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巷口的雀跃脚步声惊醒的。
天刚蒙蒙亮,陆则的声音就隔着窗棂传进来:“苏晚,你醒了吗?我做了戒指!”尾音带着点没藏住的激动,像小孩攥着刚做好的手工,急着要给喜欢的人看。
她披了件外套走到门口,正看见他推着轮椅站在晨光里,手里捧着个丝绒盒子。
盒子是他用木工坊剩下的木料做的,外面包着层深红色的丝绒,边角还烫了朵小小的茉莉,是他昨晚连夜弄的。
“你看。”他打开盒子时,指尖都在发颤。
里面躺着两枚银戒指,样式很简单,就是光面的圆环,却在戒圈内侧刻着细密的纹路。
是“陆”和“晚”的拼音首字母,缠在一起像根打了结的绳。
“我找银匠铺的李叔打的,他说光面的最耐看,戴多久都不会过时。”
他拿起其中一枚,小心翼翼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好,“我量过你昨天戴戒指的指围,就偷偷量的。”
银戒指贴着皮肤,有点凉,却很快被体温焐热。
苏晚看着戒圈内侧的纹路,突然想起他刻在木牌上的字,刻在木秋千上的小人。
原来他总把在意藏在这些看不见的地方,像埋下的种子,等她某天发现时,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也给你做了东西。”她转身回屋,拿出来个小小的木书签。
是用修复古籍剩下的老楠木做的,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个“陆”字,旁边还缀着片干茉莉,是她昨天特意从院子里摘的,“你上次说喜欢老木料的质感,这个刚好。”
陆则接过书签时,指腹反复摩挲着“陆”字的纹路,像在确认是不是真的。
“我要把它夹在《花间集》里,就夹在你放茉莉花瓣的那页。”
他把书签放进衬衫口袋,贴在心口的位置,“这样看书的时候,就像你在我身边。”
晨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银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把这个清晨都镀上了温柔的金边。
上午陆则要带苏晚回家见父母。
说是“正式提亲”,其实更像场热闹的家庭聚餐。
陆妈妈早就站在门口等了,看见苏晚就拉着她的手往里走,把陆则和爷爷丢在后面:“小苏姑娘快来,我给你看我准备的聘礼单子,都是你外婆以前说过的老规矩。”
聘礼单子是用毛笔写的,工工整整列了十二条:两匹红布、一对银镯、一篮桂花、一坛米酒……最末行还写着“石榴树苗一棵”,是陆妈妈特意加上的,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你外婆以前总说,聘礼不在贵重,在心意。”
陆妈妈把单子递给苏晚,眼里的喜欢藏不住,“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心意,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尽管说。”
“都很好。”
苏晚看着单子上的字迹,突然想起外婆,眼睛有点湿,“外婆要是在,肯定也会喜欢的。”
陆则端着水果走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妈说,等你嫁过来,就把外婆的藤椅搬到我们家院子里,还摆在窗边,像她一直陪着我们似的。”
苏晚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觉得暖。
原来真的有人会把她的牵挂,也当成自己的牵挂。
午饭时,陆爸爸突然从里屋拿出个红布包,打开时,里面是个小小的木匣子,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
“这是我年轻时给你阿姨做的,本来想等小则结婚时给他,现在看来,该给你了。”
老人把木匣子递给苏晚,“里面是我攒的一点钱,不多,就当给你们添点家用。”
“爸,这太贵重了。”陆则想推回去,却被父亲按住手。
“给小苏姑娘的,你别管。”
陆爸爸看着苏晚,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苏晚捧着木匣子,指尖碰了碰上面的“平安”二字,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
原来被人当成家人,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下午陆则带苏晚去了木工坊。他要给她做个梳妆台,用的是老榆木,说这种木头结实,能陪她一辈子。
“你看这花纹,像不像春岸镇的流水?”
他指着木板上的纹路,“我要在镜子周围刻满茉莉,再做个小抽屉,专门放你的首饰。”
苏晚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他刨木头的样子。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木屑飞起来像金色的粉尘,他的侧脸线条专注又温柔,让人觉得安心。
她突然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
“陆则。”她的声音闷闷的,“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
这次他没吻她的额头,也没碰她的唇,只是把脸埋在她的发间,声音带着点哽咽:“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那就下个月吧。”
苏晚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外婆说下个月初三是好日子,宜嫁娶。”
“好。”他的声音带着点激动,“我明天就去订酒席,就在老街的饭馆,让所有街坊都来喝我们的喜酒。”
夕阳把木工坊的影子拉得很长,老榆木的清香混着茉莉的甜,像把这个下午都酿成了蜜。
陆则看着苏晚无名指上的银戒指,突然觉得,春岸镇的日子原来可以这么完整。
完整在父母的笑容里,完整在她眼里的光里,完整在所有藏在细节里的、被叫做“我们”的时光里。
离开木工坊时,陆则非要推着苏晚走。
用他刚修好的旧轮椅,说“让你体验下被我推着的感觉”。
苏晚坐在轮椅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就是有人愿意推着你,走过春岸镇的青石板路,走过往后的漫长岁月。
巷口的石榴树结满了果子,像挂了满树的红灯笼。
陆则停下脚步,摘了个最大的递给苏晚:“等我们结婚那天,就用这个石榴榨汁做喜酒,甜得很。”
苏晚接过石榴时,指尖擦过他的,银戒指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替他们应和:“好啊。”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印在青石板上,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苏晚看着陆则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春岸镇的故事还很长。
长到他们可以一起修复无数本古籍,一起种很多棵石榴树,一起把所有平凡的日子,都过成甜的模样。
而现在,光是想到未来,就已经很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