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的梧桐道比想象中更宽。林言情帮苏逸淋拎着画筒，帆布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阳光透过层叠的叶片，在她发顶洒下斑驳的金芒，像初三那年看台上的光柱，温柔得让人想伸手触碰。
“美术系在东边，离物理系有点远。”苏逸淋指着路牌，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帆布包的带子，“不过食堂在中间，以后可以一起吃饭。”
林言情“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刚才在校门口登记时，负责迎新的学姐笑着问“你们是情侣吗”，苏逸淋的脸瞬间红成了樱桃，慌忙摆手说“是同学”，倒是他，鬼使神差地没否认。
女生宿舍楼下站着不少送新生的家长，喧闹声里混着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苏逸淋的宿舍在三楼，林言情想帮她把画板扛上去，却被宿管阿姨拦住：“男生止步哦，让小姑娘自己来。”
苏逸淋接过画筒，冲他眨眨眼：“我很快下来，在楼下的银杏树下等我。”
林言情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帆布包上挂着的银质星星晃啊晃，像颗不肯安分的星。
三楼的302宿舍已经到了两位室友。扎高马尾的女生正往墙上贴海报，听见动静回头笑：“你就是苏逸淋吧？我叫孟萌，学插画的。”她指着正在整理床铺的卷发女生，“这是林溪，油画系的，跟你一样考了全省第一呢。”
林溪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久仰大名，你的《水塔星空》在联考时就出圈了。”
苏逸淋的脸有点热。那幅画是她特意为A大创作的，画里的水塔顶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评审老师说“有种未说出口的温柔”。她把画筒靠在墙角，刚要开口，孟萌突然指着她手腕上的红绳：“这星星好特别，谁送的？”
红绳末端的银质星星正贴着皮肤发烫。苏逸淋慌忙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是……一个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啊？”孟萌挤眉弄眼地凑过来，“刚才在楼下帮你拎画筒的帅哥？我看见他盯着你看的眼神了，甜得能齁死人。”
“别乱说。”苏逸淋的耳尖更红了，却忍不住想起林言情站在银杏树下的样子——白衬衫被风掀起边角，背着洗得发白的双肩包，像株刚抽芽的白杨。
林溪笑着打圆场：“先整理东西吧，等会儿一起去买奶茶。听说学校东门的珍珠奶茶加双份芋圆超好吃。”
三人正忙着铺床单，宿舍门被推开，最后一位室友抱着吉他走进来。她染着浅棕色的短发，穿件oversize的黑T恤，看见苏逸淋时挑了挑眉：“你就是那个拿了联考第一的？我叫赵晓棠，学雕塑的。”
孟萌悄悄碰了碰苏逸淋的胳膊，用口型说“她是艺术生里的传奇，据说拒绝了国外名校的offer”。
苏逸淋刚要打招呼，赵晓棠突然盯着她的帆布包：“这星星吊坠……我好像在哪见过。”
苏逸淋愣了一下：“是吗？”
“嗯，”赵晓棠拨了下吉他弦，“上周在篮球场，看见物理系的新生戴着同款手链，也是银质的星星。”
孟萌突然尖叫：“我就说他们是一对！连饰品都情侣款！”
苏逸淋的脸瞬间烧起来，抓起桌上的水杯就要去接水，却被孟萌拉住：“别装了，快从实招来！那帅哥叫什么？哪个系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谁在低声起哄。苏逸淋望着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藏着数不清的甜。
林言情在银杏树下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被三个男生围住了。带头的寸头拍着他的肩膀：“兄弟，物理系的？我叫周宇，301宿舍的，跟你一栋楼。”他指着戴眼镜的男生，“这是学霸李伟，还有体育生张超。”
张超冲他举了举手里的篮球：“听说你会打球？下午去球场练练？”
林言情刚要回答，就看见苏逸淋跑下楼，帆布包颠得厉害。她停在他面前喘气，额前的碎发粘在汗湿的皮肤上：“搞定了，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孟萌打断。三个女生跟在后面跑出来，孟萌指着林言情笑：“原来你就是那个星星的另一半啊？我叫孟萌，苏逸淋的室友。”
林言情的耳尖红了，下意识地看向苏逸淋。她正被林溪拽着胳膊，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他，像藏着整片星空。
“我们要去买奶茶，”林溪笑着提议，“你们男生要不要一起？”
张超立刻摆手：“我们约了去占球场，你们女生去吧。”他撞了撞林言情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记得早点来啊。”
林言情点点头，看着周宇和李伟勾着张超往篮球场走，背影咋咋呼呼的，像三只刚出笼的猴子。
“那我们也走吧？”苏逸淋抬头看他，眼里带着期待的光。
“嗯。”林言情应着，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空水杯，“渴了吧？买完奶茶去看他们打球。”
孟萌在后面捂着嘴笑，拉着林溪和赵晓棠故意放慢脚步，把空间留给他们。阳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东门的奶茶店排着长队。苏逸淋点了珍珠奶茶加芋圆，林言情要了杯冰美式。等待的时候，孟萌突然指着林言情的手链：“你这星星跟逸淋的是一对吧？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林言情刚要开口，就被苏逸淋抢了先：“是初中同学，这是……毕业纪念品。”
“纪念品需要戴三年？”赵晓棠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我刚才在宿舍看见逸淋的速写本了，里面画满了篮球场，某个人的侧脸出现了不下二十次。”
苏逸淋的脸瞬间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林言情却笑了，低头啜饮着冰美式，嘴角的弧度藏不住：“那本速写本，我一直带在身边。”
排队的人发出低低的哄笑，前面的女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年轻真好”。苏逸淋捏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抖，却没再反驳，只是偷偷抬眼，看见林言情望着她的眼神，像浸了蜜的阳光。
拿到奶茶往篮球场走时，孟萌和林溪故意走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迎新晚会的节目。赵晓棠落在后面，突然对林言情说：“你得好好对她。”
林言情愣了一下。
“逸淋的《水塔星空》，我在画展上见过原作。”赵晓棠的声音很轻，“评审说那幅画的色彩里藏着孤独，可我觉得，藏着的是等待。”
林言情握着冰美式的手指紧了紧。他想起那些在汽修厂的夜晚，翻到速写本最后一页时，总能看见苏逸淋写的“等一个人”，字迹被摩挲得发卷，却依旧清晰。
篮球场上传来欢呼声。张超正在三分线外起跳，篮球划过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看见林言情他们，他立刻挥手喊：“快来！就等你了！”
林言情把冰美式递给苏逸淋：“帮我拿着。”
“小心点。”苏逸淋叮嘱道，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林言情笑着跑进球场，周宇扔过来件球衣，号码是17号——初三那年他在篮球队的号码。他接住球衣往身上套时，苏逸淋突然想起初三那场决赛，他穿着同款球衣，在最后一秒投进绝杀球，看台上的她激动得差点摔下去。
“他打球很厉害吧？”孟萌凑到苏逸淋身边，吸管戳着杯底的芋圆，“刚才听张超说，他高中时拿过全市冠军。”
苏逸淋点点头，目光追着球场上的身影。林言情正在运球，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转身跳投的瞬间，阳光在他周身镀上金边，和画里的少年渐渐重合。
“哇，帅呆了！”林溪举着手机录像，“怪不得你画了他那么多次，这颜值确实能当模特。”
苏逸淋的脸有点热，刚要说话，就看见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朝她们走来。男生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本素描本，笑着对苏逸淋说：“同学你好，我是美术系的学长，刚才看你在看球，觉得你的侧影很适合入画，能不能加个微信？”
孟萌和林溪立刻开始起哄，赵晓棠抱着胳膊看热闹，眼神里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苏逸淋的表情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我……”
“她有男朋友了。”林言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刚下场休息，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球衣领口沾着汗水，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男生愣了一下，看向林言情搭在苏逸淋肩上的手，识趣地笑了笑：“抱歉，打扰了。”
等男生走远，孟萌立刻尖叫：“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林言情没回答，只是拿起苏逸淋手里的冰美式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他放下杯子，看着苏逸淋泛红的眼眶，突然认真地说：“从初三那年，在水塔上教你投篮的时候，就想当了。”
篮球场上的喧闹声仿佛瞬间消失了。苏逸淋望着他眼里的光，像看见了整片星空。她想起初三那个傍晚，他站在水塔边缘比划投篮姿势，说“就像托着杯热奶茶，要轻轻送出去”；想起他把晕开字迹的画捡回来粘好，说“不用等，现在就教你”；想起他在医院楼下站了整夜，却不肯上楼见她。
原来有些喜欢，从一开始就藏不住，只是需要时间，才能说出口。
“那你现在……”苏逸淋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像被风吹得发颤的琴弦。
林言情伸手，轻轻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跳加速。“苏逸淋，”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喜欢你，很久了。”
篮球场上传来起哄的口哨声，张超他们举着手机录像，周宇甚至把球衣脱下来挥舞着当旗帜。孟萌和林溪抱着奶茶欢呼，赵晓棠的嘴角也扬起浅浅的笑。
苏逸淋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开心。她望着眼前这个少年，穿着湿透的球衣，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突然觉得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受过的委屈，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我也是。”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林言情，我也是。”
林言情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空。他伸手把她拥进怀里，力道很轻，却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篮球场的欢呼声、秋风扫过梧桐叶的沙沙声、远处食堂的广播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紧紧相拥的怀抱里，敲打出相同的节拍。
苏逸淋把脸埋在他汗湿的球衣里，能闻到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冰美式香气。她想起那本未完成的星空图，想起水塔上的夕阳，想起初三那年吹过栀子花海的风——原来有些等待，真的能等到花开。
林言情低头时，看见她手腕上的银质星星，和自己手链上的那颗，在阳光下闪着相同的光。他忽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话：“重要的是别丢了初心，别辜负了真心。”
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张超的喊声：“林言情，发什么呆？快回来打球！”
林言情笑着应了一声，却没松开怀里的人。苏逸淋抬起头，看见他眼里的自己，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等会儿教我投三分球吧。”她笑着说，眼泪却跟着笑出来，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好。”林言情点头，指尖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这次，一定教会你。”
秋风穿过篮球场，吹起少年的球衣和少女的发梢，像首未完的歌谣。远处的银杏叶还在簌簌落下，却不再带着离别的伤感，反而像在为这场迟到的告白，撒下金色的祝福。
苏逸淋望着球场上奔跑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秋天，比任何时候都值得期待。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银质星星，又抬头望向林言情投篮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原来最好的时光，就是你在身边，未来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