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晨光,终于有了几分暖意。
铁匠铺的院子里,石磊正在练拳。
《锻体拳》的十二式已经打得行云流水,拳风带着破空的锐响,每一拳落下,都能在地上的青石板上留下浅浅的白痕。他的气息悠长而稳定,丹田处的真气如同温驯的溪流,随着招式流转,滋养着每一寸经脉。
突破到凝气境初期后,他的进步越发明显。尤其是握着裂天斧修炼时,斧身引动的天地灵气变得更加浓郁,那些暗金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会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搏动,将灵气梳理得更加精纯。
“不错,拳速再快三分,力道就能更透些。”石战坐在廊下,手里拿着块磨石,慢悠悠地打磨着一柄柴刀。他的伤好了大半,只是左臂还不能太用力,说话时依旧带着沙哑。
石磊闻言,深吸一口气,猛地加快了拳速。“崩山式”打出,拳头带起的风声比刚才更响,落在旁边的木桩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木桩微微晃动,上面原本寸深的拳印,似乎又深了一丝。
“爹,你说我现在要是再遇到独眼狼,能打赢吗?”石磊收了拳,额头上渗着细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父亲。突破境界带来的自信,让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新的期待。
石战放下磨石,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凝气境初期对凝气境中期,硬碰硬肯定打不过。但你有裂天斧,还有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未必没有胜算。”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不过,最好别再有那样的机会。”
石磊知道父亲的意思。真刀真枪的厮杀,从来不是境界高低就能决定一切的,运气、时机、甚至一点疏忽,都可能致命。
正说着,苏沐月提着个竹篮从外面走进来,篮子里放着些刚蒸好的馒头,还冒着热气。“石叔,石磊,吃早饭了。”她的脸颊被晨光晒得微红,看到石磊练拳的木桩,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的拳……好像更厉害了。”
“那是,也不看是谁教的。”石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甜味混着麦香在嘴里散开,“沐月你做的馒头越来越好吃了。”
苏沐月被夸得脸更红了,低下头小声道:“我爹说……让你们小心点。”
“小心什么?”石磊疑惑地问。
“刚才我去磨坊送药,听到几个行商在议论。”苏沐月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带着担忧,“说独眼狼逃回黑风寨了,还说……他哥哥很生气,要来找咱们镇子报仇。”
石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柴刀“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黑风寨。
这个名字像块冰,瞬间浇灭了院子里的暖意。
石磊也愣住了,嘴里的馒头顿时没了味道。他想起独眼狼那怨毒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他哥哥?”
“嗯,”苏沐月点点头,声音发颤,“我爹说,独眼狼的哥哥叫黑煞,是黑风寨的大寨主,比独眼狼厉害多了,据说已经是凝气境巅峰,手里的鬼头刀杀过好多人。”
凝气境巅峰!
石磊的心脏猛地一缩。凝气境中期的独眼狼已经让他险象环生,要是凝气境巅峰的黑煞来了,青石镇谁能挡得住?
石战捡起地上的柴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沉默了片刻,对苏沐月道:“沐月,谢谢你告诉我。你先回去吧,跟你爹说,让他也做好准备。”
苏沐月点点头,担忧地看了石磊一眼,转身匆匆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父子俩,气氛凝重得像要下雨。
“黑煞……”石战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当年我在北境时,就听说过这号人物。据说他原本是帝国军的逃兵,因为杀了自己的长官,才落草为寇,心狠手辣,实力确实在凝气境巅峰,比独眼狼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石磊握紧了拳头,掌心微微出汗。他不怕打,可对方是凝气境巅峰,还有整个黑风寨的强盗,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先看看情况。”石战的声音还算沉稳,“黑风寨在三十里外的黑风洞,离镇子不算近,他们要集结人手,准备家伙,没那么快过来。我们还有时间。”他站起身,“走,去镇上看看,顺便探探消息。”
父子俩锁好铁匠铺,快步往镇中心走去。越靠近镇公所,街上的气氛就越压抑。原本还在修补房屋的人们停下了手里的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色慌张地议论着什么,看到石战和石磊走过,纷纷低下头,眼神躲闪,没人敢打招呼。
这种异样的沉默,比大声的恐慌更让人心里发毛。
镇公所门口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像开了锅的水。镇长站在台阶上,手里拄着根拐杖,脸色惨白,正对着人群喊着什么,可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议论声里,根本听不清。
“让让,让让!”石战拨开人群,带着石磊挤了进去。
“石老哥!你可来了!”镇长看到石战,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走下台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出事了!大事不好了!”
“是不是黑风寨的事?”石战开门见山。
“是!是!”镇长连连点头,脸上的肥肉都在发抖,“刚才去县城报信的护卫队回来了,半路上被黑风寨的人截了,好不容易才逃回来一个,带了黑煞的话……”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黑煞说,三天后,他要带所有人马过来,血洗青石镇!鸡犬不留!”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血洗?!”
“我的娘啊,这可怎么办啊!”
“我们快跑吧!别待在这了!”
“往哪跑?黑风盗在落马坡那边都有眼线,跑出去也是死!”
哭喊声、议论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像一群受惊的鸟兽,混乱不堪。
石磊的脸色也白了。血洗?鸡犬不留?这黑煞的狠戾,比独眼狼更甚!
“大家安静!安静!”镇长挥舞着拐杖,声嘶力竭地喊着,“慌有什么用!现在得想办法!想办法啊!”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镇长身上,带着最后的希望。
镇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神闪烁,目光在人群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石磊身上。
石磊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各位乡亲,”镇长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一种故作镇定的沉痛,“黑煞为什么要血洗咱们镇子?是因为……因为石磊小英雄打伤了他弟弟独眼狼。”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陡然提高:“我知道,石磊小英雄救了咱们镇子,我们不该忘恩负义。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黑煞是凝气境巅峰,咱们镇上谁打得过?硬拼就是死路一条啊!”
“镇长,你到底想说什么?”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喊道。
镇长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都愣住的话:
“我觉得……要不……咱们把石磊交出去吧。”
“什么?!”
“镇长你说什么?!”
人群再次炸开,比刚才更激烈。
“你疯了?石磊可是救了我们!”
“就是!怎么能把他交出去!”
“可……不交出去,咱们都得死啊……”
“是啊,一个换全镇,值了……”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有愤怒,有不解,有犹豫,也有自私的附和。
石磊僵在原地,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镇长竟然要把他交出去?那些刚才还在议论他“神力”的镇民,竟然真的有人觉得“值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比面对独眼狼的钢刀时更冷。
“镇长,你再说一遍?”石战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死死地盯着镇长,吓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石、石老哥,我也是为了大家啊!”镇长强装镇定,声音却在发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把人交出去,保住镇子,以后再想办法报仇……”
“放屁!”石战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柱子上,“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柱竟被踹得裂开一道缝!“我石战的儿子,不是用来交易的货物!当年我在战场上拼死保护的,就是你们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的声音洪亮,震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石磊救了你们,你们现在要把他推出去送死?”石战环视着人群,眼神里的失望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今天你们能把他交出去,明天黑风盗要你们的粮食,要你们的女人,你们也交吗?!”
人群里鸦雀无声,那些刚才附和镇长的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石叔说得对!不能交!”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是护卫队的一个小兵,脸上还有伤,“那天要不是石磊,我早就死在黑风盗手里了!我宁愿跟他们拼了,也不做这种窝囊事!”
“对!拼了!”
“我们有石磊小英雄,还有石叔,未必打不过!”
“大不了鱼死网破!”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起来,刚才的恐慌渐渐被愤怒和血腥取代。
镇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石战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镇民,脸色稍缓,却依旧冰冷:“黑煞要来,我们就接招。但谁要是敢打我儿子的主意,别怪我石战的刀不认人!”
他说着,一把将石磊拉到身后,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石磊站在父亲身后,心里五味杂陈。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感动和坚定。他知道,从镇长说出那句话开始,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但他也明白,父亲说得对,退缩和交易换不来安宁,只会让敌人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