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苏晚发现陆则在书房装了盏新台灯时,正坐在藤椅上给古籍描补缺损的字迹。

台灯是黄铜的,灯杆弯成温柔的弧度,灯罩是磨砂玻璃的,暖黄的光透过玻璃漫出来,刚好落在书桌中央。

不刺眼,却能把书页上的字迹照得清清楚楚。灯座上刻着朵小小的桂花,和她裙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昨天去老街的旧货市场淘的,老板说这灯用了三十年,修修还能用。”

陆则推着轮椅走进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妈熬了银耳羹,放了莲子和百合,说你最近修复古籍费眼睛,得补补。”

他把轮椅停在书桌旁,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毛笔,放在笔洗里泡着。

“先喝点银耳羹,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打开保温桶时,甜香漫出来,银耳炖得软烂,莲子去了芯,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苏晚接过碗时,指尖擦过他的指腹。

比平时暖些,大概是拎着保温桶捂的。她舀了勺银耳放进嘴里,清甜立刻漫开,像把这安静的午后都泡在了蜜里。

“台灯很好看。”她的目光落在灯座的桂花上,“你刻的?”

“嗯,昨天晚上刻的。”

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怕你觉得太花哨,没敢刻太复杂的花纹。”

“不花哨。”

苏晚的指尖碰了碰桂花的纹路,“比我以前用的台灯好看多了。”

她顿了顿,侧头看他,“以后晚上修复古籍,就不怕看不清了。”

陆则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灯光把她的睫毛照得很清晰,像两把小扇子。

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以后晚上我来陪你,你修复古籍,我就在旁边看书,好不好?”

他的指尖带着点温度,苏晚的脸颊一下子热起来,刚要躲开,就被他轻轻按住后颈。

这次他没吻她的额头,也没碰她的唇,只是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像只温顺的大型犬。

“这样就很好。”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满足的喟叹,“有你,有书,有银耳羹,像把所有好日子都攥在了手里。”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和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苏晚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闻着他身上的松木香,突然觉得这样的陪伴比任何情话都让人安心。

不用说话,只要知道他在身边,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傍晚时,陆爷爷突然打来电话,说陈爷爷家的老座钟坏了,让陆则去帮忙修修。

“我爸说那座钟是陈爷爷和陈奶奶的定情物,修不好他得难受好几天。”

陆则收拾工具时,眉头微微皱着,“可能要晚点回来,你别等我吃饭。”

“我跟你一起去。”

苏晚放下手里的毛笔,“我外婆以前也修过座钟,说不定能帮上忙。”

陈爷爷家的座钟是老式的,黄铜钟摆上刻着缠枝莲纹,钟面的玻璃裂了道缝,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陆则蹲在地上检查机芯时,苏晚就在旁边递工具,偶尔提醒他“这个齿轮得抹点机油,不然容易卡”。

都是外婆以前教她的。

“你还懂这个?”

陆则抬头看她时,眼里满是惊讶,“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告诉我?”

“等你发现。”

苏晚笑着递给他块擦布,“快修吧,修好了我们去吃李婶的糖画,上次说要给你买的龙还没买呢。”

座钟修好时,已经快九点了。

钟摆“滴答滴答”地晃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把流逝的时光都追了回来。

陈爷爷笑得眼睛眯起来,非要留他们吃夜宵,被陆则婉拒了:“太晚了,怕小苏姑娘累着。”

往回走的路上,老街上的店铺大多关了门,只有路灯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则推着轮椅走在中间,左手边是苏晚,右手边是工具箱,像把最重要的人都护在了身边。

“你看。”苏晚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亮好圆。”

月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睫毛照得很清晰。

陆则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这次他吻得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安静的夜,唇齿间带着她白天喝的银耳羹的甜,和他没说出口的所有在意。

苏晚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能摸到布料下他温热的皮肤,和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很久后他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缠在一起。“苏晚。”他的声音带着点哑,“我们订婚吧,好不好?”

月光把他的眼睛照得很亮,像盛了整片星空。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所有等待都有了意义,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

陆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燃的灯,连推着轮椅的手都在发颤。

“我明天就去跟我爸妈说,后天就去你家提亲!”

他的声音带着点语无伦次的激动,“我妈早就备好了聘礼,说要给你买最好的首饰,还要把院子里的石榴树移一棵到你家,说这样两家都能吃到石榴……”

苏晚被他逗笑了,伸手捂住他的嘴:“不用这么急,我们慢慢来。”

回到古籍馆时,月光正落在书桌的台灯上。

陆则把苏晚揽在怀里,坐在藤椅上看窗外的月亮。

院子里的茉莉香漫进来,混着他身上的松木香,像把这个夜晚都酿成了蜜。

“明天我去给你买戒指。”他突然开口,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无名指,“不用太贵重,但是我亲手做的,刻上我们的名字。”

“好。”苏晚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也要给你做个东西,就用我修复古籍剩下的边角料,给你做个书签,上面刻上‘陆’字。”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印在墙上,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陆则看着书桌上的台灯和相框,突然觉得,春岸镇的日子原来可以这么圆满。

圆满在修好的座钟里,圆满在他怀里的温度里,圆满在所有藏在细节里的、被叫做“我们”的时光里。

窗外的茉莉被风吹得晃了晃,花瓣落在窗台上,像在替他们点头:“以后的日子,会一直这么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