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同浸透了浓墨的绒布,沉沉地压在大地上。
当第一缕灰蒙蒙的天光艰难地刺破地平线时,张志祥的预言便如同冰冷的诅咒,应验得分毫不差。
天空不是黎明应有的鱼肚白,而是一种压抑、浑浊的铅灰色,沉重得几乎要坠落下来。
厚重的辐射云层低垂翻滚,遮蔽了太阳,只透出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气的微光。
空气凝滞不动,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金属腥气和腐朽尘埃混合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带着细小锯齿的砂砾,刮擦着喉咙与肺叶。
风?
一丝也无,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塞进了真空罐里。
“嗬……”
梁某裹紧了那件本就破旧的外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带着宿夜的沙哑,
“这鬼天气……真他娘应景。”
陈程检查着手中突击步枪的弹匣,动作流畅而机械,眼神锐利得像开了刃的刀片。
“老张说得没错,硬仗。”
他咔哒一声将弹匣推入卡榫,声音低沉却清晰,
“这地方……光是看着就让人浑身发毛。”
张志祥没有回头,他站在一块巨大的、扭曲变形的混凝土块上,目光穿透稀薄的晨光,死死盯着前方。
那里,是废料山的核心,一座因失控链式反应而炸开了花的实验性核电站——代号“蓝鲸”。
巨大的穹顶结构早已坍塌过半,露出狰狞扭曲的钢筋骨架,如同巨兽被剥皮抽筋后残存的骸骨。
断裂的管道像垂死的蟒蛇般垂挂下来,碎裂的混凝土块堆积如山,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颜色诡异的辐射尘。
整座建筑群浸泡在一种令人不安的、近乎黏稠的灰绿色光晕里,死寂而邪异。
“硬仗?这才刚开始热身。”
张志祥冷哼一声,跳下混凝土块。他背上同样是一支沉甸甸的突击步枪,腰间别着砍刀和一把军用匕首,战术背心的口袋里鼓鼓囊囊,装着必需的探测器、应急药品和少量高热量食物。
“废物。”
他转向梁某,眼神带着严厉的审视,
“把你兜里那些零碎再检查一遍,没用的垃圾全扔了。进去之后,手给我稳住了,眼睛给我放亮点。别看到个亮晶晶的东西就忘了自己姓啥。”
他顿了顿,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森然:
“这‘蓝鲸’里,‘热闹’着呢。当年炸开的时候,里面值班的工程师和技术员……可没一个跑出来。这么多年过去,被辐射泡着、烤着,谁知道里面的东西……还‘认不认人’?听说,有些家伙,烂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了,还在走廊里‘巡逻’呢。”
他故意在“巡逻”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梁某的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又触电般缩回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老张,别吓他了。”
陈程皱眉,虽知张志祥意在警告,但此刻渲染恐惧并非好事,
“跟紧老张,听指令。”
张志祥不再废话,做了个简洁的手势。
“出发。目标:核心区,‘蓝鲸’总配电室。我们要的东西,就在那堆废铜烂铁的中心。”
三人呈倒三角队形,张志祥打头,陈程殿后,梁某夹在中间,小心翼翼地踏入核电站的废墟范围。第一步踏入,无形的重压便轰然降临。
“嘀嘀嘀——!”
张志祥战术背心上的便携式盖格计数器发出了尖锐、急促的蜂鸣报警!
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让梁某的心脏猛地一缩——523毫西弗/小时!
这已经远超人体短时间内能勉强承受的极限数值!
虽然穿着简陋黑市买来的防护服,但强烈的电离辐射也如同亿万根无形的细针,瞬间穿透衣物,刺向皮肤,渗入骨髓,带来一种并非疼痛却更加恐怖的、被无形之手攥紧全身细胞的窒息感。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带电的凝胶,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异常。
“稳住!屏住呼吸快速通过开阔地!找掩体!”
张志祥低吼,率先弓着腰,以一块巨大的倾斜混凝土墙为掩护,快速向前突进。
陈程一把拽住有些发懵的梁某,紧随其后。辐射读数在跳动着,678…745…812…每一次跳动都敲击着神经。
外部的开阔废墟区,视野相对清晰,但遍布着致命的陷阱:裸露的钢筋像淬毒的獠牙,摇摇欲坠的预制板悬在头顶,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踩上去会扬起致命尘埃的辐射粉末。
腐臭的气味更加浓郁,混杂着浓烈的臭氧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烧焦塑料的化学气息。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片“空旷”下的死寂。
除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声、盖格计数器单调而恐怖的蜂鸣、以及脚下踩碎碎石渣的咯吱声,再无一丝活物的声响。
没有鸟鸣,没有虫豸,甚至连风声都被隔绝了,这片死地,仿佛连声音都被辐射杀死、吞噬了。
然而,这份死寂本身,就是最大的恐怖预告——隐藏其下的,必然是更加扭曲、适应了这炼狱环境的“东西”。
张志祥和陈程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瓦砾堆。
梁某强忍着呕吐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汗水浸透了内衬,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们快速移动,利用残垣断壁作为掩护,目标明确地朝着那座相对最完整、也是当年核心能源中枢所在的巨大长方体建筑——主反应堆及附属设施大楼——前进。
大楼入口像一个被撕裂的巨口,黑暗幽深,吞噬着外界微弱的光线。
入口处散落着锈蚀严重、甚至部分融化的金属结构,以及几具早已风化成枯骨的遗骸,姿势扭曲,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徒劳地向外爬行。
“准备进入。陈程,门口警戒30秒。废物,荧光棒,两根,扔进去!”
张志祥背靠大门旁的墙壁,语速极快。梁某手忙脚乱地从背囊侧袋抽出两根军用荧光棒,掰亮,用尽全力向门内的黑暗中掷去。
惨绿色的光芒旋转着划破黑暗,短暂地照亮了一条堆满瓦砾、布满厚厚尘埃的走廊一角。
扭曲的管道像藤蔓一样从天花板上垂下,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后面龟裂的混凝土。几台翻倒的、布满锈迹的仪器设备散落在通道里。没有看到活动的影子。
“安全!”
陈程快速扫了一眼,低声道。
“进!保持三角,间距五米,注意头顶和脚下!”
张志祥率先侧身闪入那如同巨兽食道般的通道。内部的死亡迷宫。踏入建筑的瞬间,盖格计数器的蜂鸣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
1345毫西弗/小时!读数飙升!
那拼凑的防护服在这高强度的混合辐射场中形同虚设,三人感觉皮肤像是裸露出来的,被无数灼热的细砂打磨,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毛细血管在电离辐射下破裂的征兆。
空气更加浑浊,尘埃浓度极高,手电光柱下,无数悬浮的颗粒物疯狂舞动,如同暴风雪。
走廊内部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破败和混乱。大量的破烂堆积如山,几乎堵塞了通道:扭曲变形的金属文件柜像被巨力揉捏过。
破碎的培养皿、烧瓶和不明用途的玻璃器皿散落一地,闪烁着危险的寒光;厚厚的纸质文件、技术图纸早已被湿气和辐射侵蚀成灰黑的泥浆状,粘附在地面和墙上。
电缆如同疯狂生长的黑色藤蔓,从破损的线槽中垂落、纠缠、铺满了地面,稍有不慎就会被绊倒。
他们必须像攀岩者一样在瓦砾堆和障碍物上手脚并用地爬行或侧身挪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要避开尖锐物和可能塌陷的地面,又要尽量少地扰动那些蕴藏着未知辐射或生物危险的尘埃。
手电光柱在浓密的尘埃中只能穿透几米远,光线被无情地吸收、散射,使得深邃的通道尽头永远笼罩在未知的黑暗里。
这份内部的“拥挤”与外面死寂的“空旷”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对比。
外面空旷,但危机四伏,内部处处阻塞,却更像步步杀机。
压抑感无处不在,建筑物的每一个角落都似乎在无声地呻吟,承载着毁灭瞬间的恐怖和之后漫长岁月的侵蚀。
墙壁上、天花板上,随处可见大片大片深褐色的喷溅状污渍——那绝非锈迹。
一些角落里,散落着无法辨认的人体组织残骸,早已干瘪碳化,与尘埃融为一体。
“左转,前面应该是通往核心区的安全通道……小心!”
陈程话音未落,前方拐角处一堆“瓦砾”猛地动了一下!
“哗啦!”一声,
一道黑影带着浓烈的腐臭和尘埃猛然扑出!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非人的痉挛般的敏捷!
是一只被辐射严重扭曲的生物!它曾经可能是一只实验室的猩猩或别的什么动物,但现在只剩下一个勉强能辨认的轮廓:
体表几乎没有毛发,光滑,覆盖着暗红色、流着脓液的增生肉瘤和角质硬痂;四肢异常粗壮变形,爪子如同生锈的镰刀;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部,五官几乎移位,一只眼球爆裂,另一只浑浊不堪,却闪烁着疯狂饥饿的黄光,巨大的獠牙翻出口腔,滴落着粘稠的涎液。
张志祥的反应快如闪电,在黑影扑出的瞬间已经抬枪!
“哒哒哒哒——!”
清脆急促的枪声在密闭空间内炸响,震耳欲聋!三道火舌同时喷吐!
子弹在极近距离狠狠凿入那变异怪物的躯体,爆开一团团恶心的脓血和碎肉!冲锋的势头被狂暴的动能硬生生遏制,怪物发出凄厉刺耳、完全不似生物的尖嚎,被打得连连后退,撞在后面的瓦砾堆上。
然而,如此致命打击竟然没能立刻杀死它!它疯狂地挥舞着利爪,试图再次扑来!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头!打头!”
陈程冷静地一个点射。
“砰!”
一颗子弹精准地钻入那疯狂嘶吼的头颅,炸开一团红白之物。
怪物的动作僵住,抽搐了几下,终于瘫倒在地,浓稠的黑血混合着组织液汩汩流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恶臭。
枪声在死寂的通道内回荡,震落的灰尘簌簌而下。三人的心跳如同擂鼓。
“操!这鬼东西……”
梁某端着还在冒烟的步枪,手指微微颤抖,脸色更加苍白。
近距离目睹这种扭曲的生命形态,远比张志祥之前的描述更骇人。
“废物,你他娘的打准点啊,一发都没打到。”
张志祥快速更换弹匣,声音冰冷,
“辐射和未知毒素让这里的生物圈发生了彻底的崩溃和重塑。它们他娘的不怕疼,更不怕伤,只有彻底摧毁中枢才能杀死。节省弹药,瞄准要害!继续前进!”
他踢开挡路的怪物残骸,带头向更深处走去。复杂的内部结构如同迷宫。
他们凭借张志祥记忆中的残缺蓝图和陈程出色的方向感,艰难地在坍塌的通道、布满锈蚀管道的狭窄维护通道以及布满各种废弃设备的巨大厂房空间中穿行。
辐射读数始终在1000毫西弗上下波动,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们遭遇了更多危险:成群结队、巴掌大小、甲壳闪烁着诡异金属光泽的辐射蟑螂,如同潮水般涌来,被他们用枪托和匕首艰难拍死踩死;
一处看起来稳固的金属格栅地板突然塌陷,梁某差点掉进下方深不见底、泛着幽绿色荧光的污水池——一个布满巨大玻璃圆柱体是培养槽或者反应堆观察窗。
张志祥用枪托敲碎玻璃进入,他们看到了一些被泡在浑浊液体中、形态更加难以名状的巨大生物残骸,仅仅是视觉冲击就让梁某差点崩溃。
每一次遭遇都让他们消耗着宝贵的体力和精神。
陈程用匕首格挡开从黑暗中射来的腐蚀性粘液,同时一种依附在顶棚、如同巨型鼻涕虫般的变异体正在慢慢蠕动。
梁某则经历了从恐慌到麻木再到咬牙硬撑的过程,他笨拙但竭尽全力地承担着警戒和火力支援的任务,虽然每次枪响后巨大的后坐力都震得他手臂发麻。
时间仿佛在这地狱深处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蓝鲸”总配电室区域的厚重防爆门前。
巨大的铅合金防爆门在剧烈的爆炸中被震开了一条扭曲的缝隙,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
门内漆黑一片,死寂无声,只有盖格计数器骤然提升到2388毫西弗/小时的疯狂尖叫提醒着里面更加恐怖的环境。
空气灼热得如同烤箱,浓重的臭氧味和一种奇异的、类似金属灼烧后的味道扑面而来。
“最高防护!动作快!”
张志祥扯下脖子上一条脏污的布巾,浸湿了仅剩的一点水壶中的“净水”捂住口鼻。陈程和梁某也依样照做。
三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依次从那道如同地狱之口的缝隙中挤了进去。门内的场景,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陷入永恒的噩梦。
配电室内部空间极其巨大,挑高超过十米。然而,支撑天花板的巨大钢梁此刻却以一种超越物理极限的角度扭曲着,如同被巨神揉拧过的麻花。曾经密密麻麻排列的控制柜、变压器、高压断路器组成的“钢铁森林”,此刻变成了扭曲、破碎、融化的金属坟场。
爆炸的中心点似乎就在这个房间,强大的冲击波和难以想象的高温将一切都摧毁殆尽。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微弱荧光的放射性熔融物,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留下深深的脚印。
墙壁上是巨大而狰狞的喷溅状熔渣痕迹,如同凝固的黑色岩浆瀑布。
无数断裂的电缆像垂死的巨蛇,从天花板的破洞或断裂的桥架上垂落下来,裸露的铜芯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有些还在间歇性地爆出微弱的蓝色电火花,发出噼啪的轻响,在这绝对的死寂中格外刺耳。
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带着荧光的尘埃,在手电光柱下疯狂舞动。
然而,就在这片象征着毁灭与终结的炼狱景象中心,在那熔融物和废墟堆积的最高处,矗立着一个东西。
它像一个巨大的、哑光黑色的金属“蛋”,高度接近三米,直径约一米五。蛋壳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极其精密复杂的蜂窝状强化结构,材质非钢非铁,闪烁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幽暗光泽。
蛋壳的顶端和底部,连接着粗大的、同样为哑光黑色材料的管道,其中大部分已经断裂,深入地下或连接着旁边早已融毁的设备残骸。
这个“蛋”静静地立在废墟之巅,外壳出乎意料地保持着完整,只有少数几道浅浅的刮痕和灼烧的黑印,与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它像一个来自异星的沉默访客,又像是从这场毁灭性爆炸核心幸存下来的、不朽的邪恶胚胎。
一股强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辐射能量正从它内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空气在它周围甚至产生了肉眼可见的轻微扭曲。
“他娘的我们发财了……”
张志祥的声音透过布巾,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复杂情绪,有贪婪,有震撼,更有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微型增殖反应堆的堆芯容器……妈的,居然真的扛住了爆炸!运气真他娘的好,外壳是贫化铀基复合材料……难怪他娘的这么耐造……”
陈程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但他更快回过神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怎么拿走?这玩意儿至少有五吨重!”
“不用全拿走!”
张志祥目光灼热地盯着容器顶部一个相对较小的、类似检修阀门的凸起结构,
“老子要的是里面还没完全耗尽的核心燃料棒块!或者浓缩的放射性废料!那些东西才是‘宝贝’啊,他娘的心肝宝贝!这个阀门……应该通向内部的燃料池或废料池!”
他迅速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带有屏幕和复杂接口的仪器,
“废物,掩护!陈程,帮我固定位置!”
三人立刻行动。
梁某紧张地端起枪,警戒着门口和四周摇摇欲坠的钢铁丛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陈程则利用几根相对稳固的断裂钢梁和一个尚未完全倒塌的仪表架,迅速清理出一小块平台,并用随身携带的工程索具做了简单的固定。
张志祥则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无视了那灼人的辐射和呛人的尘埃,敏捷地攀爬到那个巨大的黑色容器顶部。
他先用仪器上的探头仔细扫描了那个圆形阀门区域,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内部结构图和能量读数。
“外壳屏蔽完好……内部辐射水平……操蛋!”
他忍不住骂出声,
接近临界值边缘!里面是个超级热点!
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工具开始操作阀门上极其复杂的多重机械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岩浆上煎熬。
盖格计数器的蜂鸣声尖锐刺耳,读数已经飙升到了3100毫西弗/小时!
汗水早已浸透了三人的防护服,又被迅速蒸发,留下盐白色的结晶。
梁某感觉头晕目眩,恶心感一阵阵上涌。
陈程的手臂因为持续稳定地托着张志祥而微微颤抖。
“咔哒…咔…吱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那沉重的圆形阀门终于被张志祥用暴力技巧配合工具生生拧开!一股墨绿色的、带着强烈荧光的粘稠气体猛地喷涌而出!
“屏住呼吸!后退!”
张志祥大吼,同时身体猛地后仰避开那股致命的气流。
那气体接触空气,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微爆响,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臭氧和化学药品混合的恶臭。
气体喷涌了几秒后减弱。
张志祥强忍着灼烧感,将戴着多层防护手套的手伸进那打开的、冒着幽幽绿光的孔洞中。
张志祥强忍着灼烧感,将戴着多层防护手套的手伸进那冒着幽幽绿光的孔洞中。
内部灼热的气浪几乎穿透手套,手指触碰到的,是滑腻、滚烫、带着致命辐射的金属实体。
他猛地发力,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屑摩擦声,一根约莫手臂粗细、约五十公分长的圆柱体被他硬生生拽了出来!
嗡——!!!
盖格计数器的尖啸瞬间拔高到几乎撕裂耳膜的程度!读数像脱缰野马般冲破仪表上限,只能在屏幕上留下一片血红的光芒!那根燃料棒——或者说浓缩废料棒——通体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令人心悸的深幽蓝色,表面流淌着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荧光脉络,像是在呼吸。
它被包裹在一个同样泛着幽光的辐射屏蔽铅罐里,但仅仅是暴露在罐外的一刹那,整个配电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沸腾了!
手电光柱照射过去,光线在它周围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和衍射,空气中飞舞的荧光尘埃如同被磁铁吸引般汇聚过去,又被狂暴的能量场瞬间撕碎、湮灭!
“拿到了!撤!”
张志祥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深沉的恐惧。
他迅速将燃料棒塞进一个特制的、布满铅板夹层的沉重背囊。背囊入手瞬间,他整个人都向下沉了一沉。
“走!”
陈程低吼,一把扶住因为辐射和紧张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不稳的梁某。
撤退的信号就是这燃料棒被激活的能量场!就在张志祥将背囊扣上的瞬间——哐啷!嘎吱——!
他们来时的路上,遥远的黑暗中,响起了此起彼伏、令人头皮发麻的碰撞声、摩擦声和低沉的、非人的嘶吼!
那嘶吼并非源自一个个体,而是由无数破碎、扭曲的声带共同发出的、充满纯粹饥饿与原始暴虐的嚎叫!现在,这些声音越来越大
“全他娘的来了!快走!”
张志祥瞳孔猛缩,端起枪就向防爆门的缝隙冲去。
三人如同离弦之箭,从地狱核心般的配电室挤出扭曲的门缝。
外面的通道,不再是他们来时那般相对的死寂!手电光柱扫过,只见弥漫的尘埃中,影影绰绰的扭曲身影正从四面八方的岔路、坍塌的洞口、甚至天花板破开的管道里,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是那些被辐射扭曲的“居民”!数量远超他们之前遇到的零星个体!这些东西曾经是人!但现在只剩下了人形的轮廓……
皮肤呈现出腐烂的灰绿色或焦黑色,肌肉萎缩或畸形的肿胀,关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有些拖着断裂的肢体在地上爬行。
它们的眼睛浑浊不堪,有的只剩下空洞的眼窝,却无一例外地死死“盯”着光源——或者说,死死锁定着张志祥背后那个散发着恐怖辐射源的背囊!
它们移动的速度不快,但异常执着且不知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步都带起腐朽的尘埃。低级,纯粹的被辐射污染驱动的食欲集合体——丧尸!
“开火!
别让它们堵死路!”
张志祥的枪口率先喷出火舌!子弹狠狠撕开冲在最前面一只丧尸的胸膛,腐败的组织液和碎肉飞溅,但它只是踉跄了一下,被后面的同类推挤着,依旧蹒跚向前!
“哒哒哒!”
“砰!砰!”
陈程和梁某也同时开火。陈程的射击依旧精准,点射击碎头颅,污血脑浆迸裂,目标抽搐着倒下。
梁某则有些慌乱,子弹打在丧尸肩头、腹部,腿部,甚至是墙上,虽然撕裂了腐肉,却无法阻止它们前进,溅起的污物反而让他更加恶心欲吐。
“他娘的,老子跟你拼了”
张志祥厉声大叫,同时一脚踹开一只从侧面扑来、爪子几乎碰到他裤腿的丧尸。
那丧尸撞在旁边的金属文件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狭窄的通道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枪声震耳欲聋,弹壳叮叮当当砸在覆盖着荧光尘埃的地面上,如同滚烫的咖啡豆。
丧尸的低吼、子弹穿透腐肉的闷响、骨头碎裂的脆响、三人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在密闭的空间内反复激荡,震落更多的灰尘。
他们沿着来时的记忆亡命狂奔。每一次拐弯都可能撞上新的尸群;每一步都可能踩在滑腻的污血或纠缠的电线上。
手电光柱在混乱中疯狂晃动,只能照亮身前几米的范围,更深的黑暗里,永远有更多的嘶吼在回应着背囊里那致命的“灯塔”。
“左边!那个维护通道!快进!”
陈程认出了来时利用过的一条狭窄管道维修梯道入口。
三人强行挤入仅容一人通过的铁梯。张志祥殿后,对着入口外蜂拥而至的尸群打光了弹匣最后一个子弹,几只被打碎头颅的丧尸倒下,暂时堵塞了入口。
他顾不上更换弹匣,转身跟上。梯道狭窄陡峭,遍布油污和锈迹。
梁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爬,沉重的步枪磕碰着铁梯发出刺耳的噪音。
下方的黑暗中,丧尸们撞击铁门的“哐!哐!”声不绝于耳,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抓挠金属的声音。更有一些行动稍灵活的变异体开始尝试攀爬!
“快!它们上来了!”
陈程在梯道中段回身向下射击,子弹打在铁梯上溅起火花,打碎了试图攀爬的怪物指爪。
他们终于爬出梯道,回到了那个布满巨大玻璃圆柱体(培养槽/反应堆观察窗)的巨大厂房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之前他们路过时,那些浑浊液体中的巨大生物残骸还是安静的。
现在,如同被燃料棒的能量辐射唤醒,整个空间都在蠕动!
浑浊的培养液沸腾般翻滚着,一个个庞大、扭曲、难以名状的轮廓在里面疯狂挣扎、撞击着厚实的玻璃!
玻璃壁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更恐怖的是,地面上,无数形态更加怪异的东西——像是多种生物强行融合失败的产物——正从破裂的培养槽底部、泄水口、甚至墙壁缝隙中钻爬出来!
它们有的像巨大肿胀的蛆虫,有的长着昆虫的节肢和哺乳动物的头颅,有的则是一滩不断蠕动、吞噬着尘埃和同伴尸块的黏液!
整个空间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极度畸变的生物地狱!而他们唯一的出路——通往外部走廊的那扇门,就在这片蠕动地狱的另一端!
“冲过去!别停!别被缠住!”
张志祥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他换上了新的弹匣,抽出腰间的战术匕首叼在嘴里,一手端枪,一手死死护住背后的背囊。
没有犹豫的时间!三人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了这片蠕动的地狱!
子弹、匕首、枪托、沾满血污和黏液的靴底……所有能用上的武器都在疯狂挥动!
陈程的枪法依旧神准,子弹精准地点爆那些试图扑来的、长着复眼的畸形头颅。
张志祥则像一头狂暴的野兽,枪口喷射着火焰横扫靠近的威胁,匕首狠狠捅入试图缠住他腿部的黏液团,用力搅动,带出散发着恶臭的粘稠组织液。
梁某咬着牙,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用枪托狠狠砸碎一只挡路的、长着肉翅的甲壳虫样生物的背甲,腥臭的浆液溅了他一脸他也顾不上擦。
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蠕动的、破碎的组织上;每一次挥舞武器都带起令人作呕的污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至极的腐烂气味、化学药品味和高浓度臭氧味,几乎令人窒息。
头顶的培养槽玻璃不时发出巨大的碎裂声,浑浊的液体裹挟着更加巨大的、难以形容的残骸轰然砸落,激起恐怖的浪花和致命的碎片!
他们离出口越来越近!那道紧急疏散门就在前方二十米!
然而,更多的畸变体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堵死了最后的通路!一只体型巨大、像是融合了熊和昆虫特征的怪物,挥舞着覆盖着几丁质甲壳的前肢,咆哮着挡在门前!
“他娘的看门狗,废物,把你弹夹给我”
张志祥怒吼!三人背靠背,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扣死了扳机!
步枪爆发出最后的怒吼!子弹风暴狠狠撞向尸潮!怪物被打得肢体破碎、汁液横飞!
“掩护我!”
陈程突然大喊一声,猛地向前扑去!他没有冲向怪物,而是扑向门旁边一根摇摇欲坠的巨大锈蚀钢梁!
他用尽全身力气,用血肉之躯狠狠撞了上去!
“嘎吱——轰隆!!!”
本就脆弱的连接点瞬间断裂!巨大的钢梁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倒下!如同巨斧劈落,狠狠砸在挡路的巨大怪物和它身后拥挤的尸群上!
骨肉碎裂的恐怖闷响声中,硬生生在怪物潮中砸开了一条血腥的通道!
“走!!!”
陈程嘶吼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显然撞那一下伤得不轻。
张志祥一把拉起几乎脱力的梁某,踩着还在抽搐的怪物残骸和被砸瘪的尸骸,发足狂奔!
陈程紧跟在后,对着身后试图重新聚拢的怪物群扫射掩护。
三人终于冲到了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生路的紧急疏散门前!张志祥用尽最后力气撞开门——刺眼的光线猛地涌入!
不再是手电筒微弱的光柱,而是……铅灰色的、朦胧的晨曦!
冰冷、带着湿气的“清新”空气猛地灌入他们灼烧的肺部!他们冲了出来!脚下是核电站外部冰冷、龟裂的水泥地!
辐射值跳动,跌至323毫西弗/小时。
身后,厚重的防火门缓缓关闭,隔绝了那地狱深处传来的、不甘的嘶吼和轰鸣。
张志祥、陈程、梁某三人踉跄着冲出去十几米,才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扑倒在地。
张志祥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他背后的背囊滚落在地,那幽蓝色的光芒即使在晨曦下也显得妖异不祥。
陈程靠着一段残破的墙壁滑坐下来,手臂上被腐蚀性粘液和玻璃碎片划开的伤口狰狞渗血,他摘下早已破裂的防毒面具,露出满是汗水和污垢的脸,胸膛剧烈起伏。
梁某则直接趴在地上,干呕不止,防护服上沾满了各种难以形容的污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盖格计数器依旧在疯狂尖叫,读数虽有所下降,但依然徘徊在足以致命的数百毫西弗区间。
铅灰色的天光笼罩着这片死寂废墟,远处,是他们来时那辆如同孤舟般的装甲车轮廓。
成功了……吗?
三人劫后余生的喘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眼神却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散发着不祥幽光的背囊。
死亡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并未因逃出生天而消散半分。致命的破空声撕裂了辐射区边缘死寂的空气!
“噗嗤!”
一颗子弹几乎是擦着张志祥的耳朵,狠狠钉入他面前半人高的、锈蚀得只剩骨架的废弃车辆残骸上,发出沉闷又令人心悸的响声。
“敌袭!隐蔽!”
陈程冰冷的声音几乎与枪声同时响起。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扑向最近的掩体——一堆扭曲变形的混凝土块和旁边一辆侧翻的锈卡车残骸。
张志祥的心脏狂跳着,肾上腺素飙升,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壁。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背上那根散发着幽幽荧光的燃料管——该死的,就是这玩意儿在灰黄的雾霭里暴露了他们!
透过稀薄了许多但依然存在的雾障,他隐约看到对面残破建筑物的阴影里,几个人影正在快速移动、分散。
“大.....大概....五....五个”
梁某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蜷缩在卡车残骸的另一侧,抱着他那把保养得还算不错的突击步枪,脸色苍白得像死人。
“妈的,冲着管子来的!”
张志祥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
“你小子还真他妈有点用准备接火!他们包抄过来了!陈程,你去...”
话音未落,更密集的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
“哒哒哒哒哒——!!!”
子弹打在混凝土上,激起一片片碎石尘烟;打在金属车壳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叮当”爆鸣,火花四溅!
对方显然训练有素,火力压制异常凶猛,压得三人几乎抬不起头。
“不能困死在这里!”
陈程低吼一声,趁着对方一个换弹的短暂间隙,猛地探身,
“砰砰砰!”
三点射!
对面一个试图迂回的身影应声栽倒,惨叫声在空旷的废墟中格外瘆人。陈程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然而,这精准的反击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和火力点。对方立刻分出更强的火力压制陈程那边,同时另外两组人从左右两侧快速包抄!
“操!他们分兵了!”
张志祥大吼,
“废物,右边!想想前天怎么给你演示的!陈程,左边那个交给……”
他的话音被一阵更猛烈的近距离扫射打断!他和梁某藏身的掩体被打得碎石乱飞,烟尘弥漫。
混乱中,一发流弹几乎是贴着张志祥的头顶飞过,灼热的气流让他头皮发麻。
“啊——!”
梁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似乎是子弹击中了什么离他极近的东西。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这个本就胆小的人,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缩,试图钻到卡车更深处的阴影里,完全忘记了反击。
“废物!别他妈乱跑!”
张志祥怒吼,但已经来不及了。敌人抓住了这个机会,几颗手雷冒着嗤嗤白烟,划着弧线落向他们藏身的区域!
“手雷!!”
张志祥和陈程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
张志祥猛地撞开吓傻的梁某,自己则借力向侧面扑倒!
陈程则如同猎豹般敏捷地翻滚出去!
“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掀起灼热的气浪和漫天碎石尘土!
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张志祥耳鸣不止,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他被掀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
“咳咳咳……”
浓烟中,他挣扎着爬起来,视线稍微清晰些,心却沉到了谷底——梁某和陈程都不见了踪影!
爆炸和混乱使他们三人彻底失散了!
“妈的!”
他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呼喝声从两个方向快速逼近——至少有两个脚步声是冲着他来的!
他背上的荧光管在烟雾中依旧醒目!
张志祥知道不能犹豫,他咬着牙,抓起掉落在身边的步枪,拖着被爆炸震得酸痛沉重的身体,踉跄着冲进旁边一条狭窄的、堆满瓦砾的巷道。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零星的枪声如影随形。爆炸发生时,陈程提前预判了轨迹,翻滚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凹陷处。冲击波过去,他立刻屏息凝神……
浓烟中,陈程看到追击自己的那个身影因为躲避爆炸,位置暴露无遗。那人端着枪,警惕地搜索着。
他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侧面接近。对方似乎察觉到一丝危险,猛地转身!
但陈程的速度更快!
他左手闪电般擒住对方持枪的手腕向上一抬,右手紧握的军用匕首已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对方颈侧的大动脉!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对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便软了下去。
陈程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尸体,确认威胁解除后,他立刻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穿透尚未散尽的烟雾,寻找张志祥的踪迹。
他听到了远处张志祥奔跑和追击的枪声!
“呼哧…呼哧…”
张志祥在迷宫般的废墟巷道里亡命奔逃。
背后紧咬着三个身影!
子弹不断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打在墙壁上,溅起火星和碎片。
他利用复杂的地形不断变向、翻滚、寻找掩体反击。
每一次短暂的停顿,他手中的步枪都会喷出愤怒的火舌。
他打得很准,一个追兵被他点射击中大腿,惨叫着摔倒。
但另外两人配合默契,火力凶猛,将他压制在一堵半塌的矮墙后,动弹不得。
子弹打得矮墙上的碎石簌簌掉落。背后发着荧光的燃料棒,时时暴露着自己的位置,而远处杂乱的世界只有黑暗
“操!没子弹了!”
张志祥绝望地摸了摸最后一个梁某扔给他弹匣,已经空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格斗匕首,背靠墙壁,剧烈喘息。他知道,对方肯定会摸上来。
果然,在脚步声谨慎地靠近前,远处的火力仍在倾斜。
就在对方探头查看的瞬间,张志祥如同受伤的猛虎般扑了出去!
“噗嗤!”
匕首狠狠捅进当先一人的小腹!那人发出痛苦的咆哮。
但另一人反应极快,没有开枪,似乎也没子弹,而是狠狠一枪托砸在张志祥持刀的手臂上!剧痛让张志祥闷哼一声,匕首脱手!
对方紧接着一个凶狠的冲撞,将他狠狠撞倒在地!
张志祥奋力挣扎,两人在布满碎石瓦砾的地面上翻滚扭打起来!
张志祥力量占优,但对方实战经验异常丰富,技巧狠辣,专门攻击关节和要害。张志祥脸上挨了好几拳,眼眶开裂,视线模糊。
“草!是个硬茬子!”
张志祥心中暗骂。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被他捅伤的那人,正挣扎着举起手枪!张志祥心中警铃大作!
“砰!”
枪响了!陈程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手中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他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波动,迅速调转枪口指向正在与张志祥缠斗的最后一人。
“锭!”
一声清脆的身影传来,陈程退下弹夹,往里面看,没子弹了...
那最后一名追兵看到同伴瞬间毙命,凶性大发,猛地用头槌撞开张志祥,自己也翻滚出去。
他迅速起身,背靠着一根断裂的水泥柱,大口喘息,脸上沾满了同伴和自己的血,眼神如同受伤的孤狼,凶狠又带着一丝疯狂地扫视着张志祥和陈程。
“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发出一阵嘶哑又充满嘲讽意味的低笑,
“没子弹了吧?老子看见了!都用完了!”
他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眼神轻蔑,
“两个小崽子,老子在边境反恐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玩泥巴!老子是正儿八经的野战军侦察连退下来的!来啊!一起上!让老子教教你们什么叫白刃战!”
他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刀身闪烁着寒光,摆出一个标准的格斗起手式,全身肌肉绷紧,如同一头即将扑食的恶狼。
那股经历过真正铁血战场磨砺出的杀气,扑面而来!
张志祥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肋骨爬起来,和陈程迅速对视一眼。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陈程沉默地扔掉打空的步枪,也从腿侧拔出了自己的格斗刀。
张志祥则捡起了刚才被打落的匕首。没有多余的废话!
两人一左一右,如同两道闪电般扑向那个退伍兵!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水泥柱前狭窄的空间里,三条人影高速交错!匕首的寒光在灰暗的光线下划出致命的轨迹,带起撕裂空气的尖啸!
每一次挥击都直奔要害,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手臂发麻!
粗重的喘息声、刀刃碰撞的铿锵声、靴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奏响死亡的交响乐!
退伍兵确实极其强悍!
他的动作快、准、狠,经验老辣无比。面对两人的夹攻,他利用水泥柱作为屏障,不断变换位置,防守滴水不漏,反击更是刁钻狠辣。
张志祥手臂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陈程的肩头也被刀尖擦过,衣物撕裂。
“噗!”
张志祥抓住对方格挡陈程一刀的空隙,匕首凶狠地刺向对方腰腹。
但那退伍兵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个不可思议的拧身,张志祥的刀刃只划破了他的战术背心!
同时,他借着拧身的力道,左手手肘如同铁锤般狠狠砸在张志祥的太阳穴附近!
“妈的!”
张志祥眼前一黑,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匕首再次脱手飞出!
“死!”
退伍兵眼中凶光爆射!他完全无视了旁边陈程刺向他肋下的一刀,所有的杀意都集中到了倒地的张志祥身上!
他如同一只扑食的秃鹫,高高跃起,手中沾满血污的军用匕首带着必杀的决心,撕裂空气,朝着张志祥毫无防护的脖颈狠狠扎下!
刀尖的寒芒在张志祥因眩晕而模糊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张志祥的咽喉!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格外突兀、甚至显得有些“犹豫”和“飘忽”的枪声,从远处某个废墟的高点骤然响起!
高速旋转的子弹带着不可思议的轨迹或者说,是令人窒息的运气呼啸而至!
噗嗤!
跃在半空的退伍兵身体猛地一僵!他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一抹刺眼的血色在他眉心骤然炸开!他高举匕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砸落在张志祥身旁的碎石堆上,激起一片尘土。
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
张志祥被这温热的液体溅了一脸,猛地从眩晕中惊醒过来。
他看着眼前死状凄惨的退伍兵,又猛地抬头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大约百米开外,一处半塌的楼废墟前面,一个身影正手忙脚乱地缩回去,那杆长长的突击步枪的枪管还在微微晃动。
是梁某!
那一刻,张志祥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劫后余生的狂喜、对死亡擦肩而过的巨大心悸、还有对这准头离谱到极点却又偏偏救了他一命的狗屎运子弹和对那头废物的极度荒谬感,混杂在一起,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陈程也收起了格斗姿势,快步走到张志祥身边,将他拉起来。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消失的枪口位置,又低头看了看眉心开洞的退伍兵,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眉头极其细微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只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清晰地在短暂的死寂中回荡:
“狗屎运。”
三人几乎是爬着上车的。
沉重的引擎轰鸣声撕裂了辐射区边缘死寂的空气,那辆饱经风霜的改装越野车颠簸着驶离了这片死亡区域...车内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汗臭混合的刺鼻气味。
张志祥靠在布满弹孔的车窗边,手臂的伤口还在渗血...
“废物!”
张志祥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暴怒和一丝后怕,
“你他妈刚才开的那枪!子弹是贴着老子太阳穴过去的!就差那么一丁点!就他妈一寸!你是想给老子脑袋开个通风口,还是想连同我和那狗杂碎一起送去见阎王?!就你这破枪法?老子在辐射区没被烧死,没死在追兵的枪口下,差点他妈折在你这个‘自己人’手里!你那枪是打他吗?我看你是想提前送我上路!”
张志祥将头别了过去,不在看这个狗屎运?还是真的想救自己的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之后被疲惫代替。
驾驶座上的梁某,整个人筛糠似的抖着...
“我....我...都没瞄准”
车子碾过一截扭曲的钢筋,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朝着他们那个摇摇欲坠的向百货大楼驶去,将充斥着死亡与惊魂的废料山远远抛在身后弥漫的尘雾之中。侥幸逃生的庆幸感极其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