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废弃仓库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混合着浓烈的焦糊味、机油味和淡淡的血腥味。破电车如同被开膛破肚的钢铁巨兽,瘫在仓库中央,引擎盖下冒着缕缕青烟,左后轮扭曲变形,传动轴断裂处裸露着狰狞的金属茬。

仓库外,猎犬追击部队引擎的咆哮声如同地狱猎犬的喘息,由远及近,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摩擦声——他们包围了这里!

“咳咳…妈的…这下真成瓮中之鳖了…”

老K靠在冒着烟的引擎盖上,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渗出一丝血沫。刚才的撞击显然让他也受了内伤。

他那巨大的机甲臂垂在身侧,肘关节处一个液压管破裂,正“滋滋”地往外喷着淡黄色的液压油,动作明显变得迟滞僵硬。他一边用沾满油污的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一边警惕地盯着仓库那摇摇欲坠的、布满破洞的巨大卷帘门。

母亲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撞破的伤口虽然被林薇用急救凝胶勉强封住,但鲜血还是染红了半边脸颊。她靠在一堆废弃的木箱上,呼吸急促而微弱,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小川,充满了担忧。她怀里紧紧抱着那本染血的日记本,仿佛那是最后的护身符。

林薇则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手颤抖着将最后一根数据线连接到那台屏幕碎裂、外壳变形、还在顽强闪烁的军用笔记本电脑上。她的眼镜只剩一个镜片,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油污,嘴角也带着淤青。刚才的剧烈颠簸让她的设备也遭受了重创。

“备用电源…只剩3%!深蓝!快!数据核心接入!我需要最高权限破解密钥!”

她对着骨传导耳机嘶声喊道,声音带着绝望的紧迫感。

小川瘫坐在冰冷的仓库地面上,背靠着一个锈蚀的油桶。电量:8%! 刺目的红光在腕带上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像重锤砸在神经上!视野被彻底的血红噪点和扭曲的阴影吞噬!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具被掏空的破布娃娃,随时可能散架。他颤抖的手,死死攥着那个从“灯塔-7”节点夺来的、外壳滚烫的加密数据核心。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也是招来杀身之祸的源头。

“深蓝收到。接入数据核心。密钥破解程序加载中…警告!核心加密层检测到自毁协议触发!倒计时:4分30秒!”

深蓝那经过处理的、深海回音般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什么?!自毁?!”

林薇失声惊呼,手指在键盘上几乎要敲出火花!

“快!绕过它!强行破解!我们没有时间了!”

仓库外,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装甲摩擦声清晰可闻!猎犬部队正在集结,包围圈在缩小!他们甚至能听到对方指挥官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部署进攻路线!

“妈…老K…”

小川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们…走…别管我…”他感觉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红区的极限反噬如同冰冷的潮水,正一点点将他拖入黑暗。

“放屁!”

老K怒吼一声,挣扎着站直身体,用那只完好的手抓起一把巨大的、沾满油污的管钳,“老子还没死呢!林丫头!你他妈快点!”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挣扎着挪到小川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暖和决绝。她不会走。永远不会。

“破解进度…30%…50%…警报!检测到高强度生物电场特征!‘天使’原型体接近!重复!‘天使’原型体接近!”

深蓝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

仓库外,一阵令人心悸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低吼声传来!伴随着沉重的、不似人声的脚步声!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般穿透了仓库的墙壁!仓库内本就昏暗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天使?!”

林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是比普通猎犬恐怖百倍的存在!

“80%…90%…破解完成!数据传输开始!快!”

深蓝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嗡——!

笔记本电脑屏幕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海量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深蓝的声音以最高语速进行着关键信息提取和解说,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入心脏:

“数据解密完成!‘天使计划’核心档案!”

“计划本质: 代号‘普罗米修斯之火’最终阶段!目标:制造绝对服从、无痛觉、无恐惧、可远程操控的完美生物电能兵器!技术核心:高强度人体改造(骨骼强化、神经加速)+ 深度脑控芯片植入(‘净焰’云端指令链接)+ 生物电容极限超载技术(牺牲寿命换取瞬间爆发)!”

屏幕上闪过一张张触目惊心的图片:手术台上被强行植入芯片、身体缠绕着电极和管线的少年少女;改造失败后身体扭曲、七窍流血、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尸体;还有成功激活后,眼神空洞、全身缠绕着不稳定电弧、如同人形风暴的“天使”原型体!

“失败率:预估75%以上!失败结果:直接死亡(能量过载/器官衰竭)或永久性精神崩溃(脑控芯片反噬/生物电场紊乱)!幸存者…沦为兵器!”

林薇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母亲的身体剧烈颤抖,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

“张小川个体分析报告(基于优化中心S级评估数据及历史监控):”

屏幕上瞬间切换成小川的头像和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

“生物电场特性: 天然高频震荡!具备无损耗跨介质生物电感知与微弱引导能力(即‘共鸣’)!神经突触活跃度异常!低能耗状态下感官敏锐度爆发性增长(‘超感’)!”

“评估结论: 该个体为‘天使计划’梦寐以求的‘完美控制器’(Controller) 或 ‘母体’(Mother Matrix) 候选!其天然共鸣能力可极大增强脑控芯片的链接稳定性与范围!其生物电场可成为所有‘天使’单位同步协调的核心节点!价值等级:SSS级!战略资源!”

小川如遭雷击!他猛地抬头,血红的视野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冰冷的评估结论!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秦厉盯着他的原因!这就是净焰不惜一切代价要抓他的理由!他不是耗电体!他是…是制造和控制更多“天使”兵器的钥匙!是活体工具!

“张振山(昏迷状态)个体分析报告(基于维生舱长期监测及历史医疗档案):”

父亲的影像和维生舱数据出现在屏幕上!

“生物电场特性: 极其罕见!‘绝对稳定’频率!能量场如同‘锚点’,具备强大的生物电场紊乱抑制与修复倾向!推测为早期‘普罗米修斯’计划核心泄露事故中产生的良性突变体!”

“核心价值: 其生物电样本是抑制‘天使’单位脑控芯片反噬、防止生物电场崩溃(电容崩溃症)的关键钥匙!是研发‘天使’稳定剂及逆转电容崩溃疗法的核心模板!价值等级:SS级!战略资源!”

真相如同最残酷的闪电,撕裂了最后的迷雾!

母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丈夫会成为目标!明白了为什么净焰要赶尽杀绝!他不仅是揭露真相的英雄,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对抗净焰罪恶兵器的希望!是拯救无数“天使”受害者的曙光!而这,恰恰是净焰绝不能容忍的!

“净焰最高指令(加密层级:湮灭):”

一行血红色的文字在屏幕上炸开!

“目标:张小川(Controller/Mother Matrix候选) - 最高优先级捕获!必要时可销毁其核心电容,确保能力不落入敌对势力!”

“关联目标:张振山(稳定模板) - 严密监控!确保其维生系统处于可控状态!必要时…清除样本来源!”

清除样本来源!意思就是…杀掉父亲!

“不——!!!”

小川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愤怒、仇恨、绝望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发!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剧烈的头痛和虚脱感狠狠按回地面!电量:7%! 身体在崩溃的边缘!

轰隆——!!!

仓库巨大的卷帘门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猛地撕裂!扭曲的金属如同纸片般飞散!烟尘弥漫中,一个高大、扭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天使”原型体!

它比普通猎犬高出半个身体,全身覆盖着厚重的、布满能量管线的漆黑装甲,关节处裸露着粗壮的液压杆和闪烁着电弧的线圈。头盔面罩下,一双毫无生气的、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电子眼死死锁定了仓库内的小川!它的右手,是一个巨大、缠绕着不稳定蓝白色电弧的…能量爪!

冰冷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仓库!仓库内最后几盏灯“啪啪啪”接连爆裂!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那最后的光芒,映照着众人绝望的脸庞!

“数据传输完成!本地存储清除!深蓝离线!”深蓝的声音在彻底断线前急促响起!

“操!跟它们拼了!”

老K怒吼着,举起那只还在漏油的机甲臂,巨大的金属爪对准了破门而入的“天使”!

林薇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将其塞进背包最深处,同时拔出一把闪烁着高频振动光芒的绝缘切割匕首,眼神决绝!

母亲紧紧抱着小川,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儿子和那恐怖的身影之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燃烧到极致的、母兽般的守护意志!

小川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在血红扭曲的视野中,看着那如同魔神般逼近的“天使”,感受着体内那点即将熄灭的电能火种,和脑海中父亲那绝对稳定的生物电频率坐标…

绝望的深渊就在眼前,但真相的火种已经点燃。父亲的稳定,他的共鸣,是诅咒,也是对抗这滔天罪恶的唯一武器。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