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最终还是留下了那条项链。
她把它放在抽屉最深处，和那份未签字的债务减免协议放在一起，像藏起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每次拉开抽屉看到那抹银色，心跳都会漏掉半拍。
沈砚似乎真的践行了“等”的承诺。
他不再有过分的靠近，也没再提那个吻，只是待她的态度，悄然多了些不同。
早上她到公司时，桌上总会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热牛奶——他知道她胃不好，不能总喝咖啡；她随口提过想看的法学专著，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她桌上，扉页里夹着他手写的便签，标注着值得注意的法条；连张助理都打趣，说沈总最近像是突然有了“人情味”。
这些不动声色的温柔，像细密的网，一点点缠绕住苏晚的心。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清楚，自己对他的排斥，正在慢慢瓦解。
周五下午，公司临时通知要加班整理季度报告，法务部的人忙得焦头烂额。苏晚作为沈砚的助理，也被临时抽调去帮忙核对数据。
傍晚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苏晚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皱了皱眉——她没带伞。
“苏助理，还没弄完吗？”同事收拾东西准备走，笑着问，“雨太大了，我对象来接我，要不要顺便送你一段？”
“不用了，谢谢，我还有一点就好。”苏晚婉拒。
等她终于忙完，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收拾好东西，走到电梯口，正犹豫着是冒雨冲去地铁站，还是在公司待到雨停，就看到电梯门打开，沈砚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头发微湿，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
“沈总？您怎么还在公司？”苏晚有些惊讶。
“等你。”沈砚的语气很自然，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空文件夹上，“忙完了？”
“嗯。”苏晚的脸颊有些发烫，“您……一直在等我？”
“刚处理完一个视频会议。”他没直接承认，却侧身让她进电梯，“走吧，送你回去。”
电梯里很安静，只有雨声隔着玻璃传来。苏晚看着倒映在镜面墙上的两人身影，他很高，站在她身边像座安稳的山，让她莫名觉得踏实。
“项链……”沈砚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颈间，那里空空如也，“不喜欢？”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不是，只是……不太习惯戴饰品。”
“没关系。”他笑了笑，眼底的沉郁淡了些，“等你想戴了再说。”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冲进雨幕里。雨刮器快速摆动，前方的路依旧模糊。
沈砚开着车，没说话，苏晚也沉默地看着窗外。雨太大，连路灯的光都被打散，只能看到一片流动的光晕。
快到公寓楼下时，苏晚突然看到路边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摊，昏黄的灯光在雨里显得格外温暖。
“停一下车，谢谢。”她脱口而出。
沈砚踩了刹车，疑惑地看她。
“我妈以前总说，下雨天吃个热红薯，胃里能暖一整天。”苏晚笑着解释，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好久没吃了。”
沈砚没说话，推门下车，撑开伞走向那个小摊。
雨很大，他的黑色冲锋衣很快被打湿了一角。苏晚坐在车里，看着他弯腰和摊主交谈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那样的人，习惯了出入高档餐厅，大概从未光顾过这种路边摊。可此刻，他站在雨里，耐心地等摊主装红薯，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沈砚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红薯回来，递给她一个：“刚出炉的，小心烫。”
红薯的温度透过油纸传来，暖得能焐热指尖。苏晚剥开一点皮，咬了一小口，软糯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谢谢。”她低声说。
“尝尝看，和你妈做的像不像。”沈砚也剥着红薯，语气随意，却带着试探的温柔。
苏晚没说话，只是小口地吃着。其实味道并不完全一样，可这份在雨天里递来的温暖，却和记忆里母亲的味道，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雨还在下。
“上去吧。”沈砚看着她，“明天周末，好好休息。”
“嗯。”苏晚解开安全带，却没立刻下车，“沈总，那个……红薯钱，我转给你。”
他挑眉：“一个红薯也要算这么清？”
“不是……”苏晚有些窘迫，“只是不想总欠你东西。”
“那就算在你的‘欠款’里。”沈砚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和之前说“赔偿款”时的冰冷截然不同，“慢慢还，不急。”
又是“欠款”。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刺耳了。
她推开车门，撑着他递来的伞，刚走了两步，又被他叫住。
“苏晚。”
她回头。
沈砚坐在车里，雨丝打在车窗上，模糊了他的轮廓，却能看清他眼底的认真：“下周有个法学论坛，邀请了几位业界大佬，我给你报了名。去听听，对你有好处。”
苏晚愣住：“可是……我只是个实习生……”
“我说你可以去，你就可以去。”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却又放缓了些，“就当……是我提前支付给你的‘实习报酬’。”
苏晚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她知道，这不是“报酬”，是他特意为她争取的机会。
“好。”她用力点头，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浅浅的笑，“谢谢沈总。”
这是她第一次，对着他露出真心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干净又明亮。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上去吧。”他别开目光，声音有些不自然。
看着苏晚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楼门口，沈砚才发动车子。后视镜里，那扇窗户很快亮起了灯，像黑夜里的一颗星。
他拿出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刚才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沈砚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这场以“欠款”为名的纠缠，早已偏离了最初的轨道。他不再执着于“留下”，而是开始期待，期待她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期待两人能在未来的某天，并肩站在阳光下，分享同一个烤红薯的温度。
雨还在下，可他心里的那片阴霾，似乎已经被刚才那抹笑容，悄悄驱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