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苏晚试穿陆则做的木屐时,晨光正漫过院子的青石板。

木屐是浅棕色的,鞋底刻着防滑的纹路,鞋面上雕着朵半开的茉莉,花瓣的弧度刚好能托住脚踝。

她刚站稳,就听见巷口传来轮椅的轻响。

陆则来的比平时早,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什么宝贝。

“合脚吗?”他站在门口,目光先落在她的脚上,又慢慢移到她的裙摆,“我妈说你穿这条淡紫裙子好看,配木屐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苏晚往前走了两步,木屐敲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在应和他的话。

“刚好。”

她走到他面前,指尖碰了碰鞋面上的茉莉,“你连我脚踝的尺寸都知道?”

“上次给你系鞋带时偷偷量的。”

他挠了挠头,从帆布包里拿出个红布包,“这是我妈给你的嫁妆,说老规矩里,新娘子婚前要备个百宝匣。”

红布包里是个雕花的木匣,打开时,里面铺着层红绒布,放着对银镯子和支玉簪。

镯子是陆妈妈年轻时戴的,玉簪是陆爷爷给奶奶买的,现在都传给了她。

“我妈说,这些老物件带着福气,能保佑小两口顺顺当当。”

苏晚拿起玉簪时,指腹刚碰到簪头,就被陆则握住手腕。

他把玉簪从她手里拿过来,走到她身后,轻轻插进她的发间。

“这样才好看。”

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呼吸拂过颈侧,像羽毛扫过,“比画里的人还好看。”

镜子里的两人挨得很近,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她的发梢蹭着他的手背。

苏晚看着镜中交缠的影子,突然觉得脸颊发烫。

还有三天就要结婚,他碰她的指尖时,她还是会像第一次被吻时那样心跳失序。

“今天去画舫上挂灯笼。”

陆则帮她理了理耳后的碎发,指尖故意蹭过她的耳垂,“我妈蒸了桂花糕,说让你带去给帮忙的街坊尝尝。”

画舫已经被打扫干净,蓝白相间的船身被陆则刷了层新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贝壳。

陆妈妈带着几个老街坊在挂灯笼,见他们来,立刻朝苏晚招手:“小苏姑娘快来,这对鸳鸯灯得你来挂,才吉利!”

鸳鸯灯是红绸做的,绣着戏水的鸳鸯,苏晚刚要伸手去接,就被陆则拦住。

“我来挂,你站旁边看着。”

他把灯笼举到船檐下,手指穿过挂绳时,突然朝她眨了眨眼,“等挂好了,我们晚上来这里划船,就我们两个。”

苏晚的耳尖一下子红了,低头假装整理手里的桂花糕,却听见街坊们在旁边打趣:“看这俩孩子,还没结婚就这么黏糊!”

挂完灯笼时,日头已经升到头顶。

陆则把苏晚拉到画舫的角落,从口袋里摸出颗糖。

是上次在游乐场买的橘子糖,他一直揣在身上,糖纸都被体温焐软了。

“给你。”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甜不甜?”

糖刚含进嘴里,他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像偷尝糖的小孩,快得像错觉。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身去帮陆妈妈搬桌子,耳尖红得像灯笼。

下午陆则去木工坊给梳妆台装镜子,苏晚留在古籍馆整理喜糖。

她把糖果装进红绸袋时,总忍不住摸无名指上的银戒指。

那里还残留着他刚才吻过的温度,比糖还甜。

傍晚陆则来接她时,手里捧着个木托盘,上面摆着刚做好的梳妆台小样。

只有巴掌大,却把细节都做齐了:镜子周围的茉莉、放首饰的小抽屉、甚至连抽屉把手都刻成了石榴的形状。

“大的明天就能做好。”

他把小样塞进她手里,“结婚那天,就摆在新房最显眼的地方,让你每天化妆都能看见。”

苏晚把玩着木托盘,突然想起什么:“我们还没拍合照呢,就是那种能摆在梳妆台上的小照片。”

“现在就去拍。”

他拉起她的手就往照相馆跑,木屐敲在石板上,“让老板洗快点,明天就能摆在小样旁边。”

照相馆的老板见他们来,笑着说:“就知道你们会来,我特意留了卷新胶卷。”

他让两人坐在布景前,苏晚刚要挺直背,就被陆则揽住肩膀往他怀里带。

“靠近点。”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她的颈侧,“结婚照要亲密点才好看。”

快门按下时,苏晚正侧头看他,他的唇贴在她的发顶,眼里的笑意漫出来,把整个镜头都染成了暖黄色。

老板说“这张不用修”时,陆则突然低头,在她唇角又亲了一下。

这次没躲,刚好被老板用相机拍了下来。

“这张得给我留着!”老板举着相机笑,“等你们老了,再来看这张照片,保管能想起今天的甜。”

往回走的路上,陆则非要背着苏晚。“就背到巷口。”

他半蹲下来,语气带着点撒娇,“我想背着你走一段,就当提前演练新婚夜。”

苏晚趴在他背上时,能闻到他身上的松木香混着汗味,让人觉得安心。

木屐在石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像在替他们数着剩下的日子。

还有两天,他们就要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

到巷口时,他没立刻放下她,而是转身,让她的后背抵着墙,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苏晚。”他的声音很轻,“明天我们去领证吧,早领早安心。”

他的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交缠在一起。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和他身后亮起来的灯笼,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没再克制,吻落下来时带着橘子糖的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巷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缠成一个结,再也解不开。

很久后他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手指反复摩挲着她的银戒指。

“等我们老了,也像这样在巷口散步。”他的声音带着点憧憬,“你还趴在我背上,我还能背得动你。”

苏晚的眼睛突然有点湿,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好。”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印在青石板上,像幅未干的画。

苏晚摸了摸怀里的梳妆台小样,突然觉得,原来结婚前的等待,也可以这么甜。

甜在他偷来的吻里,甜在他背着她的路上,甜在所有藏在期待里的、快要溢出来的喜欢里。

窗外的茉莉开得正盛,像是在说:再等两天,就能把所有的甜,都酿成一辈子的蜜了。