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溶洞里的月光忽然变得粘稠,像融化的白银淌过石台。沈清辞盯着顾言蹊掌心的玉佩,呼吸猛地顿住 —— 那玉佩的质地、纹路,甚至连边角处那块小小的缺口,都和自己贴身佩戴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是……” 他的指尖颤抖着抚上自己胸前的玉佩,冰凉的玉面此刻竟烫得惊人,像是有团火在玉皮下燃烧。

顾言蹊没有立刻回答。他小心翼翼地解下腰间的玉佩,玄色的穗子上还挂着枚小小的银铃,是沈清辞前几日用废铁片改的,说是能在尸潮中辨认彼此的方位。两枚玉佩在月光下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碎玉相击。

“师父临终前交我的。” 顾言蹊的指尖划过玉佩背面的凹槽,那里刻着个极小的 “云” 字,是他师门的标记,“他说这玉佩有另一半,持有它的人会在末世降临后出现,让我务必护他周全。”

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猛地想起师父圆寂前的那个雪夜,老人枯瘦的手指抚过他襁褓中带来的玉佩,浑浊的眼睛里淌下泪来:“清辞啊,这玉关乎百年前的约定,若遇持另一半玉者,切记要信他、护他,哪怕……” 后面的话被咳嗽声淹没,成了永远的谜。

“原来……”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解下自己的玉佩,轻轻放在顾言蹊的玉佩旁。

两块玉佩甫一接触,就发出嗡鸣般的震颤。淡蓝与莹白的光从玉面溢出,像两条纠缠的灵蛇,顺着月光向上攀升。当光芒触及溶洞顶部的石笋,整座溶洞忽然亮起 —— 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石笋竟在这一刻组成星图,与玉佩投射的光晕遥相呼应。

“拼起来试试。” 顾言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清辞依言将玉佩推过去,当两块玉的缺口严丝合缝地对接时,奇迹发生了。淡蓝与莹白的光芒骤然暴涨,在石壁上投下完整的太极图,阴阳鱼的眼点处,恰好是两人掌心相贴的位置。

“是太极!” 沈清辞惊呼出声,他想起古籍扉页的插画,那幅标注 “双生合璧” 的图与此刻的光影分毫不差。

顾言蹊的指尖抚过太极图的边缘,那里的符文正在缓缓流转,像活过来的蛇。他忽然按住沈清辞的手,将两块玉佩翻转过来 —— 背面的纹路拼接后,竟组成了行古朴的篆字:“云栖守岁,清玄共生”。

“云栖是我师门的名字。” 顾言蹊的瞳孔骤缩,“我师父的法号就叫守岁。”

沈清辞的呼吸猛地一滞。他想起自己的法号 “清玄”,是师父在他及冠时取的,当时老人望着玉佩叹息:“这名是早就定好的,等你遇到该等的人,自然会懂。”

原来不是偶然。

从废墟初遇到溶洞双修,从灵根相吸到双佩共鸣,他们的每一步相遇,都像是被百年前的约定牵引着的宿命。沈清辞看着石壁上流转的符文,忽然觉得眼眶发烫,那些在末世里独自承受的苦难,那些深夜里辗转难眠的孤寂,在此刻都有了归宿。

“你看这里。” 顾言蹊忽然指向太极图的阴鱼眼,那里的符文正在分解重组,渐渐化作幅微型地图,“这是…… 遗迹的全貌!”

沈清辞凑近一看,果然在那些流转的线条中认出了遗迹的轮廓 —— 他们之前探索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核心区域藏在地下暗河的尽头,而入口处标注的符号,与溶洞石壁的纹路完全一致。

“难怪慕容烈一直盯着遗迹。” 顾言蹊的眼神沉了下来,指尖在地图上圈出个闪烁的光点,“这里应该就是镇魂玉的真正位置,也是…… 锁灵阵的阵眼。”

月光忽然被乌云遮蔽,石壁上的光影瞬间黯淡。两块玉佩却在此时变得滚烫,太极图的光芒穿透云层,在溶洞中央凝成道半透明的虚影 —— 那是个身着道袍的老者,面容模糊,却能看出与顾言蹊相似的眉眼。

“是守岁真人!” 顾言蹊失声惊呼,他曾在师门祠堂见过师父的画像,虽然虚影模糊,那身绣着云纹的道袍却绝不会认错。

虚影似乎感应到他的气息,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实体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最终停留在玉佩上,发出苍老而缥缈的声音:“百年之期已到,云清二脉,终要合璧……”

声音消散的瞬间,虚影化作无数光点融入玉佩。沈清辞忽然觉得脑海中涌入大量信息,像被强行塞进的记忆 —— 百年前的修仙界浩劫,云栖门与清玄观联手布下锁灵阵镇压邪祟,约定若末世重现,两派后人需持双佩合璧,重铸阵法。

“原来末世不是天灾,是……” 沈清辞的声音发颤,“是百年前没镇压干净的邪祟破阵而出了。”

顾言蹊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想起慕容烈腰间那块泛着红光的玉佩,想起对方挥出的灵力中夹杂的黑气,忽然明白了什么:“慕容烈的玉佩有问题,他可能在滋养邪祟。”

这个念头让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如果慕容烈真的在利用邪祟增强力量,那他觊觎镇魂玉的目的就太可怕了 —— 那东西既能镇压邪祟,也能…… 控制邪祟。

“我们必须阻止他。” 沈清辞的眼神变得坚定,他握紧顾言蹊的手,两块玉佩在掌心发出温暖的光,“不管是为了师门的约定,还是为了避难所的人。”

顾言蹊看着他亮得像星辰的眼睛,忽然笑了。他抬手拂去沈清辞脸颊的泪珠,指尖的温度烫得对方微微一颤:“好,我们一起。”

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满溶洞。两人并肩看着石壁上的地图,玉佩的光芒在他们身后织成道半透明的屏障,将外面丧尸的嘶吼隔绝在外,也将俗世的纷扰挡在光外。

“你看这里。” 沈清辞忽然指着地图角落的小符号,“这个标记和我玉佩的平安纹一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顾言蹊凑近一看,瞳孔忽然收缩。那符号不是平安纹,是云栖门独有的求救信号,而信号发出的位置,赫然是他们之前藏身的避难所!

“不好!” 顾言蹊猛地站起身,玉佩的光芒在此时剧烈闪烁,“避难所出事了!”

沈清辞也反应过来,刚才虚影消散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刻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邪祟已染道心,速归……”

“慕容烈!”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名字,眼神中同时燃起怒火。

他们都忽略了慕容烈的真正目的 —— 他根本不是要等他们带镇魂玉回去,而是想用避难所的人做诱饵,逼他们主动带着双佩去找他!

“快收拾东西!” 顾言蹊的动作快如闪电,将玉佩塞进沈清辞怀里,又把古籍和伤药打包,“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沈清辞却在此时按住他的手,目光落在石壁上尚未消失的地图:“等等,这里有密道!”

他指着地图上条连接溶洞与避难所的虚线,那里标注的符文与他们之前发现的密道入口完全吻合。“从这里走能节省一半时间,还能避开慕容烈可能设下的埋伏。”

顾言蹊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废墟里相遇,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也是这样,明明害怕得发抖,却还是握紧铁管不肯后退。他心里一暖,握紧了沈清辞的手:“好,我们一起走。”

收拾东西时,沈清辞发现顾言蹊在往背包里塞压缩饼干,忍不住提醒:“密道很短,用不了那么多。”

“以防万一。” 顾言蹊头也不抬地又塞了两包,“你体力不如我,饿了容易低血糖。”

沈清辞的脸颊瞬间发烫,他想起自己上次低血糖晕倒时,顾言蹊背着他走了整整三里路,还把最后半块糖塞进他嘴里。原来这些细节,对方都记在心里。

“对了。” 沈清辞忽然从竹篮里翻出个小小的布包,“把这个带上。”

顾言蹊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晒干的薄荷和一小瓶清澈的液体。“这是?”

“薄荷油。” 沈清辞的耳根微红,“密道里可能有瘴气,这个能提神醒脑。”

顾言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低头在他额间印下轻轻一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薄荷的清凉和月光的温柔。“谢谢。”

沈清辞的脸颊瞬间涨红,像被晚霞染透的天空。他慌忙低下头收拾东西,心跳却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两人沿着密道入口走去时,沈清辞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石壁上的太极图。月光下的光影已经淡了许多,却依旧能看出那完整的轮廓,像个温柔的拥抱,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缠绕。

“走吧。” 顾言蹊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握紧沈清辞的手,掌心的玉佩贴着对方的手背,传递着温暖的力量。

密道里很暗,只有玉佩发出的微光照亮前路。沈清辞能清晰地听到顾言蹊的呼吸,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心里忽然觉得无比安定。他知道,前面可能有更危险的挑战在等着他们,可能有更艰难的抉择要面对,但只要能和这个人并肩同行,好像再黑的夜,也能走出光明。

“等这件事结束。” 沈清辞忽然开口,声音在狭窄的密道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们去看看云栖门的旧址吧,你说过那里有很多灵犬的。”

顾言蹊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握紧了他的手,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好,再去看看清玄观的桃花,你说过那里的春天很美。”

玉佩的光芒在他们交握的掌心轻轻跳动,像两颗相互依偎的心脏,在黑暗的密道里,悄悄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

沈清辞靠在顾言蹊身边,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忽然觉得,这场末世或许也是种成全。如果不是这场灾难,他不会遇到顾言蹊,不会知道自己的宿命,更不会明白,原来在这冰冷的世界上,真的有另一个人,与自己生死相依,祸福与共。

密道尽头传来隐约的风声,带着外面世界的气息。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顾言蹊的手,也握紧了掌心的玉佩,跟着他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路。无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只要能和这个人在一起,他都无所畏惧。

因为他们的相遇,从来不是偶然。是百年前的约定,是双佩的指引,是命运的馈赠,是在这末世里,最温暖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