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练拳的劲头一旦起来,时间就像铁匠铺的铁水,流得飞快。

石磊的进步肉眼可见。自从那晚梦见金色巨人,《锻体拳》的十二式像是活了过来,招式间的滞涩感渐渐消失,出拳时带起的风声越来越响,连石战都忍不住多瞅几眼,偶尔还会喊一声“胯再送重点”“拳心别朝上”。

这天傍晚,石磊把最后一式“收势”打完,额头上的汗珠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甩了甩胳膊,右拳的指关节有些发红——刚才练“崩山式”时没收住劲,拳头蹭到了墙角的青石,破了点皮,渗着血丝。

“爹,我去趟杂货铺,买盒止血膏。”石磊拿起墙角的布巾擦着脸,声音带着练拳后的沙哑。

石战正蹲在炉边看火,闻言头也没抬:“去吧,顺便给你刘叔带两斤刚打好的铁钉,他前儿个托我打的。”

铁匠铺的铁钉打得扎实,镇上人家做木活都爱来买。石磊用草绳捆了两斤铁钉,掂量着手里仅有的几枚铜钱——那是他攒了许久,本想给爹买瓶好酒的,现在看来,得先换伤药了。

夕阳把青石镇的屋檐染成了暖黄色,街上的人比平时少,大概还在提防黑风盗。杂货铺的门板卸了一半,老刘头正坐在门口抽旱烟,见石磊过来,笑着打招呼:“小石头,今天没练拳?”

“刚练完,刘叔。”石磊把铁钉递过去,“我爹让给您送来的。”

“哎,好小子,真勤快。”老刘头接过铁钉,掂量了掂量,“你爹这手艺,还是这么扎实。”他扭头朝里屋喊,“沐月,给小石头拿盒止血膏,要最好的那种。”

里屋传来一阵轻响,帘子被掀开,苏沐月端着个木托盘走了出来。她穿着件淡青色的布裙,头发用根木簪挽着,手里的托盘上放着几包草药,还有个小小的瓷盒。

看到石磊,她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把托盘往柜台上一放,拿起那盒止血膏:“是这个吗?”

“嗯。”石磊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腹带着点草药的淡绿,不像镇上其他姑娘那样粗糙。

苏沐月把止血膏递给他,视线扫过他发红的指关节,眉头轻轻蹙了蹙:“又练拳了?”

“嗯,不小心蹭到了。”石磊有点不好意思,把药膏攥在手里,指尖传来瓷盒的凉意。

“这个给你。”苏沐月忽然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塞到他手里,“我爹说这个比止血膏好用,是用薄荷和三七捣的,敷上不疼。”

纸包不大,捏在手里软软的,还带着点温热,像是刚包好的。石磊愣了愣:“这……多少钱?”他摸了摸口袋,那几枚铜钱怕是不够。

“不要钱。”苏沐月摇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爹说你上次帮我们家把被强盗撞坏的门板钉好了,还没谢你呢。”

石磊想起前几天,杂货铺的门板被黑风盗撞裂了,是他趁着打铁的间隙,帮老刘头钉了块新木板。这点小事,他早忘了。

“那也不用……”

“拿着吧。”苏沐月把纸包往他手里又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破皮的指关节。就在触碰的瞬间,石磊觉得指尖传来一阵清凉,刚才火辣辣的疼意突然减轻了不少,像是有股淡淡的草木气息顺着皮肤钻了进去。

他低头看去,苏沐月的指尖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绿色光晕,快得像错觉。

“怎么了?”苏沐月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脸微微一红,赶紧缩了回去,捏着围裙角小声问。

“没、没什么。”石磊回过神,把纸包紧紧攥在手里,“谢谢你,沐月。”

“不客气。”苏沐月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爹说你很勇敢,那天黑风盗来的时候,好多大人都躲着,就你敢跟他们打。”

石磊的脸也热了,挠了挠头:“我也不是……”

“小石头,走了啊!”老刘头在门口喊了一声,他要去给隔壁的张寡妇送草药。

“哎。”苏沐月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石磊一眼,眼神亮晶晶的,“你练拳也要小心点,别总受伤。”

“嗯。”石磊重重地点头,拿着止血膏和纸包,转身往回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纸包还带着余温。他打开纸包闻了闻,一股清清凉凉的草药香钻进鼻子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熨帖了,暖暖的。

回到铁匠铺,石战还在打铁,火星溅在他的胳膊上,他眼皮都没眨一下。石磊把止血膏放在桌上,拿出苏沐月给的纸包,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药膏敷在指关节上。

清凉的感觉瞬间扩散开来,原本火辣辣的伤口,竟真的不怎么疼了。

“谁给的药膏?”石战停下锤子,看了一眼。

“苏沐月,刘叔的女儿。”石磊实话实说。

石战“哦”了一声,没再问,只是抡起锤子时,力道好像轻了些,铁坯被砸得“叮叮当当”响,调子比平时轻快了点。

石磊看着自己的手指,想起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淡绿色光晕,心里有点疑惑。他听说过有些地方的人天生就懂草药,能让草木为己用,难道苏沐月也有这样的本事?

他抬头看向杂货铺的方向,夕阳正落在杂货铺的屋顶上,炊烟袅袅升起,在晚霞里散成淡淡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