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山神庙成了我的领地。
白日里,我虔诚地擦拭神像,为每一位前来祈福的村民添上香油,
嘴里念着他们听不懂的古老祷词。
村里的妇人从我身旁走过,总会压低声音,那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过来。
“就是她,为了讨好长老,连自己女儿的命都不要了。”
“你看她现在那股疯劲,怕不是早就疯了。”
我只是停下手中的抹布,朝她们的方向露出一抹温和悲悯的微笑。
她们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噤声,快步走开。
夜幕降临,当最后一只归鸟也藏进林中,山神庙便彻底属于我。
我搬开祭台后那块松动了三年的地砖,一股混合着泥土与腐殖质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我点亮油灯,沿着狭窄的石阶走入那条被遗忘的暗道。
这条暗道,并非通往某个出口,而是盘绕在主殿地基之下,像一条守护宝藏的巨蛇。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弄明白墙壁上那些看似杂乱的划痕,其实是一幅古老的水文图。
山脚下那条不起眼的溪流,每逢暴雨,水位会急速上涨,通过一个隐秘的岩石裂缝倒灌进这条暗道。
古人曾利用这水流声在祭典上制造“神谕”,可如今,所有人都忘了。
我用一把小锄头,一点点地,将堵塞在水道里的淤泥与碎石清理干净。
三年了,这一切总算快要完成了。
后来我还发现,暗道顶部,正对神像底座的位置,
有一个碗口大的空腔,像个天然的共鸣箱。
我将一截中空的楠竹管,小心翼翼地固定在空腔的侧壁。
竹管的另一头,延伸到我清理出的水道旁。
等下一个雨季,当山洪灌入暗道,湍急的水流会吹响这支“竹哨”。
那声音,经过空腔的放大,会变成低沉的怒吼,从山神的脚下,从冰冷的石座深处,轰鸣而出。
他们会以为,是山神,终于发怒了。
那场雨来得毫无征兆。
先是天边滚过一声闷雷,像个吃撑了的巨人打了个饱嗝。
然后,一股混着干土腥气的风就灌了进来,吹得庙门吱呀作响。
我停下擦拭神像的手,侧耳倾听。
第一滴雨砸在院子里的石板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像一枚突兀的棋子。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然后是密集的鼓点,噼里啪啦地砸向这个干涸了三年的世界。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村里就炸了锅。
哭喊声,大笑声,还有人赤着脚冲出屋子,
在瞬间变得泥泞的土路上打滚,任由浑浊的雨水浇透全身。
我也冲了出去,仰着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我的脸,和滚烫的眼泪混在一起。
他们以为我喜极而泣。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等待了三年的雨水,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长老被人簇拥着,从他那座全村最气派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他红光满面,挺着肚子,声音盖过了雷声:“山神显灵了!”
“我们的献祭,山神收到了,他被我们的诚心打动了!”
村民们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一些人甚至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跪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