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龙魂崩碎，血染咸阳
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有些发酸。
新年（网名）的拇指在虚拟摇杆上飞快滑动，屏幕里的战士“新年恭喜发财”手持一杆寒光四射的龙纹长枪，枪尖在漫天技能光效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精准地挑向那高踞于血色王座之上的终极BOSS——秦始皇。
“逍遥·惊龙破！”新年低吼，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有些突兀。
耳机里瞬间炸开锅。
“漂亮！老大破防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那是“刀起头落”（游戏ID），顶着少林寺光头造型的魁梧坦克，正死死用巨大的金刚杵抵住BOSS横扫而来的剑气冲击波，血条肉眼可见地往下掉，“他奶奶的，这祖龙劲儿真大！百里，奶我！要死要死！”
“来了来了！催命啊你！”一个娇嗔又带着点慵懒的女声响起，“百里衣白”（游戏ID），一身月白峨眉道袍的奶妈，法杖挥舞，柔和的白光精准地落在光头坦克身上，拉回一截血线，“刀刀你稳着点，别像个莽夫！新年，BOSS狂暴条快满了！”
“小酒！打断他右手那个蓄力！”新年全神贯注，长枪如龙，不断点在秦始皇周身环绕的黑色龙气薄弱处。屏幕角落，一道鬼魅般的暗红色身影正贴着地面急速滑行，正是刺客“爱喝酒的姑娘”（游戏ID）操控的“天忍”。她手中一对淬毒的短匕闪烁着幽绿的光，在BOSS庞大的身躯下灵巧穿梭，如同致命的毒蜂。
“知道！看老娘断他筋！”小酒的声音干脆利落，带着福建姑娘特有的爽脆劲儿，现实里是家火爆海鲜排档的年轻老板娘。屏幕中，她的天忍身影猛地腾空，双匕交叉，带起一片猩红的残影，狠狠扎向秦始皇抬起的右臂关节处——“天忍·剔骨！”
一个巨大的“打断”图标在BOSS头顶炸开！蓄力中的灭世黑光瞬间溃散。
“Nice！”新年喝彩，“所有人，全力输出！最后3%！家族战旗插上，BUFF拉满！”
手机屏幕上，绚烂到极致的技能光效彻底淹没了那尊象征至高权力的帝王虚影。火球、冰锥、剑气、符箓、毒镖……来自《新剑侠情缘》各个家族的精英玩家们，将积蓄已久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副本最终BOSS身上。秦始皇的血条，如同烈日下的残雪，飞速消融。
1%！
0.5%！
胜利的欢呼几乎要冲破耳机的束缚，提前在每个人的胸腔里炸响。新年甚至能想象到刀刀在工地简易板房里拍桌狂笑的样子，百里在堆满报表的HR办公室里偷偷握拳的兴奋，以及小酒在烟火缭绕的后厨，一边颠勺一边瞥着手机屏幕，嘴角扬起的得意弧度。
“成了！兄弟们，准备摸装备……”新年的声音带着笑意，手指已经准备去点那个金光闪闪的宝箱图标。
异变，陡生！
就在秦始皇血条彻底归零，庞大身躯即将化作光点消散的瞬间——
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深空的沉闷嗡鸣，毫无征兆地穿透耳机，狠狠撞进每一个人的耳膜！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颤。
整个手机屏幕，瞬间被一片刺眼欲裂的猩红覆盖！那不是游戏特效的红，更像是……凝固的、粘稠的血！无数细密、扭曲、无法理解的黑色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在血色的背景上疯狂扭动、增殖、爬满整个视野！
“卧槽！什么鬼？！”
“卡了？！死机了？！”
“我的屏幕！全是乱码！”
耳机里的惊呼瞬间被滋啦作响的电流噪音彻底淹没。新年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猛地从那片蠕动的血色深渊中传来！不是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拖拽着他的意识，仿佛灵魂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捏住，狠狠地从躯壳里往外撕扯！
“呃啊——！”新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眼前一黑，随即是令人疯狂的失重感，天旋地转！
公寓温暖的灯光、手机屏幕的微光、窗外城市的喧嚣……所有属于二十一世纪熟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被剥离、粉碎、抛入无垠的虚空乱流。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扭曲崩坏。只有那令人作呕的血色和扭动的符文，是意识沉沦前最后的烙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万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将新年濒临涣散的意识强行拉了回来。
冰冷、坚硬、粗糙。身下传来的触感绝不是他公寓柔软的地毯，而是某种混杂着碎石和砂砾的坚硬土地。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味道，如同实质的铁锤，狠狠砸进他的鼻腔。
那是……铁锈？不，比铁锈更腥，更厚重，更令人作呕。
是血！
是无数鲜血浸透泥土后，又在烈日下反复蒸腾、腐败、凝结成的……死亡的气息！
新年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剧烈的眩晕感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掌心立刻被尖锐的石子硌得生疼。
“呕……”他控制不住地干呕了几声，酸水涌上喉咙。
眩晕感稍退，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绘卷，一点点、无比清晰地撞入他的瞳孔，将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塌大地。没有高楼，没有电线，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被战火蹂躏过的荒凉旷野。焦黑的枯树如同扭曲的鬼爪，指向阴沉的苍穹。更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在灰暗的天幕下勾勒出狰狞的轮廓。
而就在他前方不足百米的地方……
大地被撕裂了！
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沟壑横亘在视野中，泥土翻卷，焦黑一片，像是被巨神用犁耙狠狠犁过。沟壑两侧，尸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尸体！
穿着破烂皮甲、草鞋，甚至赤着脚的尸体，大多肢体残缺，死状凄惨，显然是被巨力撕碎或碾压。他们手中还紧紧攥着简陋的木矛、锈蚀的青铜剑，或者干脆就是削尖的木棍。这是……反抗者？义军？
而在沟壑的另一侧，则倒伏着另一批尸体。他们装备相对“精良”——如果能用这个词形容的话。暗青色的、式样统一的皮甲或简陋的青铜札甲覆盖着要害，尽管同样沾满血污和泥土。他们的武器是制式的青铜长剑和戈矛。尸体堆中，偶尔能看到残破的、绘着狰狞兽纹的黑色旗帜，无力地耷拉在折断的旗杆上。
秦军！
这是……战场！一场刚刚结束，或者仍在收尾的、惨烈到无法想象的古代战场！
寒风呜咽着卷过旷野，带来更浓烈的血腥和尸体开始腐败的甜腻臭味。几只食腐的乌鸦聒噪着落在不远处一具无头的尸体上，猩红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不可能……”新年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
游戏里那身银光闪闪、纹饰华丽的“逍遥”门派战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沾满尘土、样式古怪的粗麻布衣，质地粗糙得磨皮肤。腰间空空如也，那杆陪伴他征战无数副本的龙纹长枪不知所踪。只有掌心和手肘火辣辣的擦痛，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这不是梦，也不是游戏掉线。
穿越？！
这个荒诞又恐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刀刀？百里？小酒？！”新年猛地抬起头，不顾一切地嘶喊起来，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战场上显得异常微弱而绝望，“有人吗？！听到回答我！”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寒风，乌鸦刺耳的啼叫，以及死寂。
绝对的死寂。仿佛这片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活物。
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强迫自己冷静，作为一家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应对突发状况的本能压过了最初的慌乱。他挣扎着爬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一丝同伴的踪迹，或者……任何能证明这只是一场荒诞噩梦的证据。
没有。
只有死亡和毁灭。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那片尸骸堆积的区域。浓烈的气味让他几欲窒息。他看到一张张凝固着恐惧、痛苦或麻木的年轻面孔；看到折断的武器深深嵌入骨肉；看到被战车车轮碾成肉泥的残躯……胃部再次剧烈抽搐。
就在这时——
“呜——！”
一声低沉、压抑、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从不远处一堆杂乱的尸体和折断的车辕下传来！
新年浑身一僵，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他猛地循声望去，同时下意识地压低身体，寻找掩体。那堆杂物微微动了一下。
还有人活着？！
是同伴吗？刀刀？还是……陌生人？
新年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泥和松软的浮土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他绕到那堆杂物侧面，拨开几根断裂的、染血的车辕木。
一个人蜷缩在下面。
不是刀刀魁梧的身形，也不是百里那身显眼的月白道袍。
那是一个穿着深褐色、沾满泥污粗布短打的汉子，身形干瘦，脸上糊满了血污和尘土，只有一双眼睛，惊恐地睁得溜圆，死死盯着新年，充满了原始的恐惧和绝望。他的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断了，身下洇开一滩暗红的血迹。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破旧的陶罐，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个秦朝的小兵？还是民夫？
那汉子看到新年靠近，喉咙里发出更加惊恐的“嗬嗬”声，身体拼命向后缩，牵动断腿，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却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新年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对死亡的恐惧，心头一紧。这不再是游戏里可以复活的NPC，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在走向死亡的人。
“别怕，我……”新年试图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想说“我不是敌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这身古怪的打扮，出现在这修罗场，本身就是最大的可疑。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
“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
一支冰冷的青铜箭镞，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片低矮的土坡后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新年毫无防护的太阳穴！
太快了！快到超越了新年的反应极限！在游戏里，他能预判BOSS的技能，靠的是熟悉的机制和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但在这里，面对真实的、毫无征兆的冷箭，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甚至能看清那箭簇上沾染的暗红血锈！
要死了吗？刚穿越过来，就要莫名其妙地死在一支冷箭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猛地从他大脑深处炸开！仿佛有滚烫的岩浆瞬间注入血管，奔涌全身！
嗡——！
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清晰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检测到极端生命威胁…宿主精神波动达到临界阈值…归途系统…强制激活中…】
【能量连接…10%…50%…100%…绑定成功！】
【宿主：新年（网名）】
【状态：重伤（轻微擦伤、精神受创）】
【生存点：0】
【新手任务发布：存活（0/1）】
眼前骤然浮现出一片半透明的、带着淡蓝色光晕的虚拟界面！界面极其简陋，像是某种古老的操作系统，只有寥寥几行文字在闪烁。
这一切发生得电光火石！那支致命的箭矢，距离他的太阳穴已不足半尺！
身体，仿佛被那灼热的洪流强行接管！一种源自无数次游戏厮杀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反应，在系统激活的瞬间被无限放大！新年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系统”是什么鬼，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动作！
他猛地向左前方一个极其狼狈、却异常有效的战术翻滚！
动作笨拙，毫无游戏里“逍遥”战士的潇洒飘逸，甚至差点因为脚下打滑而摔倒，但恰恰是这份狼狈，救了他的命！
“噗嗤！”
冰冷的箭镞擦着他翻滚时扬起的发梢，狠狠扎入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泥土中，箭尾兀自剧烈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
冷汗瞬间浸透了新年的后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旁边一个半人高的土坑里，大口喘着粗气，死亡的恐惧感这才后知后觉地席卷全身。
【成功规避致命攻击。生存点+10。】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冰冷得像一块铁。
新年背靠着冰冷的土壁，剧烈喘息，惊魂未定。他看向那虚拟界面，【生存点】一栏果然变成了10。下面出现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兑换】选项图标，点开，只有孤零零的两样东西亮着：【压缩饼干（1份） - 5生存点】、【矿泉水（1瓶）- 5生存点】。其余大部分图标都是灰色的【？？？】。
金手指？系统？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
新年来不及细想，因为危险并未解除！他听到了脚步声，不止一个！沉重、杂乱，正快速向这边逼近！伴随着低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呼喝，像是某种搜索或补刀的命令。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片低矮的土坡上，三个穿着破烂皮甲的身影正手持青铜剑和长戈，警惕地搜索着，向这边包抄过来。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凶戾和麻木，眼神像搜寻腐肉的鬣狗。其中一个手里还握着一张简陋的木弓，显然就是刚才的偷袭者。他们的装束和地上那些反抗者的尸体类似，但更加杂乱，更像是……流寇！或者被打散的残兵！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这片区域所有还能喘气的，无论是秦兵还是可疑人物，格杀勿论！那个断了腿的民夫汉子，更是他们眼中待宰的羔羊！
其中一个流寇已经发现了蜷缩在车辕下的断腿汉子，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青铜剑！
“不…不要……”断腿汉子发出绝望的呜咽，徒劳地向后缩着。
“住手！”新年下意识地低吼出声！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那三个流寇的注意！
三双凶狠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向新年藏身的土坑！杀意凛然！
暴露了！
为首那个持弓的流寇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再次举起了弓，搭箭上弦！另外两人也握紧了武器，呈扇形包抄过来！土坑空间狭小，避无可避！
怎么办？！
新年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10点生存点，只够换两块饼干两瓶水！系统界面简陋得令人绝望，没有任何武器选项！他手无寸铁，面对三个凶悍的亡命徒！
难道刚激活系统，就要死在这里？
不！绝不！
一股狠厉之气猛地冲上心头！在游戏里，他是带领家族开荒的团长！在现实中，他是解决棘手项目的策划总监！他习惯了掌控局面，而不是坐以待毙！
目光如电般扫过四周！焦黑的土地，散落的兵器残骸，折断的车辕，还有……那具离他不远的、穿着破烂皮甲的流寇尸体！尸体旁边，赫然掉着一把沾满泥污的青铜短剑！
就是它！
几乎是本能！新年猛地从土坑里窜出，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具尸体！动作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变形，速度却爆发到了极限！
“找死！”持弓流寇怒喝一声，弓弦瞬间拉满！
另外两个流寇也加速冲来！
新年眼中只有那把短剑！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冷粗糙的剑柄！一股沉甸甸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真实触感传来！
就在他抓住剑柄的同一刹那——
“咻！”
致命的箭矢再次离弦！这一次，目标是他的后心！
【警告！致命攻击锁定！】
系统的警报音尖锐响起！
来不及思考！抓住剑柄的瞬间，新年就势一个极其狼狈的侧滚翻！
“嗤啦！”箭矢擦着他的肋下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粗麻布衣被划开一道口子！
但他成功了！青铜短剑在手！
冰凉、沉重、带着血腥气。没有游戏里装备的光效加成，没有属性面板，只有最原始的、关乎生死的重量感。
两个冲到近前的流寇看到新年拿到了武器，眼中凶光更盛，没有丝毫停顿，一左一右，两柄青铜剑带着破风声，狠狠劈砍下来！一个砍头，一个斩腰！配合竟是相当默契！
“喝啊！”新年发出一声嘶吼，不再是游戏里的技能呼喝，而是绝境中迸发的原始力量！他根本不懂什么精妙的剑术，完全靠着在游戏里无数次面对刀光剑影的本能反应，以及系统激活后带来的那股奇异的热流对神经反应的微弱增幅！
他双手死死握住短剑剑柄，用尽全身力气，由下向上，朝着右侧砍向他腰部的剑刃猛地格挡上去！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得新年双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身体更是被这股力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现实中的冷兵器碰撞，远比游戏里一个震屏效果来得震撼和痛苦！
左侧流寇的剑锋，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扫过！
险之又险！
不等新年站稳，被他格挡开的流寇怒吼着再次挺剑直刺！另一个流寇也调整角度，剑锋直指他下盘！持弓流寇再次搭箭，寻找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生死一线！
新年的大脑在恐惧和肾上腺素的刺激下高速运转！汗水混合着尘土流进眼睛，刺痛模糊了视线。他死死盯着两个逼近的敌人，握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
跑？跑不过弓矢！拼？对方有三人，自己毫无章法！
怎么办？！
目光猛地扫过脚下！
松散的浮土！还有几块拳头大的碎石！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
拼了！
在左侧流寇的剑再次刺来的瞬间，新年没有硬挡，而是猛地将手中的青铜短剑狠狠掷向那个正在瞄准的弓手！不求击中，只求干扰！
同时，他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蹬！大片混杂着碎石和血泥的浮土，被他狠狠踢起，劈头盖脸地砸向正面的两个流寇！
“啊！我的眼睛！”
“呸！呸！狗崽子！”
尘土弥漫！两个流寇猝不及防，被扬起的沙土迷了眼睛，动作瞬间一滞！尤其是正面那个，下意识地抬手去揉眼睛。
机会！
新年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他没有武器了！但他还有身体！还有牙齿！
他如同猎豹般扑了上去，目标正是那个揉眼的流寇！用肩膀狠狠撞向对方的胸口！
砰！
沉闷的撞击声！那流寇被撞得向后踉跄，揉眼的手也放了下来。
就是现在！
新年左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对方持剑的右手手腕！右手则如同铁钳，猛地扼住了对方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收紧！
“呃……咕……”那流寇眼珠瞬间凸出，脸色涨得紫红，挣扎着想挥剑，手腕却被死死扣住！
另一个流寇勉强睁开眼，看到同伴被制，怒吼着挥剑砍来！
新年瞳孔紧缩！他避无可避！只能尽力将身前的流寇当做肉盾，向侧面一扭！
噗嗤！
剑锋狠狠砍进了肉盾流寇的肩胛骨！鲜血狂喷！
“啊——！”肉盾流寇发出凄厉的惨嚎，挣扎的力量瞬间减弱。
新年也被这血腥的一幕刺激得头皮发麻，但他不敢松手！反而借着对方因剧痛而松懈的瞬间，猛地低头，用额头狠狠撞向对方的鼻梁！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肉盾流寇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软了下去。
而此刻，另一柄染血的青铜剑，带着浓烈的杀意，再次劈向新年的后颈！
持弓流寇也终于摆脱了掷来的短剑干扰，箭矢再次锁定了他！
前后夹击！绝境！
新年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甚至能感觉到后颈皮肤传来的剑锋寒意！
结束了？
【检测到宿主极限求生意志…符合紧急援助机制…消耗生存点10…兑换：战术强光手电（基础型）1次性使用权…】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炽烈到极致的白光，毫无征兆地自新年身体前方凭空爆发！仿佛一颗小型的太阳在他眼前炸开！
那光芒是如此纯粹，如此霸道，瞬间吞噬了周围所有的色彩！将昏暗的战场照耀得如同正午的雪地！
“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
“妖法！是妖法！！”
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同时从前后响起！那举剑劈砍的流寇首当其冲，双眼如同被烧红的钢针刺入，瞬间一片白茫茫，剧痛让他丢掉了武器，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远处的弓手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闪得短暂失明，手一松，箭矢歪歪斜斜地射向天空。
强光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便骤然熄灭。但这两秒，足够了！
新年的眼睛因为强光也暂时失去了视觉，只剩一片晃动的白斑。但他靠着最后一丝方向感和记忆，猛地扑向刚才被他撞倒、又被同伴误伤的流寇身边！一把抄起了掉在地上的青铜剑！
视觉在快速恢复。
他看到那个被强光闪瞎了眼的流寇还在捂着眼睛惨叫哀嚎，另一个弓手正惊恐地摸索着后退。
杀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新年的理智。刚才的生死搏杀，对方毫不留情的杀招，彻底点燃了他骨子里被游戏和文明社会压抑的凶性！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任何犹豫！新年如同受伤的野兽，低吼着扑了上去！手中沉重的青铜剑，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那个失明流寇的脖颈！
噗——！
温热的液体，喷溅了新年一脸。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瞬间充满了口腔和鼻腔。
那不是游戏里的光效，不是数据模拟的伤害数字。是真实的、滚烫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鲜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新年僵在原地，保持着劈砍的动作。青铜剑深深嵌入那流寇的颈骨缝隙，沉重的尸体正顺着剑刃缓缓滑倒，发出沉闷的声响。温热的血顺着剑柄流下，浸透了他崩裂的虎口，粘腻、滚烫，带着生命消逝的余温。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被一股强烈的腥甜堵住。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猛地拔出剑，剑刃与骨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尸体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那个被强光暂时致盲的弓手。
那弓手刚恢复了一点模糊的视力，就看到同伴倒毙的惨状，以及那个满脸是血、如同地狱修罗般瞪着自己的“怪物”。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连掉在地上的弓都不要了，只想离这个恐怖的“妖人”越远越好！
另一个方向，之前被新年踢土迷眼、又被眼前血腥杀戮彻底吓破胆的流寇，也怪叫一声，丢下武器，没命地朝着旷野深处狂奔。
转瞬之间，三个凶悍的敌人，一死两逃。
战场边缘，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乌鸦惊飞的扑棱声，以及风吹过尸骸的呜咽。
“呼…呼…呼……”新年拄着染血的青铜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虎口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脸上的血开始变冷、凝固，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粘腻感。
他杀人了。
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终结了一条生命。
不再是游戏里隔着屏幕的虚拟击杀。他能清晰地回忆起青铜剑劈开皮肉、斩断骨头的触感，那沉闷的阻力，以及生命在剑下流逝的绝望眼神。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恶心、后怕、茫然和一丝扭曲的生存庆幸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双腿一软，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冰冷的、被血浸透的泥泞土地上。
【目标威胁清除。任务：存活（1/1）完成。】
【生存点结算：基础奖励10点 + 击杀威胁（1）x 5点 + 击退威胁（2）x 2点。】
【总计获得生存点：10 + 5 + 4 = 19点。】
【当前生存点：19点。】
系统冰冷机械的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漠然。
新年看着视野里那个简陋的虚拟界面，【生存点】一栏跳动的数字从10变成了19。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19点？这就是他穿越后，在生死边缘挣扎搏杀，用一条人命换来的“奖励”？
他下意识地看向【兑换】列表。依旧是【压缩饼干（5点）】、【矿泉水（5点）】，还有刚刚亮起的一个新图标：【金疮药（劣质） - 10点】。寒酸得令人绝望。
“嗬…嗬…”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传来。
新年猛地回过神，看向那个蜷缩在车辕下的断腿汉子。刚才的搏杀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此刻他脸色惨白如纸，断腿处的血还在不断渗出，眼神涣散，出气多进气少。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新年，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着走到那汉子身边。汉子看到他靠近，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身体微微颤抖，却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新年蹲下身，看着他那条扭曲变形的腿，又看了看自己染血的双手和简陋的系统界面。
【金疮药（劣质） - 10点】
10点生存点，几乎是刚才拼命换来的大半。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生存点就是命。值得吗？为了一个素不相识、即将死去的秦朝民夫？
汉子痛苦地呻吟着，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痛苦的麻木。
新年想起了那支射向自己的冷箭，想起了流寇举起屠刀时的狞笑。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但刚才，正是这个汉子无意识的呜咽，让他躲过了第一支冷箭……
他深吸一口气，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肺腑。
“兑换，金疮药。”
【消耗生存点10点。获得：金疮药（劣质）x1。】
手中微微一沉，一个粗糙的、巴掌大的灰色小陶瓶凭空出现。拔开塞子，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怪味散发出来。
“忍着点。”新年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他撕开汉子腿部的破布，露出血肉模糊的断口。劣质药粉带着粗糙的颗粒感，被他小心翼翼地、尽量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呃啊——！”汉子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彻底昏死过去。
药粉接触到血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血似乎真的止住了一些。但效果如何，新年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劣质药粉，恐怕只是聊胜于无。
做完这一切，他靠着冰冷的车辕坐下，精疲力竭。看着手中染血的青铜短剑，看着视野里那个简陋的系统界面，看着眼前这片尸横遍野、被血与火浸透的陌生大地。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血腥味，呜咽着掠过旷野。
这里是大秦。
一个真实、残酷、人命如蝼蚁的杀戮战场。
他的游戏ID“新年恭喜发财”，他引以为傲的逍遥长枪，他熟悉的队友……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梦。
生存点：9。
一把染血的青铜短剑。
一个来历不明、兑换列表寒酸得可怜的“归途系统”。
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断腿民夫。
活下去。
这是此刻唯一的念头，无比清晰，也无比沉重。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目光扫过兑换列表里的【矿泉水（5点）】和【压缩饼干（5点）】。胃部传来强烈的痉挛。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苍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从遥远的、灰暗的地平线方向隐隐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肃杀和压迫感，迅速由远及近！
大地，似乎都在这号角声中微微震颤。
新年的心脏骤然一缩！
秦军的号角？！
他猛地站起身，极目远眺。只见在视野尽头，那铅灰色天空与焦黑大地的交界线上，一道浓密的、移动的烟尘正快速升起、蔓延！
如同……一条贴地席卷而来的黑色怒龙！
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开始如同闷雷般隐隐滚过地面，越来越清晰！
旌旗！一面面巨大的、玄黑色的旌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旗面上狰狞的兽纹，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
是军队！一支规模庞大、队列森严的军队！正朝着这片刚刚结束战斗的修罗场，开拔而来！
是来打扫战场？还是……新的杀戮即将开始？！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新年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对这样一支成建制的、冷酷无情的古代军队，他这点微末的挣扎，和一个真正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跑！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断腿汉子，咬了咬牙。带着他，两人都必死无疑。
“对不住了……”新年低语一声，不再犹豫。他迅速将剩下的劣质金疮药塞进怀里，捡起地上那把流寇掉落的、更轻便些的青铜短剑插在腰间，又将之前掷出干扰弓手的那把稍重的青铜剑握在手中。
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远离那支军队烟尘的方向，也是刚才两个流寇逃跑的方向，新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全身的疲惫和伤痛，迈开双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未知的、同样危机四伏的旷野深处，狂奔而去！
冰冷的寒风灌入口鼻，刮得脸颊生疼。脚下是松软泥泞的血土和硌脚的碎石，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后，那低沉如雷的脚步声和肃杀的号角声，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的神经。
视野里，那个简陋的系统界面依旧悬浮着。
【生存点：9】
【新手任务已完成。新任务生成中……】
冰冷的机械音在狂奔的喘息和呼啸的风声中，再次于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任务：逃离秦军清扫部队。时限：一个时辰（倒计时：59:59…59:58…）】
新年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在这片毫无遮掩的旷野上，躲避一支庞大的、有组织的军队？！
“操！”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反而爆发出更强的力量，跌跌撞撞地冲向远方几块巨大的、焦黑的岩石，希望能找到一点遮蔽。
天空，铅云低垂，仿佛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片被血染红的土地，注视着那个在尸山血海中挣扎求生、奔向未知的渺小身影。
欢迎来到大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