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铁匠铺的草檐上时,石磊已经站在院子里打了三遍《锻体拳》。

拳头带起的风声越来越响,十二式拳路走下来,浑身的筋骨都像被拉开的弓弦,透着股舒展的酸胀。他能感觉到丹田处那点微弱的热意越来越清晰,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正悄悄发芽。

“歇会儿吧。”石战端着个粗瓷碗从屋里出来,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玉米粥,“再练下去,早饭都凉了。”

石磊收了势,接过碗一饮而尽,热粥滑过喉咙,丹田的暖意更明显了些。他抹了把嘴,忍不住问:“爹,我这算摸到凝气境的边了吗?”

石战蹲在门槛上,慢悠悠地喝着粥,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石磊挠了挠头,有点沮丧,“我能感觉到那股‘气’了,可它就像只胆小的兔子,总在丹田附近打转,怎么也送不到胳膊腿上。”

凝气境,是镇上武者的第一道坎。按石战的说法,真正踏入凝气境,能把丹田的“气”运到拳脚,一拳打碎半块青砖不在话下。镇上的护卫队队长张猛,就是凝气境初期,上个月在镇口表演,一拳下去,半块青砖“咔嚓”裂成了四块,当时围了好多人看,石磊也在,看得眼睛都直了。

“急什么?”石战放下碗,拿起放在一旁的铁钳,夹起块烧红的铁坯,“你以为凝气境是那么好进的?张猛练了五年才摸到边,你这才练了半个月,能感觉到气就不错了。”

话是这么说,可石磊心里还是有点急。黑风盗虽然暂时退了,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来?独眼狼那怨毒的眼神,他总忘不了。他要是能快点突破凝气境,至少能多几分自保的本事,也能帮爹分担些。

吃过早饭,石磊帮着父亲把打好的犁头搬到板车上,准备送到村西头的王大户家。路过镇中心的打谷场时,正好看到张猛带着几个护卫队员在练拳。

张猛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肌肉上汗珠滚滚,他一拳砸在立着的青砖上,“啪”的一声,青砖应声而裂。周围的队员纷纷叫好,张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神扫到路过的石磊,故意提高了声音:“练拳就得下苦功!别学某些人,天天瞎比划,连块砖都打不碎,还想当英雄?”

这话明显是说给石磊听的。上次黑风盗来袭时,张猛吓得躲在镇公所的桌子底下,后来听说石磊敢跟独眼狼动手,心里一直有点别扭。

几个护卫队员跟着哄笑起来,眼神里满是轻蔑。石磊攥紧了手里的车把,指节发白。他知道张猛是故意挑衅,可“连块砖都打不碎”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走了。”石战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很沉,“跟不相干的人置气,是最傻的事。”

石磊咬了咬牙,跟着父亲往前走,脚步却有些沉。

从王大户家回来的路上,路过一片荒草地,那里堆着些废弃的青砖——是前几年镇上盖祠堂剩下的。石磊忽然停下脚步,看着那些青砖,心里像有团火在烧。

“爹,我想试试。”

石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石磊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块青砖前,学着张猛的样子站稳。他闭上眼睛,回忆着《锻体拳》的“崩山式”,试着把丹田那点微弱的气往拳头上引。

气感很涩,像在泥泞里走路,好不容易挪到胳膊,离拳头还有一寸远时,突然散了。

“呼——”他睁开眼,一拳砸在青砖上。

“咚”的一声闷响,青砖纹丝不动,他的拳头却震得发麻。

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安静了。石战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没催促,也没说话。

石磊咬了咬牙,甩了甩发麻的拳头,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没急着运气,而是想起了梦里那个金色巨人——巨人挥斧时,不是先想着用力,而是先有了“必然劈开”的意。

他试着放空心思,不去想“气”,不去想“碎砖”,只想着拳头落下时,要像巨人的斧刃一样,带着一股不容阻挡的信念。

丹田的气,似乎被这股信念牵动了,慢慢悠悠地,顺着胳膊往上爬,这一次没散,稳稳地聚在了拳心。

“喝!”

石磊低喝一声,右拳猛地砸在青砖上!

“咔嚓——”

一声轻响,虽然很微弱,但石磊听得清清楚楚。他赶紧收回拳头,只见那块青砖的侧面,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像条小蛇。

虽然没像张猛那样把砖打碎,可这道缝,已经比刚才那拳强多了!

石磊的眼睛亮了,心里的沮丧一扫而空。他看向石战,父亲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嘴角好像微微扬了一下。

“还行。”石战丢下两个字,转身往回走,“但离凝气境,还差得远。”

石磊看着父亲的背影,又看了看青砖上的裂缝,用力点了点头。他知道父亲说得对,这点进步算不了什么,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不是真的“经脉堵塞”到无可救药。

他走到板车旁,看到车辕上放着那柄锈斧——是刚才从杂货铺回来时,他顺手从杂物间拿出来的,总觉得带着它心里踏实。

石磊伸手握住斧柄,熟悉的刺痛和暖流传来,丹田的气似乎又活跃了些。他看着远处铁匠铺的方向,心里暗暗道:张猛,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不光能打碎砖,还能做更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