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引擎的轰鸣在死寂的工业区腹地如同一头受伤钢铁巨兽的喘息。
张志祥粗暴地转动方向盘,沉重的车轮碾过混杂着黑色油污和不明粘稠液体的路面,将锈蚀崩塌的厂房废墟甩在身后。
粘稠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腐烂有机物和某种刺鼻化学品的混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掺了铁渣的馊水。
前方,巨兽的轮廓在弥漫的暗红色尘雾中逐渐清晰——废料山。
那根本不是自然的造物。
它是无数工业文明的尸骸,被无形的巨手野蛮地堆砌、挤压、扭曲、熔融后形成的亵渎之山。
断裂的龙门吊臂如同折断的巨人肋骨刺向昏黄的天空;锈穿的车厢和罐体层层叠叠,构成山体狰狞的骨架;凝固的黑色沥青与不明金属熔渣像腐坏的脓疮流淌在山体表面。
整座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压迫力,夕阳的余晖给它镀上一层粘稠污浊的血色,仿佛刚刚从地狱血池中捞起。
张志祥把车停在一块相对平坦、遍布金属碎片的空地上,车轮碾过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他熄了火,令人窒息的寂静瞬间包裹了三人,只有远处废料山深处偶尔传来的、不知是金属应力释放还是什么东西在爬行的诡异“吱嘎”声,挑战着人的神经。
“到了。”
张志祥推开门,沉重的军靴踏上地面,溅起一滩混合着油污和暗红色积水的污泥。
他背对着那座令人绝望的巨山,逆光的身影如同矗立在黄泉入口的恶鬼守门人。
他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弹出一支被压扁的烟叼在嘴里,劣质打火机的火苗跳跃了几次才点燃。
他深吸一口,劣质烟草燃烧的辛辣气味暂时盖过了空气中的恶臭。
烟雾从他鼻孔喷出,他眯着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再次精准地锁定在刚下车的梁某脸上。
梁某脸上的疤痕在废料山投下的血色阴影中,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深紫,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抽搐。
“小子,”
张志祥的声音不高,却像砂纸刮过生铁,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粗粝感,清晰地穿透死寂,
“这巴掌大的地方,就是你最后喘气的地儿。趁着老子抽烟这点功夫,把肺里的浊气吐干净,把你那快吓尿的裤裆抖搂利索。”
他用夹着烟的粗糙手指,点点自己太阳穴,又点点梁某的方向,
“进了那座山,要是腿肚子转筋,手底下没准头,或者脑子被吓成了浆糊……耽误了老子的活儿……”
他故意停顿,深深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烟头在昏暗中猛地亮起,映亮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残忍。他缓缓吐出烟雾,烟雾扭曲着,仿佛有生命般缭绕在他冷酷的面容前。
“……老子就亲手把你,”
他拖着长音,右手五指猛地张开又狠狠攥紧,发出骨节摩擦的“咔吧”声,仿佛已经扼住了梁某的喉咙,
“……和你脸上那块招灾惹祸的烂肉,一起塞进这废料山最底下、最臭、最黏糊的烂泥坑里!让你烂在里面,跟那些吃腐肉的蛆虫做伴!听、清、楚、了?!”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梁某的心脏上。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脸颊的疤痕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皮肤下的“活蛆”被这恐怖的宣言惊醒,开始暴躁地钻动。他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
是他自己咬破了嘴唇。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冰凉的衣物,他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油污的鞋尖,喉咙里发出微弱急促的喘息,像一条被扔上岸垂死挣扎的鱼。他甚至不敢去看张志祥那双毫无人性的眼睛,那目光比废料山的阴影更令人绝望。
“哼!”
张志祥鼻腔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冷哼,似乎梁某这副濒临崩溃的模样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不再理会抖如筛糠的梁某,目光转向靠在车边,面无表情如同石雕般的陈程。
陈程正低着头,快速而无声地检查着腰间那把沾满暗褐色污渍的沉重扳手,以及插在皮鞘里的一柄锯齿匕首,对张志祥的恐吓充耳不闻。
陈程将手上的那工程塑料桶脱下,露出由精密轴承和其他铁缝合成的手臂,即使这样,陈程甩动也没有不灵活的别扭感。
“上路!”
张志祥把抽了一半的烟随手弹飞,猩红的火星划出一道短暂的光弧,坠落在污泥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随即熄灭。他像驱赶牲口一样挥了挥手,拉开驾驶室的门,“目标——废料山核心,堡垒发电站!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引擎再次发出暴躁的嘶吼,皮卡车如同被鞭子抽打的劣马,一头扎向废料山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入口。
进入废料山的瞬间,光线陡然被吞噬。巨大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臭氧味,还有一种甜腻腻的、像是腐烂水果混合着劣质润滑油的气息,深入骨髓。
车子在扭曲狭窄的“巷道”中艰难穿行。两侧是堆积如山的金属垃圾:扭曲成麻花状的工字钢、锈穿了底板的巨大压力容器、碎裂的混凝土块里裸露着狰狞的钢筋、叠压在一起早已报废的汽车残骸……
它们构成了一个庞大、混乱、充满死亡陷阱的钢铁迷宫。头顶上方,巨大的构件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角度斜插着,仅靠几根变形锈蚀的钢梁勉强支撑,仿佛随时都会轰然坍塌,将闯入者彻底埋葬。
张志祥粗暴地操控着车辆,车轮不时碾压过散落在地的金属零件,发出刺耳的刮擦和爆裂声。
前进没多久,一个巨大的障碍物拦住了去路——那是一根从高处坠落的粗大蒸汽管道,锈迹斑斑,如同一条僵死的巨蟒,彻底堵死了通道。
“妈的!”
张志祥咒骂一声,猛拍方向盘。
“下车!走过去!”
他抓起后座一个鼓鼓囊囊的工具袋和一个沉重的应急灯,率先跳下车。梁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车厢,脚下是滑腻的油污和尖锐的金属碎片。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感觉每一道扭曲的阴影后面都潜藏着噬人的怪物。
陈程紧随其后,动作利落无声,只有那双眼睛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锐利地扫视着黑暗的角落。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钢铁坟场的缝隙中穿梭。
沉重的脚步在密闭的空间里激起空洞的回音,更添几分诡异。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灰尘和铁屑无孔不入。
巨大的压力无处不在,不仅是物理上的坍塌威胁,更有一种无形的、令人精神紧绷的恶意窥探感。
转过一个由倒塌的集装箱构成的狭窄弯道,前方豁然出现一座嵌入巨大山体裂缝中的钢铁建筑。它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部分墙体被坍塌的金属垃圾掩埋,暴露在外的部分也是伤痕累累,布满了爆炸冲击的凹痕和锈蚀的孔洞。高处几个歪斜的字母在灯光下勉强可辨:
“Fortress Power Station”——堡垒发电站。
“就是这儿。”
张志祥的声音在空旷的入口大厅里回荡。
大厅内一片狼藉,散落着破碎的控制台面板、断裂的电缆如同垂死的蛇群纠缠在地面厚厚的灰尘中。巨大的涡轮机组静默地矗立在阴影里,如同一座座钢铁墓碑。
唯一的声响是高处某个破损管道滴落冷凝水的“嘀嗒”声,规律得如同倒计时的秒针。
“配电中枢在底层,穿过主控室,最里面那间防护等级最高的黑屋子。”
张志祥快速分配任务,应急灯的光柱扫过遍布灰尘和油污的地面,
“陈程,这里东西跟精密,你来开路,留意脚下那些‘绊弦’,这鬼地方以前是军管的,保不齐还有没失效的自卫玩意儿。小子,”
灯光猛地打在梁某惨白的脸上,
“废物,跟紧了,把你那俩眼珠子给老子瞪圆了!丢半条命是你自己的事,弄坏了老子的东西,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晃了晃手中装着工具和绝缘手套的沉重袋子。
陈程点点头,反手抽出腰间的锯齿匕首,脚步轻得如同幽灵,率先踏入主控室幽深的门洞。
梁某心脏狂跳,紧紧攥着自己汗湿的拳头,几乎是贴着陈程的后背跟了进去。
主控室内空间巨大而压抑。一排排布满灰尘、屏幕碎裂的控制台如同墓碑阵列。巨大的电缆桥架在头顶纵横交错,许多地方已经断裂垂落,像巨大的黑色藤蔓。
空气中臭氧的味道更浓了,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应急灯的光柱只能撕开一小片黑暗,更深的阴影里仿佛有无形的目光在窥视。
“吱嘎…咔哒…”
突然,一声轻微的、像是金属部件轻微位移的异响从头顶的电缆桥架深处传来。
梁某吓得猛地一缩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陈程的脚步也瞬间停住,身体微微弓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手中的匕首反射着灯光,寒芒一闪。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声音来源的方向,屏息凝神。死寂。只有水滴落的“嘀嗒”声。
几秒钟后,再无异动。陈程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做了一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但梁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双腿软得像面条。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主控室迷宫般的通道。
地上散落的文件和破碎的玻璃渣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次都让梁某心惊肉跳。
脚下的地面并不平坦,有些地方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不知道下面是否隐藏着空洞或致命的碎片。
他们绕过一个倒塌的文件柜,前方出现一道厚重的、布满圆形铆钉的装甲门。门虚掩着,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门轴似乎锈死了。
“目标就在里面。”
张志祥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
“‘心脏瓣膜’——主电容器组的控制核心模块。”
陈程上前,用肩膀试探性地顶了顶厚重的装甲门,纹丝不动。他放下匕首,双手抓住门边一处锈蚀的凹陷,臂膀肌肉贲起,青筋毕露,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装甲门在陈程恐怖的力量下,被硬生生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合着浓烈臭氧、烧焦塑料和金属粉尘的闷热气息猛地从门缝里涌出!里面一片漆黑,应急灯的光柱迫不及待地刺入。
门内空间不大,像是一个保险库。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布满复杂接口和闪烁指示灯(大部分已经熄灭)的金属柜体——控制核心。
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色粉尘。然而,最致命的威胁并非灰尘。围绕着核心柜体,密密麻麻地缠绕、垂挂着粗大的高压电缆!
这些电缆如同巨大的黑色蟒蛇,许多地方绝缘层早已破损、剥落,裸露着里面铜黄色的导线!
更可怕的是,一些破损处还在极其细微地闪烁着幽蓝色的电弧,发出“滋滋”的恐怖轻响!
空气被电离,散发出刺鼻的臭氧味。地面上,流淌着深色的、粘稠的油状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整个房间就是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释放出数万伏高压的电刑场!张志祥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他将应急灯递给梁某:
“拿着!给老子照准了!别他妈乱晃!”
他戴上厚重的绝缘手套,动作迅捷地解开工具袋。
“模块在柜体正上方,编号CCU-7的那个银色金属盒!”
张志祥语速极快,
“看到那些蓝火了没?那些破皮的电线离模块支架最近的地方不到二十公分!动作必须快、准、轻!任何一点震动或者金属触碰,都可能瞬间把我们三个都烤成焦炭!”
他死死盯着梁某,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小子!灯!稳住了!你要是敢抖一下,老子第一个把你推进去!”
梁某双手死死抓住应急灯沉重的把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举灯,而是在举着一座随时会崩塌的山岳!灯光光束聚焦在张志祥所指的位置——那个银色的金属盒,以及它旁边几处如同毒蛇信子般无声闪烁跳跃的幽蓝电弧!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连眨眼都不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脸上疤痕的剧痛。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张志祥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他如同最高明的外科医生面对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动作变得极其缓慢、精准、轻柔。
他先是抽出一根长长的、顶端带有绝缘夹钳的特制工具杆,小心翼翼地伸向一根距离模块支架最近的、裸露闪烁电弧的电缆。
“滋……”
极其轻微的接触声。夹钳的尖端精准地套住那截裸露的导线,将它极其缓慢地向远离模块的方向推移了几毫米。
蓝色电弧接触到绝缘夹钳,发出一阵更密集的“噼啪”声,映亮了张志祥额角渗出的汗珠。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死亡的蓝芒之间开辟一条狭窄的安全通道。
每一次工具杆的移动都牵动着梁某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通道勉强打开。张志祥放下长杆,换上一把更短小的精密绝缘螺丝刀。他需要拆下固定模块四角的四颗特制防松螺栓。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螺丝刀尖端极其缓慢地靠近第一颗螺丝……
“嗤啦——!!”
突然!毫无预兆!一根从天花板垂落、之前被灰尘覆盖而未被注意到的细小电缆,在张志祥工具杆移动带起的微弱气流震动下,表面的绝缘灰烬簌簌脱落,一小截裸露的导线猛地搭在了旁边一根粗大的主电缆接头金属外壳上!
刺目的、粗大的蓝色电弧如同暴躁的雷龙瞬间爆发!伴随着一声撕裂空气的巨大爆响!
“噼啪——轰!!”
整个房间被惨白与幽蓝交织的强光充斥!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夹杂着灼热的金属气和臭氧猛烈扩散!
梁某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眼前瞬间一片煞白,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他手中的应急灯脱手飞出,在墙壁上砸得粉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操!”
张志祥的怒骂和一声痛苦的闷哼在爆响的余波中传来!
“趴下!”
陈程的厉喝如同惊雷!黑暗中,梁某凭着本能猛地扑倒在地!
几块被爆炸震飞的炽热金属碎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咄咄咄”地钉进他身后的墙壁!
浓烟弥漫,刺鼻的焦糊味令人窒息。黑暗中,只剩下高压电弧残余的“滋滋”声和远处电缆被烧熔的“噼啪”声,如同恶魔的狞笑。
梁某蜷缩在冰冷油污的地面上,身体因恐惧和耳鸣而剧烈颤抖,脸颊埋进粘稠的污泥里,他甚至能感觉到脸上疤痕下的东西在疯狂悸动!
完了……一切都完了……死定了……短暂的死寂后,应急灯碎裂的玻璃渣被踩动的声音响起。
一道微弱的手电光柱亮起,扫过弥漫的黑烟,最终落在核心柜体上。
“呸!”
张志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半边脸被熏得黢黑,额角被飞溅的碎片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混着油污流下,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凶光和一丝……
异样的兴奋?
他死死盯着核心模块的位置。烟雾稍散。只见那根肇事的细电缆和它搭接的金属外壳连接处,已经被烧熔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金属呈赤红色,缓缓滴落。
但奇迹般地,那个CCU-7银色模块和它周围的支架,虽然蒙上了一层黑灰,却似乎完好无损!
刚才那恐怖的电弧爆炸,似乎被某种残余的防护场或者仅仅是幸运地偏转了方向!
“狗屎运!”
张志祥狞笑一声,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污,凭借着电弧暂时平息——短路点烧熔造成断路。他如同鬼魅般再次扑了上去!动作比之前更快,更疯狂!
黑暗中,只见绝缘工具的光影飞快闪动,伴随着极其轻微却令人心脏骤停的金属拧动声。
“咔哒!”
“咔哒!”
“咔哒!”
“咔哒!”
四声轻响,在死寂中如同惊雷!一个比巴掌略大的银色金属盒被他闪电般扯下,塞进早已准备好的多层绝缘防震袋中,拉紧封口!
“得手!撤!这破屋子撑不住了!”
张志祥嘶吼着,抓起地上的工具袋,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门口!
陈程一把抓起还瘫软在地的梁某的后衣领,如同拖拽一个沉重的麻袋,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走!”
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梁某脑中一片空白,双腿完全不听使唤,几乎是被陈程硬生生拖出了那间充满死亡气息的配电室!
身后,主控室内传来更多电缆不堪重负的“噼啪”声和金属构件扭曲断裂的“嘎吱”声,整座堡垒发电站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车子如同受惊的野兽,咆哮着冲出废料山压抑的阴影,将堡垒发电站濒临崩溃的呻吟彻底甩在身后。
梁某瘫在后座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浓重的焦糊味。他脸上的疤痕火烧火燎地疼,仿佛被刚才那毁灭性的电弧近距离灼伤过,皮肤下的蠕动感更加剧烈,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疯狂挣扎。
张志祥一言不发,半边脸上凝结的血污如同狰狞的战纹。他一手死死攥着方向盘,一手按在胸前那个装着“心脏瓣膜”的绝缘袋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直到开出很远,远离了废料山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才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操他妈的鬼地方!”
他低吼着,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
“这玩意儿到手,值了!狗日的电弧差点把老子送走!下次再遇上,老子先扔你个杂碎进去探路!”
他凶狠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里惊魂未定的梁某。他粗暴地调转车头,皮卡碾过一片布满尖锐金属碎片的荒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远处,一片规模更加庞大、结构也相对“规整”的钢铁丛林逐渐显现——那是此行的第二个目标:废钢厂。
巨大的厂房骨架在昏黄的暮色中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大部分顶棚早已坍塌,露出锈迹斑斑的钢梁和昏红的天空。
无数被压制成标准立方体的“废铁砖块”整齐地堆砌在空旷的厂区空地上,形成一片片钢铁的“麦田”,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死寂的光泽。
空气中飘荡着更为浓重的铁锈味,还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蛋白质腐败的甜腥气。车子在巨大的钢铁立方体阵列边缘停下。
“下车!”
张志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活儿简单,把这堆‘铁棺材’搬到车斗里!总共三十块,一块也不能少!动作麻利点!”
任务看似简单,但在这片死寂之地,任何动静都可能唤醒沉睡的噩梦。
三人跳下车。
梁某看着那一块块几乎有半人高、闪烁着冷硬光泽的铁疙瘩,估算着它们惊人的重量,腿肚子又开始发软。
陈程则一言不发,径直走向最近的一块铁砖,双臂发力,沉重的铁块竟被他稳稳抱起,步履沉稳地走向皮卡后斗,仿佛搬的不是钢铁,而是泡沫。
“看什么看?等老子请你?”
张志祥一脚踹在梁某腿弯上,梁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废物!搬!”
梁某咬紧牙关,走到一块铁砖前。冰凉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才勉强将沉重的铁块抱起。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瞬间浸透了额发,肺里火辣辣地疼。
铁砖的边缘硌得他手臂生疼。最初的搬运在死寂中进行,只有沉重的脚步声、铁块摩擦车斗的刺耳噪音,以及三人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厂区回荡。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冰冷的铁砖阵列上,如同在墓碑间移动的幽灵。
当张志祥和陈程各自搬到第五块,梁某勉强搬到第三块时,意外发生了,梁某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金属板,身体失去平衡!
“哐当!”
一声巨响!他手中的铁砖脱手,重重砸在另一块铁砖的尖角上!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黄昏的寂静!这声音,在死寂的废钢厂里,如同投石入水的巨响,激起了千层浪!
“呜——呃啊——”
“嗬…嗬嗬…”
“嘶——嘎——!”
四面八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应!那不是风声,不是金属应力,而是无数喉咙深处挤压出的、充满饥饿与腐烂气息的低吼!
声音源自那些坍塌厂房的黑暗深处,源自巨大的废铁堆缝隙,源自遍布油污的水沟阴影!
“妈的!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张志祥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杀意沸腾,但他反应极快,立刻低吼:
“抄家伙!往车靠拢!陈程!清路!”
话音未落,噩梦的景象已从钢铁丛林的黑暗中涌现!首先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坍塌厂房豁口。十几条扭曲的身影蹒跚而行
它们曾经是工人,穿着破败不堪、沾满油污和黑褐色污渍的工作服,皮肤呈现出尸蜡般的灰败或腐败的青紫色。
肌肉萎缩干瘪,关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空洞的眼窝或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声音的来源——三人所在的位置!
它们的动作看似缓慢笨拙,但在强烈的“猎食”本能驱动下,移动速度竟比想象中快得多!紧接着,更远处堆放废料的巨大铁山缝隙中、生锈的龙门吊车顶上、甚至是半埋在地下的巨大管道口,都开始有丧尸爬出、站起!数量之多,如同从地狱裂缝中涌出的蚁群!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活人的血肉!
“快搬!别他妈愣着!”
张志祥咆哮着,动作却丝毫不停,他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一手抓起一块沉重的铁砖,如同扔沙包般飞速掷向皮卡后斗,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同时,他另一只手已经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刃口带有锯齿的沉重砍刀,刀身上沾满暗褐色的陈旧血垢。陈程则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他像一台沉默高效的杀戮机器。
没有呐喊,没有多余动作。面对最先冲到近前的三只穿着破烂工装、动作相对迟缓的丧尸,他身体微微一侧,躲开一只腐烂手臂的抓挠,同时手中沉重的消防斧带着恐怖的精准砸下!
“噗嗤!”
第一只丧尸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开,黑红色的粘稠浆液和碎骨脑髓四处飞溅!
砸碎的瞬间,陈程的手腕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诡异角度反折,锯齿匕首已然从袖中滑入掌心!他矮身突进,匕首化作一道寒光,精准地从第二只丧尸下颌刺入,贯穿颅腔!手腕一拧,瞬间摧毁了控制中枢!
尸体软倒的同时,他顺势一个旋身,避开第三只丧尸喷溅着恶臭涎水的撕咬,沾满脑浆和黑血的扳手再次抡圆,狠狠砸在它的太阳穴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血腥高效,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搬!”
张志祥一边怒吼,一边挥舞砍刀,将一只试图从侧面扑来的丧尸从肩膀斜劈到胸膛,腐烂的内脏和黑色污血喷溅一地!
他动作大开大合,充满狂暴的力量感,每一刀都带着分尸碎骨的狠辣。
“把这些铁疙瘩堵在车边当掩体!快!”
梁某被眼前的血腥屠杀和汹涌而来的尸潮吓得魂飞魄散。浓烈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混合着铁锈味,形成一股窒息性的恶臭。
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带来的僵硬,他尖叫着,用尽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向最近的一块铁砖,使出全身力气将它拖向车子。
每一次拖动铁块的声音都像在敲响他自己的丧钟,吸引着更多扭曲的身影从阴影中扑出!就在张志祥和陈程如同绞肉机般清理着身前涌来的丧尸,梁某跌跌撞撞地拖拽着铁砖时,混乱的场面再度升级!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清脆的枪声,骤然从废钢厂深处一堆高高垒起的、由报废汽车压缩成的巨大金属方块顶部传来!曳光弹撕裂暮色,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张志祥和陈程身前稍远处的尸群!
噗噗噗!
子弹钻入腐肉的闷响连成一片!
五六只正要扑向张志祥侧翼的丧尸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肢体断裂,污血狂飙,瞬间倒下一片!
枪法相当老练!
张志祥和陈程的动作同时一滞!
有人!而且火力不弱!
张志祥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和算计取代!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枪声来源的方向——那堆汽车废料山的顶部,隐约可见几个人影晃动!
不是丧尸!
是幸存者小队!
他们占据了制高点,似乎在清理威胁,但更可能是在清场,目标显然也是这些珍贵的“废铁砖”!
“操!敢抢老子的食!”
张志祥低声咒骂,脸上却挤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鹬蚌相争?老子让你当饵!”
就在枪声吸引了一部分丧尸注意力的瞬间,陈程动了!他如同鬼魅般矮身,借着几块散落铁板的掩护,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目标直指汽车废料山的基座!张志祥则故意将砍刀在一根钢柱上猛地一磕!
“当——!”
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全场!这声音如同开饭的钟声!
瞬间,那些原本被枪声稍稍吸引注意力的丧尸,以及更多隐藏在暗处的怪物,齐刷刷地将腐烂的头颅转向了张志祥的方向!
尸潮的涌动方向瞬间改变,如同一股污浊的黑色浪潮,疯狂地扑向了张志祥所在的位置!同时,也有一部分被枪声吸引,开始笨拙地攀爬那那堆汽车废料山,试图攻击顶部的幸存者!
“呃啊啊——!”
“嗬嗬嗬——!”
丧尸的嘶吼如同地狱的合唱!
“干得漂亮!”
张志祥狞笑一声,面对汹涌而来的尸潮,不退反进!他利用身边的废铁砖作为临时掩体,砍刀翻飞,每一次劈砍都带起腥风血雨!
他故意且战且退,巧妙地引导着尸潮的一部分,隐隐有将它们引向汽车废料山基座的意图!汽车废料山顶上立刻传来几声惊怒的叫喊:
“草!下面那混蛋故意的!”
“他想把尸潮引过来!打他!打那个拿刀的!”
“妈的,先稳住!清理爬上来这些!”
枪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密集,一部分扫向攀爬的丧尸,一部分则带着怒火射向张志祥!子弹打在张志祥周围的铁砖上,溅起刺目的火星!张志祥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利用铁砖掩体和尸群的遮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子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上面的孙子!省点子弹喂丧尸吧!爷爷帮你们引开点火力还不领情?”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三方绞杀中,陈程已经无声无息地潜行到了汽车废料山的阴影下!
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利用巨大的轮胎凹陷和各种突出的金属构件作为掩护,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动作轻盈迅捷,完全是在攀爬一座由松动废车构成的危山!
山顶的幸存者小队显然被张志祥的挑衅和下方汹涌的尸潮分了神,加上还要应付几只爬上来的丧尸,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个从最不可能角度摸上来的致命幽灵!
陈程的身影出现在山顶边缘!山顶上共有四人。
一个穿着改装战术背心、端着突击步枪的精悍男人显然是头领,正对着张志祥的方向咒骂着点射;一个端着霰弹枪的壮汉在对付一个刚爬上来的丧尸,一枪轰碎了它的上半身;一个背着大背包、拿着手枪的瘦小男人紧张地四处张望;还有一个握着短管冲锋枪的女人守在另一侧边缘。
陈程的目标极其明确——那个火力最强、威胁最大的步枪手!
他如同捕食的猎豹般从阴影中暴起!没有丝毫征兆!在步枪手听到风声惊愕转身的刹那,陈程沾满污血的消防斧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速度太快!
力量太猛!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步枪手的脸瞬间塌陷下去,整个人哼都没哼一声,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直接从十几米高的废车山顶摔落,砸进下方尸群里,瞬间被撕扯淹没!
这一击石破天惊!山顶剩下的三人全都懵了!
“老大!”
“操!后面!”
霰弹枪壮汉反应最快,怒吼着调转枪口!但陈程在砸飞步枪手的瞬间,身体就借助反作用力诡异地向侧面翻滚,霰弹枪的致命钢珠“轰”地一声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轰出一个凹坑,火星四溅!
陈程翻滚中避开钢珠,锯齿匕首已然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索命的寒光!
“噗!”
匕首精准地钉进了霰弹枪壮汉因怒吼而张开的嘴中,刀尖后脑穿出!
壮汉双眼暴凸,嗬嗬两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就在山顶爆发血腥杀戮的同时,下面的战场也发生了剧变!
张志祥故意制造巨大噪音吸引走大部分尸潮后,他和梁某这边的压力骤减。
但张志祥的狠厉算计不止于此!他趁着陈程在山上制造混乱,尸潮又被吸引过去的宝贵间隙,猛地冲向一块被梁某拖到车子附近的铁砖,怒吼道:
“废物!搭把手!把这个竖起来挡子弹!”
梁某几乎是下意识地扑过去帮忙。两人合力,将那块沉重的铁砖猛地竖立起来,形成一个临时的、巨大的金属盾牌,挡在皮卡侧面和部分正面。
几乎就在铁砖竖起的瞬间!
“吼——!!!”
一声绝非普通丧尸能发出的、充满暴虐与金属刮擦感的恐怖咆哮,从废钢厂深处那台巨大废弃熔炉的阴暗入口处传来!
伴随着沉重得让地面都微微震颤的脚步声,一个庞大的身影冲了出来!那绝不是普通的丧尸!
它身高接近三米,体型极度臃肿畸形,仿佛是由好几具尸体强行融合而成。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金属灰色,闪烁着类似生铁的光泽。
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没有五官,整个头部被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增生的铁锈色肉瘤覆盖,如同戴着一个锈蚀的金属头盔!肉瘤的外壳坚硬粗糙,布满了尖锐的锈蚀金属凸起!它咆哮时,肉瘤中央裂开一个不规则的黑洞,露出里面如同绞肉机般旋转交错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锋利牙齿!
它的双臂异常粗壮,末端不是手掌,而是两柄巨大、扭曲、布满尖刺和锈迹的金属钩爪!
“钢颚兽!”
张志祥脸色终于变了,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忌惮!
“妈的!把这玩意儿也惊出来了!快!躲到铁砖后面!”
这头恐怖的变异体目标明确,它那金属头盔般的肉瘤似乎对声音和金属撞击极其敏感。
它锁定了竖立铁砖时发出的最后一声巨大闷响,以及那堆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盾牌”!
它迈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地面上的金属碎片跳动,如同愤怒的攻城锤,无视了周围零散的丧尸,直扑张志祥和梁某竖起的铁砖盾牌!
与此同时,山顶的杀戮也已接近尾声。陈程在击杀霰弹枪壮汉后,身形毫不停顿,扑向那个背背包的瘦小男人。
瘦小男人早已吓破了胆,手枪胡乱射击,子弹打在旁边的废车钢板上叮当作响。陈程如同鬼影般欺近,沾满脑浆的消防斧带着恶风砸向他的手腕。
“咔嚓!”
腕骨碎裂!手枪脱手飞出的同时,陈程另一只暴露出机械的手已经抓住了他背上的背包带,猛地一扯!巨大的力量直接将瘦小男人拽得失去平衡,踉跄着冲向边缘!陈程毫不留情地补上一脚!
“啊——!”
瘦小男人惨叫着从山顶摔落!
下方正是那头刚刚冲出来的“钢颚兽”!
钢颚兽被头顶掉落的“物体”吸引了瞬间的注意力,布满利齿的巨口猛地张开,如同深渊巨口!
“噗嗤!”
瘦小男人惨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被拦腰咬住!钢颚兽恐怖的金属颚猛力合拢!骨骼碎裂、内脏挤压爆裂的声音令人头皮炸裂!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那铁锈肉瘤的裂缝中狂涌而出!它随意咀嚼了两下,如同丢弃垃圾般将半截残破的尸体甩飞!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最后一个幸存者——那个握着冲锋枪的女人心上!
她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冲锋枪对着陈程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哒——!”
子弹泼水般倾泻!陈程在狭窄的山顶空间展现出非人的敏捷与预判!
他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翻滚、弹跳,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弹道,子弹在他身后的废车钢板上凿出一连串火星和凹坑!
瞬间就打空了弹匣!
女人绝望地想要更换弹匣。但陈程不会再给她机会!避开最后一颗子弹的瞬间,他已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女人面前!
女人甚至能看清他眼中冰封的、毫无人类情感的杀意!
“不…不要…”
女人惊恐哀求。陈程的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并非为了杀戮,而是阻止她发出声音!同时,另一只手刀迅疾无比地劈在她的颈侧!
女人的哀求声戛然而止,双眼翻白,软软瘫倒。陈程像丢垃圾一样将她甩在一边,迅速捡起地上那把霰弹枪和几个弹壳尚温的弹匣,又飞快地搜刮了步枪手和壮汉尸体上的弹药。
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他看也没看下方正在啃噬尸体、咆哮着冲击铁砖盾牌的钢颚兽,以及被庞大变异体和残余尸潮逼得险象环生的张志祥,他正利用铁砖盾牌和车体周旋,砍刀劈砍在钢颚兽的钩爪上溅起火星,怒吼连连。
陈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测器,扫过山顶,最终落在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沉重的绿色金属箱,上面印着褪色的三环标志和“高能炸药”的警告字样!
显然,幸存者小队打算用这个来炸开某些通道或者障碍!山顶的血腥味尚未散尽,陈程冰冷的指令已刺破下方钢颚兽的咆哮和张志祥的怒吼:
“梁...废物!拿着!”
陈程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丢弃一件工具。
他抓住那个沉重的绿色金属炸药箱,手臂肌肉绷紧,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其从十几米高的废车山顶朝着皮卡后方、张志祥与梁某藏身的铁砖盾牌区域砸了下去!炸药箱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裹挟着碎石和金属碎片,重重砸在铁砖盾牌斜后方的空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金属箱坚固的外壳磕掉了几块锈皮,露出里面同样暗黄的方块状高能炸药。
“操!疯子!”
张志祥被这从天而降的“礼物”惊得头皮发麻,但他瞬间就明白了陈程的意图。
钢颚兽那布满锈蚀尖刺的金属钩爪正疯狂地撕挠着厚重的铁砖盾牌,每一次撞击都让盾牌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裂纹在盾牌表面蔓延。
盾牌后面,皮卡的引擎盖已经被钢颚兽口中喷溅的腐蚀性黑血烧蚀得坑坑洼洼。
残余的丧尸也在疯狂冲击着两侧缝隙,张志祥的砍刀挥舞得密不透风,胳膊上已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废物!”
张志祥一边奋力格挡一只试图钻缝隙的丧尸,一边冲着蜷缩在皮卡车轮旁、死死按着自己口袋的梁某厉声嘶吼,唾沫混着血丝喷溅,
“看到盾牌右边那个锈死的铁皮门没?那后面是防空洞!妈的!老子拖住这铁畜生!你!把那箱炸药搬过去,给老子炸开它!”
梁某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炸开铁门?
用炸药?
那绿色的箱子里放着的的方块似乎感应到了召唤,隔着金属外壳,穿透凝固般空气传来一阵灼热。他看着那箱近在咫尺却又如同地狱入口的绿色金属箱,又看向张志祥浴血奋战、几乎被钢颚兽巨大阴影吞噬的背影,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扇厚厚的、焊死在混凝土墙上的锈蚀铁皮门。
“快!废物!你想被这铁疙瘩嚼碎吗?!”
张志祥的怒吼如同鞭子抽在梁某的神经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四肢,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梁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绿色金属箱。
“啊——啊——啊——啊!”
箱子沉重得超乎想象,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拖着它,如同拖着一条垂死的巨蟒,在满地金属碎片和粘稠黑血中艰难地向铁皮门爬行。
每一步都感觉背后钢颚兽的咆哮震得耳膜欲裂,腥臭的气浪几乎将他掀翻。
“陈程!给老子火力掩护!”
张志祥朝着山顶狂吼,同时拼尽全力将铁砖盾牌狠狠顶向钢颚兽的巨口,为梁某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山顶上,陈程面无表情。他抬起刚刚缴获的霰弹枪,枪口微微下压,瞄准了铁砖盾牌周围疯狂涌动的尸群。他没有丝毫犹豫,扣动扳机!
“轰!轰!轰!”
大口径霰弹的轰鸣震耳欲聋!密集的钢珠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将盾牌周围几只丧尸的上半身撕成碎片,污血碎肉喷溅在铁砖和钢颚兽的锈壳上!
强大的火力暂时清空了梁某身后的小片区域。
梁某抓住这宝贵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拖着炸药箱扑到了锈死的铁皮门前。
他手忙脚乱地扯开油布的一角,露出里面暗黄色的块状物,又看向炸药箱里的同类物质。
没有引信!怎么引爆?!就在这时,张志祥的怒吼再次传来:
“妈的!雷管!箱子旁边!小管子!插进去!点燃!快!”
梁某的目光在炸药箱周围疯狂扫视,终于看到固定在箱体凹槽里的几根灰色圆柱体——雷管!
他颤抖着抓起一根,顾不上思考,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其插入离自己最近的一块高能炸药方块中!
“火!火!火呢?!”梁某绝望地想。“操!”
山顶的陈程低骂一声,动作快如鬼魅。他收起霰弹枪,几乎在瞬间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砰!砰!”
两枪精准地射在梁某脚边不远处——那里散落着幸存者小队被打烂的背包,一些浸透了机油的破布正开始燃烧!
火星溅起!
梁某瞳孔紧缩,抓起一块燃烧的破布,猛地按向露在炸药块外面的雷管引线!
嗤——!
引线瞬间被点燃,冒出急促的白烟和刺鼻的火药味!
“跑!!!”
梁某用尽毕生力气嘶吼一声,连滚带爬地向铁砖盾牌方向猛扑!
轰隆隆隆隆——!!!!
震天动地的爆炸仿佛撕裂了整个世界!远比山顶爆炸更猛烈、更集中的能量在狭窄的巷道口轰然释放!
刺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狂暴的气浪如同无形的重锤,将沉重的铁皮门连同周围大片的混凝土墙体瞬间撕碎、掀起!碎石、扭曲的铁皮如同炮弹般向四周激射!
扑倒在地的梁某感觉后背像被巨锤砸中,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耳朵彻底失聪,世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铁砖盾牌被爆炸冲击波狠狠撞在皮卡上,发出巨大的金属哀鸣,躲在后面的张志祥也被震得气血翻涌,差点摔倒。
浓烟翻滚,尘土弥漫。爆炸中心出现了一个漆黑、深邃的不规则洞口,边缘还冒着袅袅青烟,浓重的混凝土粉尘和年代久远的霉味从中汹涌而出。
正是那个被炸开的防空洞入口!
“进去!”
陈程冰冷的声音穿透了爆炸的余音。他已如同鬼影般从山坡侧面滑下,动作快得惊人,看都没看摇摇欲坠的铁砖盾牌和再次被爆炸吸引了注意力的钢颚兽,第一个冲进了那个弥漫着尘土的黑暗洞口。
“妈的!走!”
张志祥反应同样迅速,一把拽起几乎瘫软的梁某,粗暴地将他推向洞口,自己则捡起砍刀紧随其后,在钢颚兽发出新一轮暴怒咆哮、迈开沉重步伐冲来的瞬间,两人也一头扎进了冰冷的黑暗之中。
防空洞内一片死寂般的漆黑,只有洞口透入的微光和弥漫的呛人粉尘。空气冰冷、潮湿,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机油铁锈的混合气息。三人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洞壁,急促地喘息着。
洞外,钢颚兽恐怖的重蹄踏地声和疯狂的撞击声传来,洞口簌簌落下灰尘,显然那怪物想把洞口撞塌!
张志祥点亮了一个捡来的战术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狭窄潮湿的通道。通道两侧堆满了各种布满灰尘蛛网的木箱和金属货架。
“妈的,看看有什么!”
张志祥低声咒骂着,率先走向最近的木箱。他用刀柄狠狠砸开腐朽的锁扣,掀开箱盖。手电光下,层层叠叠的油纸包裹物散发出淡淡的枪油气息。
枪!
大量的枪!
木箱里是整整齐齐码放的、包裹着油纸的制式突击步枪!枪身涂着老旧的草绿色油漆,散发着保养油和金属的混合气味。旁边散落的弹匣箱里,黄澄澄的子弹在光束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
金属箱里则是成捆的刺刀、军用水壶、甚至还有几具筒状的火箭推进榴弹RPG发射器和配套的弹头!
这是一个小型废弃军火库!
或许是钢厂动荡年代封存的备用物资!
“哈哈哈哈!天不亡我!”
张志祥狂喜地抓起一支步枪,熟练地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和贪婪。
“妈的!这下看看谁吃谁!”
陈程也默默拿起一支,检查了一下膛线,动作一丝不苟。他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沉重的霰弹枪背在身后,开始往身上尽可能多地塞满步枪弹匣。
他还拿起了一具RPG和一发弹头。应急灯幽绿的光晕在湿冷的防空洞壁上晕开,勉强勾勒出堆积的废弃物资和扭曲管道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霉菌混合的腥气,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不知为何物的腐烂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梁某背靠着一根冰冷的水泥柱,心脏还在为刚才惊心动魄的逃亡狂跳不止。他大口喘着气,胸前抱着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
那是一把张志祥随意抛给他的突击步枪,枪管粗壮,木托磨损严重,此刻像一块沉重的废铁压在他怀里。
“拿着!杵那儿当菩萨呢?”
张志祥暴躁的低吼在狭窄空间里回荡,他正手脚麻利地给另一把找到的步枪检查弹匣,动作带着一种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狠厉流畅。
他瞥了一眼梁某,嘴角扯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讽弧度,
“指望你开路,不如指望耗子把墙啃穿!”
梁某脸上那道新生的疤痕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剧烈搏动着,牵扯着神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异物感。
他双手笨拙地试图摆弄怀里的突击步枪。
枪太重了,冰凉的金属枪身硌得他手臂发麻。
他学着张志祥的样子想把枪端起来,沉重的枪口却像喝醉了酒一样猛地向下栽去,差点砸中他的脚趾。
他慌里慌张地用左手去捞枪管,指尖触碰到金属的冰冷,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那瞬间的凉意,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腐蚀地板的墨绿色毒液。
“咔哒…”
他摸索着扳机护圈,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他尝试回忆电影里的画面,想把枪托抵在肩上,结果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抓木偶的孩子,枪托歪歪扭扭地戳着他的肋骨。
“呵……”
一声轻飘飘的冷笑从阴影里传来。梁某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跳。
陈程的身影从一堆破烂油帆布后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浸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更粘稠的墨绿色污渍,几处撕裂的口子下,新包扎的绷带边缘还透着血色。
他的脸颊上也多了一道新鲜的、微微渗血的划痕,紧挨着旧有的疤痕。
他脖颈处似乎受了重伤,用一块脏污的布紧紧裹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有些吃力,但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中却亮得惊人,充斥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神经质的亢奋。
他倚在另一个水泥垛上,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梁某和那把突击步枪上。
“梁老板,”
张志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撕裂的嘶嘶声,像是漏气的风箱,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扳机不是算盘珠子,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拨弄。怎么,打算用眼神杀死追兵?”
他歪了歪头,视线扫过梁某僵硬的手指和无所适从的姿势,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嗤笑。
“你这姿势……嗯,倒是挺像公园里练太极的老头儿,就是缺个鸟笼。”
陈程闻言,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着梁某那副把突击步枪抱得像烫手山芋的模样,脸上的讥讽更浓了:
“妈的,老子真该把你小子留在上面喂虫子!连个烧火棍都不会使!你他妈怎么这么不中用!”
张志祥粗鲁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陈程这小子已经够废物的了,你他娘的更废。看好了!枪是这么拿的!”
他粗暴地一把夺过梁某手里的突击步枪,动作娴熟地一甩,枪托稳稳地卡进肩窝,枪口利落地指向防空洞深处未知的黑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力量感和致命的威胁性。那冰冷的枪口,在幽绿的灯光下,正好对着梁某的方向。
与此同时,陈程也如同本能般,抬起了手中那把沾满污血的步枪,枪口若有若无地也指向了梁某。
两把黑洞洞的枪口,在狭小的空间内,一个带着暴躁的训练有素,一个带着重伤下的冰冷戏谑,同时对准了手足无措的梁某。
那一刻,梁某感觉自己比暴露在电梯井的怪物面前时更加孤立无援。
脸上疤痕的灼痛和体内异物的蠕动感被瞬间遗忘,只剩下被两把致命武器指着的、赤裸裸的寒意和被同类无情嘲笑的巨大羞耻。
他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那两股无形的压力已经将他钉死在了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
张志祥骂骂咧咧的粗话和陈程嘶哑低沉的、如同毒蛇吐信的低笑,交织着防空洞深处死寂的回响,成了此刻最刺耳的噪音。
“废物当心点!”
张志祥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烦躁地骂了一句,随手把突击步枪像扔垃圾一样扔回给梁某,
“拿着!别挡道!指望不上你,老子自己找路!”
他转身,大步朝着防空洞更深处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陈程最后看了梁某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也拖着脚步,无声地没入更深的阴影里。
梁某手忙脚乱地接住再次沉重落下的突击步枪,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把自己无法驾驭的凶器,听着黑暗中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偶尔一声不知从何处滚落的废弃弹壳发出的“叮当”脆响,指尖传来的只有一片绝望的冰凉。
防空洞的寒气似乎穿透了皮肉,直接渗进了骨髓深处。
梁某的心脏还在狂跳,但手中沉重的、冰冷的突击步枪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的安全感,他拿到了,那把自己渴望夜晚所想的枪,那把在自己被夜行怪吓得几乎昏死手中没有的枪。
他学着陈程的样子,笨拙地往身上塞弹匣。
洞口传来钢颚兽更加狂暴的撞击声,整个通道都在震动。防空洞并不错综复杂,几人很快回到了一开始进入的宽敞空间
“把能带的都带上!守住洞口!熬到天亮!”
陈程的声音在封闭的洞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他找了个坚固的混凝土支撑点,架起了步枪,枪口沉稳地指向入口那片被烟尘笼罩的光亮。
张志祥狞笑着,将几个满满的弹匣插在腰间,也伏低身体,枪口对准了同一个方向。
他甚至还把RPG弹头放在手边。梁某靠在冰冷的洞壁旁,怀里紧紧抱着沉重的步枪,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他学着两人的样子,将枪托抵在肩上,冰凉的金属贴着脸颊。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尘土、机油和陈年钢铁的味道,还有他自己身上浓重的汗味和血腥味。
洞外,钢颚兽那令人窒息的咆哮如同地狱的丧钟,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心脏随之抽搐。
漫长而煎熬的一夜开始了。
钢颚兽的撞击持续了许久,每一次都让洞壁簌簌掉土。
它似乎不知疲倦,那金属摩擦般的嘶吼充满了狂暴的挫败感。
尸群的嘶吼也在洞口附近徘徊不去,但放空洞坚固的结构和狭窄的入口让它们无法涌入。
三人轮换值守,始终保持着至少一支枪口对准洞口。
陈程如同冰冷的岩石,大部分时间保持着射击姿势,眼神锐利如鹰。
张志祥则显得焦躁,低声咒骂着外面的畜生,时不时检查着弹匣和RPG。
梁某在最初的恐惧过后,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但他不敢睡死,每一次撞击声都会让他惊跳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扣紧冰冷的扳机。脸上的疤痕在黑暗中异常安静,甚至那冰冷的蠕动感都减弱了。
只有当他靠近那些成箱的弹药,尤其是那几块散落在一旁、被陈程瞥过一眼的暗黄色炸药块时,才会传来一丝微弱的、如同脉搏般的悸动。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它。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洞口的光线由暗沉逐渐转为灰白。外面的嘶吼和撞击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天
终于亮了。
“妈的,那铁疙瘩走了?”
张志祥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睛熬得通红,但凶光更盛。
陈程没有回答,他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挪到洞口内侧边缘,身体紧贴洞壁,极其谨慎地向外观察。
外面一片狼藉。倒塌的集装箱卡车残骸下,钢颚兽被压扁的半边身体和大量丧尸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大片黑红色的、令人作呕的粘稠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臭和硝烟味。尸群似乎散开了一些,在远处的废墟间漫无目的地游荡。
张望了几分钟,陈程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处阴影。没有发现那庞大身影的踪迹。
“转移。找车。”
陈程简短地命令道,收回了目光。他背起沉重的霰弹枪和步枪,拎起RPG发射器。张志祥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报复的火焰:
“走!老子倒要看看那铁疙瘩躲哪去了!”
三人背上尽可能多的弹药和几把备用步枪,梁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散落的那几块高能炸药重新用油布包好,塞进了背包的夹层。
陈程的目光在他动作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没有说话。他们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走出放空洞。
清晨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废墟特有的死寂。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废气和尘埃,照亮了这个钢铁坟墓。
刚走出不到五十米,绕过一堆扭曲的管道残骸——
“吼——!!!”
那熟悉的、饱含暴虐与金属刮擦感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响起!
声音来自他们侧前方的巨大冷却塔阴影下!
钢颚兽那庞大的、残缺却依然恐怖的身躯猛地扑了出来!
它似乎一直潜伏在那里,如同一个极具耐心的猎人!
昨夜被压扁的半边身体扭曲变形,拖在地上,但覆盖头颅的铁锈肉瘤依旧狰狞,巨口开合,露出黑洞洞的喉咙和旋转的利齿!
它的速度虽因伤势减缓,但那股毁灭性的气势丝毫未减!
“操!开火!打死它!”
张志祥反应最快,咆哮着扣动了扳机!突击步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
几乎同时,陈程的枪也响了!
精准的点射打在钢颚兽头颅的铁锈肉瘤上,溅起点点火星!
梁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魂飞魄散,但求生的本能和一夜的煎熬让他也爆发了!
他疯狂地扣动着扳机,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出去,大部分打向蔚蓝无边的远方。
火力倾泻在钢颚兽厚重的躯干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留下浅浅的凹痕!
砰!砰!砰!砰!
三支突击步枪组成的火力网瞬间将钢颚兽笼罩!
密集的弹雨打在它金属化的皮肤和铁锈肉瘤上,溅起连绵不断的火星和碎屑!
它发出愤怒的咆哮,顶着弹雨继续前冲!子弹虽然无法彻底穿透它的防御,但强大的冲击力让它步伐受阻,身体不断晃动,尤其是陈程精准射向它关节处的子弹,让它那条相对完好的下肢明显踉跄了一下!
“妈的!挠痒痒呢!”
张志祥怒吼着,猛地丢掉打空弹匣的步枪,瞬间抄起了斜背着的RPG发射器!
“陈程!掩护老子!”
他半跪在地,动作快得惊人,将沉重的弹头塞入发射筒!
钢颚兽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吼,巨大的金属钩爪撕裂空气,不顾一切地朝着张志祥抓来!试图阻止他!
“吼——!!”
就在此刻!陈程眼神一凝,霰弹枪那黑洞洞的枪口猛地抬起!轰!!!震耳欲聋的巨响!霰弹枪喷出的不是钢珠,而是一枚粗大的、特制的独头穿甲弹!
这枚他在山顶搜刮到的“惊喜”带着恐怖的动能,如同攻城锤般狠狠轰在钢颚兽抓来的金属钩爪根部关节处!咔嚓!!!令人牙酸的金属碎裂声响起——
钢颚兽那只巨大的钩爪竟被硬生生打断了一半!扭曲的金属残肢连同部分暗红的肌肉组织飞了出去!钢颚兽发出一声惨烈到扭曲的哀嚎,庞大的身体因剧痛和失衡猛地一晃!
“给老子去死!!!“
张志祥的怒吼如同雷霆!RPG发射器的尾部喷出炽热的尾焰!
咻——!!!
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烟,如同死神的标枪,精准无比地钻进了钢颚兽因剧痛咆哮而大张的、布满旋转利齿的深渊巨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钢颚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下一刻——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猛烈百倍的巨响在钢颚兽的体内爆发!
它那覆盖着铁锈肉瘤的头颅如同被吹爆的气球,无数燃烧的金属碎片、粘稠的组织液和暗红的血肉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它身体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裂口处狂猛地喷射出来!
它那引以为傲的金属化身躯如同被拆散的积木,瞬间四分五裂!
巨大的金属骨架扭曲崩散,带着燃烧的火焰和浓烟,如同陨石般砸落在周围的废墟之上!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令人作呕的焦糊铁锈和血肉气味席卷而来,将三人掀得连连后退。梁某甚至被震得一屁股摔倒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废墟之上,只剩下钢颚兽还在燃烧的、散落各处的巨大残骸,以及一个散发着高温和恶臭的焦黑深坑。结束了。
“呸!”
张志祥吐掉嘴里的尘土和硝烟,看着还在燃烧的残骸,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
他走过去,粗暴地从燃烧的残骸中踢出几块尚未熔化的、闪烁着奇异金属光泽的巨大牙齿碎片,塞进自己的背包。
陈程沉默地收起武器,目光扫过战场,确认再无威胁。他走到昨晚翻倒的皮卡旁。皮卡彻底报废了。
他的目光转向远处,那是幸存者小队来时驾驶的地方。梁某挣扎着爬起,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背包里的炸药块和脸上的疤痕。那道疤似乎彻底沉寂了下去。很快,陈程找到了目标——一辆停在废料山另一侧阴影里的改装军用装甲运兵车!
车身覆盖着厚重的焊接钢板,轮胎巨大,车顶甚至还保留着一个机枪塔的基座。虽然布满灰尘和撞击凹痕,但看起来远比那辆皮卡坚固得多。
张志祥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去:
“妈的!好东西!”
他粗暴地扯开驾驶室车门钻了进去。陈程拉开侧面的装甲车门,示意梁某上车。
梁某最后看了一眼仍在燃烧的钢颚兽残骸,又望向那片被巨大熔炉阴影笼罩的废钢厂深处。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感。他打了个寒颤,不再犹豫,抱着枪,一头钻进了冰冷的装甲车厢。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有力的咆哮,盖过了远处尸群茫然的嘶吼。厚重的车轮碾过焦黑的弹坑和钢颚兽的残骸碎骨,扬起一片混杂着灰烬、铁锈和血腥味的尘埃。
这辆伤痕累累的钢铁猛兽,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载着三个满身血污、弹药缠身、各怀心思的幸存者,咆哮着冲出了废弃钢铁厂那锈迹斑斑、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大门,将这片燃烧的钢铁坟场和所有潜伏的恐怖,狠狠地甩在了身后,驶向外面同样危机四伏、却暂时摆脱了那窒息梦魇的废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