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苏晚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沈川最后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她所有的愤怒和质问,
直刺心脏最深处那片被她刻意忽视的、冰冷坚硬的地带。
妹妹的命……
沈薇……
那个苍白瘦弱、躺在病床上,名字只存在于财务拨款单上的模糊影子……
那个在她享受着阳光、沙滩、新欢怀抱时,在冰冷医院里无声熄灭的生命之火……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伴随着某种迟来的、尖锐的刺痛感,
猛地攫住了苏晚的心脏,让她瞬间失语。
她张着嘴,喉咙里却像是被塞满了滚烫的砂砾,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还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眼,此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洞和茫然,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被猝不及防掀开的、关于“无关”二字的恐惧。
“沈先生,苏女士,”
窗口内的工作人员看着两人之间诡异死寂的对峙,硬着头皮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既然双方都已签字,协议生效。按照流程,需要收回你们的结婚证原件,才能办理离婚证……”
沈川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从随身那个被雨水打湿的文件袋里,取出了两本深红色的结婚证。
两本都崭新如初,几乎没有任何翻阅的痕迹。
他将它们平静地递进窗口。
苏晚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两本刺眼的红册子,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它们的存在。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我的证件,在秦秘书那里。”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虚弱。她猛地想起什么,
手忙脚乱地在自己湿漉漉的风衣口袋里翻找,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想要拨号。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赫然是——“周扬”。
苏晚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看着那个名字,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慌乱,是心虚,还有一丝被撞破的难堪。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沈川。
沈川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她屏幕上那个名字,眼神里没有一丝涟漪。
他甚至微微侧开了视线,仿佛那通电话与他隔着一个宇宙那么遥远。
苏晚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犹豫了仅仅半秒。
最终,她像是逃避什么似的,猛地按下了红色的拒接键!
动作仓促而带着一丝狼狈。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大厅里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死寂。
只有窗外的暴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整个世界,发出沉闷而单调的轰鸣。
工作人员很快办好了手续。
两个墨绿色的离婚证被从窗口递了出来,与那两本鲜红的结婚证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沈川平静地伸出手,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绿色的封皮冰冷而陌生。
他甚至没有翻开看一眼,只是随手将它放进了文件袋里,动作自然得像收起一张普通的票据。
他拿起文件袋,转身。
没有再看苏晚一眼,没有再看这个他名义上“生活”了三年、此刻却冰冷得如同坟墓的地方一眼。
他迈开脚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湿透的鞋底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清晰而孤独的水印。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僵硬得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
“沈川!”
苏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哑,冲破了雨声的屏障。
她手里紧紧捏着那本刚刚拿到的、同样冰冷的离婚证,仿佛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看着那个即将消失在旋转门雨幕中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慌和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
“你……”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要说什么,质问他为什么如此平静?质问他凭什么撕掉支票?质问他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或者……或者别的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破碎而仓惶的追问:
“你去哪?!”
沈川的脚步,在旋转门的入口处,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雨水顺着旋转门的玻璃疯狂流淌,将门外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模糊晃动的灰暗。
他的背影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单薄而决绝。
他没有回头。
冰冷的雨幕模糊了他的轮廓,也吞噬了他最后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淡,仿佛随时会被风雨吹散,却又清晰地穿透了喧嚣,重重地砸在苏晚的心上:
“去一个……没有苏晚的地方。”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身影彻底融入了门外那片倾盆而下的、无边无际的灰暗雨幕之中,消失不见。
旋转门兀自缓缓转动着,带进冰冷的湿气和雨水的腥味。
苏晚一个人,僵立在空旷冷清的大厅中央。
手里捏着那本冰冷的离婚证,像捏着自己刚刚被宣判的结局。
窗外的暴雨声疯狂地灌入耳中,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她看着沈川消失的方向,看着那片空荡荡的、只有雨水肆虐的门口。
巨大的旋转门玻璃上,雨水像无数道泪痕,扭曲地流淌下来。
一种灭顶的、冰冷的孤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