辰扣动扳机，电磁箭精准射中最前面那只鬣狗的膝盖，那畜生惨叫着摔倒，背上的腐骸被甩飞出去，正好撞在苏沫他们布置的绊索上，瞬间被吊在半空。
河谷里立刻炸开了锅。腐骸们乱糟糟地挤在一起，有的想救人，有的想往前冲，还有的在对着吊在半空的同伴嘶吼，场面混乱得像菜市场。苏沫趁机扔出捆燃烧瓶，玻璃瓶在腐骸群中炸开，绿色的火焰迅速蔓延，烧得它们嗷嗷乱叫。
但掠食者部落毕竟数量太多。没过多久，它们就调整了战术，由举盾牌的腐骸在前开路，弓箭手在后面压制，硬生生往河谷深处推进了十米。凌辰这边有两个人被骨箭射中，虽然不致命，但血流不止，战斗力大打折扣。
"准备第二波！"凌辰给电磁弩换弹匣，突然发现远处的腐骸群里有个高大的身影，穿着件锈迹斑斑的防化服，手里拿着个对讲机似的东西，正在比划着什么——是首领！
他刚想瞄准，那首领突然抬起头，准确地看向他藏身的位置，举起对讲机说了句什么。紧接着，所有腐骸都停下了攻击，纷纷后退，河谷中央空出片圆形的区域。
"不对劲。"苏沫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它们在等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河谷中央的泥土开始翻涌，钻出个巨大的脑袋——像鳄鱼，却长着八只眼睛，嘴巴里布满螺旋状的牙齿，脖子上覆盖着厚厚的鳞片，显然是某种地下变异的大家伙。
"是'地穴领主'！"老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通讯器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灾变前的实验体，被军方列为最高威胁等级......它的鳞片能挡住子弹，弱点在眼睛后面的软肉......"
地穴领主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向前一冲，巨大的尾巴横扫，瞬间撞塌了两侧的山壁，碎石像雨点似的落下。凌辰赶紧拽着受伤的同伴躲开，刚才藏身的巨石已经被砸成了粉末。
"炸桥！"凌辰对着通讯器大喊。
负责炸桥的大叔立刻按下引爆器。石桥轰然倒塌，将后续的腐骸挡在了河谷外面，但已经进来的几十只和地穴领主还在肆虐。更要命的是，那只穿防化服的首领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山壁，正举着根长矛瞄准苏沫的位置。
"小心！"凌辰想提醒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长矛射出去，却在半空中被突然飞来的石块砸偏——是小雅！她不知什么时候跑回来了，正举着块石头站在苏沫身后，小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回来了？"苏沫又惊又气，一把将小雅拽到掩体后面，"老金呢？"
"金爷爷让我来送这个。"小雅从怀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他说这是'腐蚀液'，能对付鳞片......"
地穴领主突然转向她们的方向，显然被刚才的动静吸引了。它张开大嘴，喷出股墨绿色的粘液，苏沫赶紧抱着小雅翻滚躲开，粘液落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就是现在！"凌辰抓住机会，瞄准地穴领主最中间的眼睛射了一箭。电磁箭带着蓝色的电弧射中目标，那只眼睛瞬间爆浆，但怪物只是发出声愤怒的咆哮，反而更加疯狂地冲撞起来。
苏沫趁机拧开腐蚀液的瓶盖，朝着地穴领主的脖子扔过去。玻璃瓶在鳞片上撞碎，绿色液体顺着缝隙流进去，那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脖子上的鳞片开始冒烟脱落，露出下面粉红色的软肉。
"射那里！"苏沫大喊着，用复合弓射出支燃烧箭。
凌辰立刻跟进，三支电磁箭同时射中地穴领主的软肉。蓝色的电弧在伤口处炸开，怪物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庞大的身躯撞在山壁上，激起漫天烟尘。
穿防化服的首领见势不妙，吹了声口哨想撤退。但已经晚了——断胳膊的大叔带着人从两侧的山洞里冲出来，手里拿着削尖的长矛，对着慌乱的腐骸群发起冲锋。这些幸存者虽然伤的伤、残的残，但眼神里的狠劲比腐骸还吓人——他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战斗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当最后一只腐骸被长矛刺穿胸膛时，河谷里已经堆满了尸体，鬣狗的哀嚎和腐骸的嘶吼渐渐平息，只剩下幸存者们粗重的喘息声。地穴领主的尸体还在抽搐，脖子上的伤口冒着黑烟，绿色的血液流进河谷，把石头染成了诡异的颜色。
凌辰靠在巨石上，右手腕的旧伤又开始疼。他看着苏沫抱着小雅坐在地上，正用布条给小姑娘擦脸上的血污，阳光透过河谷的缝隙照在她们身上，镀上了层温暖的金边。老金拄着拐杖清点人数，虽然又有三个同伴没能站起来，但更多的人活了下来，正互相搀扶着清理战场。
"看这个。"苏沫突然举着个东西走过来，是从穿防化服的首领身上搜出来的——块暗红色的石头，表面布满小孔，里面嵌着星星点点的红光，像凝固的血，"和小雅画的一样。"
凌辰接过石头，指尖刚触碰到表面，怀里的星骸碎片就开始发烫。两块石头放在一起时，暗红色石头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半块星骸碎片！和他们手里的那块能完美拼合，只是颜色更深，表面的纹路也更复杂。
"原来它们也在找星骸。"老金凑过来看，眼镜片反射着红光，"地穴领主很可能是被这东西吸引过来的......黑山脉里一定有更重要的秘密。"
凌辰把拼合的星骸碎片举起来。阳光透过碎片，在地上投下七道彩色的光带，指向不同的方向——显然是另外几块碎片的位置。他突然明白，阿蛮的牺牲不是结束，神庙的爆炸只是开始，真正的旅程，从红雾散去的这一刻才正式拉开序幕。
"休息一小时，然后出发去黑山脉。"凌辰把碎片收好，对着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同伴们说，"带上足够的水和食物，我们去看看，这世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小雅突然指着黑山脉的方向，小声说："那里有光......好多好多光......"
凌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红雾散去后的天空格外清澈，黑山脉的轮廓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山顶似乎真的有淡淡的光芒在闪烁，像有人在那里点燃了篝火，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河谷的风变得温暖起来，带着远处野花的香气。凌辰握紧苏沫递过来的蜥蜴肉，看着身边这群伤痕累累却依旧笑着的同伴，突然觉得烬土之上，或许真的有重生的希望。而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秘密，不管是星骸的真相，还是腐骸的起源，总有一天会被他们亲手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